13、繞指柔

楚漣漪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坐在自己床畔,笑意殷殷一副主人家模樣的男子,賊膽也太大了,莫不是不僅偷人還要戲心?

「你叫什麼名字?」唐樓又問了一次,手指伸向楚漣漪的頸側,看她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低笑出聲來。

楚漣漪看著他的魔爪向自己伸過來,雙手拉了拉為自己把被子拉高裹住肩頸,道:「小心著涼。」

楚漣漪再次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落了半寸,卻又看見他的手指從被子上拾起一縷頭髮來,正是剛才被他利劍所割斷的那縷,看他將頭髮絲束好,緩緩纏繞在他左手食指上,腦子裡只浮現出三個字「繞指柔。」

又看那毛賊的臉色浮現出讓人莫名臉紅的笑意來,楚漣漪再次坐直了身子,見他並無過多越矩之處所以她膽子也大了點兒,正色道:「我乃靖文侯未來的媳婦,楚府行五。你若就此離開,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放你一條生路,你若胡來,我即使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不管你身份如何,得罪了靖文侯,那後果恐怕也非你能承受的。」

楚漣漪想來想去,覺得父親的名聲未必能壓得住眼前的賊子,但如果抬出五姐姐的未來夫婿那一家,那侯爺的名頭總能嚇退這賊子的。

哪知眼前這賊人將這話當做耳旁風似的,還溢出一絲含諷帶刺的笑容,好不惱人。

「姑娘可以荷包,送我裝這頭髮?」唐樓出聲詢問。

此言差點兒沒讓楚漣漪一口氣給憋死。女子頭髮素來是作為定情之物才會被男子用香囊收起貼身放置,這賊人居然輕薄至斯。

唐樓大概也料到楚漣漪不會回答,眼尖地掃見楚漣漪的枕下露出了荷包一角,也不管楚漣漪的意思,徑直取了出來。

「你做什麼?」楚漣漪低呼。

卻見唐樓取出荷包,將裡面的金絲翡翠鐲子倒出,又將那頭髮絲塞進去,把玩起那鐲子來,「這荷包略微大了些,下次你做個小一點兒的荷包與我可好?」

楚漣漪因為弄不懂唐樓的意思,又投鼠忌器,只能悶不著聲,只求送走這位瘟神。

「這鐲子貴重倒是貴重,可惜樣式有些老舊了,是長輩送的吧?」唐樓悠閑地問道。

楚漣漪心想這賊子倒是有眼光,不過不是舉止輕浮狂狼,幾乎可以列入雅賊一流的人物了。

「既如此,便算作是送我的定親之物吧。」

楚漣漪聞言大驚,也沒聽明白是「定情」還是「定親」,但這兩個詞反正都不是她所想要的,眼見這人要將鐲子收入懷內,楚漣漪情急地伸出手去搶。

其他的物件丟了也就丟了,可這鐲子是太夫人送的,今夜她臨睡前拿出來把玩,尋思著怎麼討好太夫人,如果籌劃自己的未來,不想卻出了這檔子事。如果被太夫人知道自己弄丟了鐲子,她卻又不能道出原因,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唐樓的速度卻快過楚漣漪許多,迅速地收好鐲子,嘴裡還笑道:「你不要這般小氣。本來我也不想拿你這鐲子的,不過看你這樣緊張,那也配得上做咱們的定情之物。我收了你的鐲子,自然有東西贈你。」說罷又從懷裡取出那今夜剛買的玉梳,親手為她插在髮絲里,端詳起來,果然是月色、玉色、美色相映成輝。

「這玉梳只算是暫定之物,下次咱們見面,我再給你準備一樣正式的定情之物,可好?」唐樓笑嘻嘻地為楚漣漪理了理因為睡覺而有些凌亂的鬢髮。

楚漣漪被這賊子大膽妄為的舉措給驚呆了,誰說古人就不直接不大膽的,居然第一次見面,就硬逼著人交換「信物」的。

這般動作之後,楚漣漪見那人卻直愣愣端詳起自己來。「姑娘不是姓蘇么,怎麼又姓楚了?」

楚漣漪聞言抬頭,他怎麼知道這些的,她自稱姓蘇僅有一次,那就是在雨潤庵,難道是那晚追在她主僕身後的登徒子?

