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披衣更向門前望

「哦。」沈七點點頭,半晌見那小廝偷偷溜走時才反應過來,一個出家人修行的庵廟,韓琛去那裡應酬什麼?

沈七踏出門,正要去將剛才那小廝喚來仔細詢問,卻在屋子轉角處的背陰地聽見幾個小廝在嘰咕。

「也不知爺怎麼捨得扔下這麼美的夫人去那凈蓮精舍?」聽聲音正是剛才那小廝。

「你有所不知,夫人美則美矣,哪有那凈蓮精舍的小尼姑銷魂蝕骨?你們沒去過那煙花之地,那些小婊子渾身一股騷勁,你看一眼骨頭都酥了。」另一個說來嘖嘖有聲。

話到這裡,沈七大致是明白那凈蓮精舍只怕是一處暗娼之地。

「那倒是,我根本就不敢看夫人。」剛才對沈七回話的那小廝又道。

「那凈蓮精舍的紅人凈蓮只怕也不比夫人差,都說她長得國色天香,聽說是爺的老相好了,每次應酬都是去那兒,只怕過不多久就要娶回來放著了。」

沈七是再也聽不下去,那凈蓮精舍刺|激了她薄弱的神經,好好的尼姑庵偏要侮辱佛主,做出這般下賤的事情來,還要將韓琛的魂勾去,沈七是萬萬不能容的。

沈七偷偷的溜回房,三言兩語打發了伺候的丫頭,換了男裝出門。這身男裝本是準備來增加情趣的,沒想到如今卻被抓姦用上了。

凈蓮精舍的地址很好打聽,沈七雇了一輛轎子前去。心裡是打算大鬧一場的,反正也不露底。韓琛在石頭鎮用的不是真名,人都叫他王老爺,所以沈七自然也不用擔心別人知道她是沈七。

哪知到了凈蓮精舍才發覺,此處風光極好,偏隱在一片楊柳蔭中,白牆黑瓦,古樸雅緻,哪裡猜得到是尋歡作樂之地。

沈七扣了扣門上的銅環,出來一個穿著緇衣的帶髮修行的女尼,看著沈七面生,便道:「施主找誰?」把門而立,並沒有要開啟的意思。

沈七估摸著此地大概是只對熟客,「我找王大老爺,我是他的朋友,他約我至此。」沈七還挺滿意自己說謊的本事的,真是堪稱手到擒來。

那女尼果然打開了門。

一路進去是綠柳成蔭,並沒有繁花似錦,到顯得古韻十足,絲毫沒有娼家之氣。搞得沈七把本來要當潑婦大吵大鬧的打算完全被拋之腦後了,總覺得這樣的地方就該客客氣氣的。

繞過一處大樹,又見一緇衣女尼正坐在石凳上歇息,見沈七到的時候,慢條斯理的褪去白襪,揉著那白玉似的腳趾,「走了半天可真是累死人了。」說話嬌滴滴,粘糯糯,好不動人。

沈七看了看那可愛的腳趾,儘管身為女性,也依