「你是……」

「姑娘可以告訴在下尊姓芳名了么?」

楚漣漪正要起唇訓斥,想必他也是世家之子,指不定兩家還互為親友,頗有來往,如何能做出夜半闖入閨房之舉,哪知唐樓卻速速截斷了她的話。

「你不說也罷,指不定又要編個丫頭的名字來騙我。」

楚漣漪一愣,她尋思也許自己百般無奈下還正要用個什麼春花、秋菊之類的來打發他。

唐樓看了看月色,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吉祥樓的堂會要唱完了,他還得趕回包廂。想到此處,又為楚漣漪掩了掩被子道:「晚上把窗戶都鎖好,選兩個機靈的丫頭在你房裡值夜,可不許再一個人睡了。就是偶然頭疼口渴,也方便有人照應。」

楚漣漪萬不曾想到他居然說出這番話來,還頗為絮叨。這話還用他說么,從今往後只怕自己都不敢一個人睡了。

說罷,唐樓還大聲咳嗽了一聲,足夠驚醒樓下睡著的疏影,暗香等人了。

楚漣漪頓時驚慌了起來,她千忍百忍為的不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覺把這瘟神送走,這倒好,他自己打草驚蛇了。

「你丫頭要上來了,讓她就在你身邊歇下,今晚恐怕未必能清凈。」唐樓低低吩咐道,看她臉上又氣又急的慌亂神色,兩隻眼兒水汪汪地能把人溺死在裡面,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她櫻花似嬌嫩的唇瓣上淺啄了一下,以慰寂寥。

「我是禹王府唐樓。」

唐樓有些戀戀不捨地起身,為楚漣漪將紋帳掖好,這才從窗戶跳了出去。

待疏影和暗香聞聲上樓之時,唐樓已不見人影。「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我怎麼聽得有其他人的聲音?」疏影焦急地走到床畔,見楚漣漪安然無恙,也放下了心,隨聽得先前那咳嗽彷彿是男人的聲音,但疏影可沒那麼毛躁,並不敢說在此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哦,沒事,大概是我說夢話了。」楚漣漪敷衍道。

疏影暗自詫異,一來是姑娘從沒有說夢話的習慣,二來是她已經眼尖的發現了紋帳上破的那個洞,但見姑娘既然不願意多說,也就絕不肯追問。

「疏影,你抱了鋪蓋卷到旁邊的榻上歇一歇吧,外面的風聲聽著有些滲人。」楚漣漪吩咐道。

「是。」疏影惟命是從,只安靜地在榻上躺下,次日一大早又避開了人,將那紋帳拿出來織補,在破了地方補了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看著也不顯突兀。

夜裡人語之事在楚漣漪的掩耳盜鈴,疏影、暗香的裝聾作啞下,彷彿風過無痕一般。

楚漣漪的生活過得波瀾不興,但其他各房的姑娘卻忙得不得。

正月里走親訪友,好不熱鬧,對於楚漣漪從沒接到過邀請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因著寧帝的身體每況愈下,而太子未立,朝中官員大多依附於各皇子黨,妄圖今後大事得成能有擁立之功,從此陞官封爵,封妻蔭子。而楚漣漪的父親,在朝中是中立的少數派,儼然一介孤臣,來往之間不過是親戚,所以楚漣漪不用準備大小宴席,也樂得清閑,又因那晚受了涼,近日都在吃藥,太夫人那邊請安之事也就擱下了。

等楚漣漪身上好了些,眾姊妹走親訪友之事也差不多閑了,這才在五姑娘的邀請下去碧晶館聚了聚。

這碧晶館周圍遍植白梅,間雜紅梅,雖少了臘梅之冷香,但成片的雪海飄粉,卻別添了柔美的景緻。池畔的春風又吹綠了那嫩芽,周圍全是些鮮嫩顏色,好不熱鬧。

大家序了禮,才剛坐下,那九姑娘嘰嘰喳喳地就說了起來,「前日我同五姐姐去靖文侯家,沒想到禹親王也來了。」

九姑娘一臉的興奮,五姑娘則一臉淡淡的微笑,卻不難品出其中的得意來。素來皇親貴胄等閑是不與他人應酬的,更何況是親王之尊。

楚漣漪也不曾聽說那靖文侯府與禹親王有什麼來往,否則四嬸嬸肯定早就顯擺開了。可是這次靖文侯家的新春宴飲能請得親王光臨,的確能稱得上蓬蓽生輝了,那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這也就難怪素來穩重沉雅的五姑娘也流露出了得意來。

「九姐姐,王爺長什麼模樣啊,是不是一臉大鬍子,捧著一個圓肚子啊?」十五姑娘一邊學著戲曲里看來的吃得體憨肚圓的老王爺捧著肚子,踏著八字腳搖搖擺擺地走,一邊用手捋著假想的鬍子,逗得眾人前仰後合地笑著。

「胡說什麼呀?王爺自然應該長得英明神武。」十六姑娘不同意,都是八、九歲的小姑娘,還有著固有的天真爛漫。

「九姐姐,你看見王爺長什麼模樣沒有,是我說得對,還是十六妹妹說的對?」十五姑娘和十六姑娘爭持不下,便揪著九姑娘的衣角讓她評說。

這一嘩啦,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九姑娘身上。

這次靖文侯家的新春宴飲,太夫人僅帶了三夫人、四夫人和五、九兩位姑娘去。六姑娘因為訂了親,被三夫人拘在家裡學為婦之道,所以沒去,其他姑娘太年幼而楚漣漪那身份又尷尬,所以都沒去串門子。至於五姑娘,本來因著婚期將近不該去靖文侯府,可因著四夫人帶著她一直隨四老爺在任上,這次靖文侯府的太夫人想見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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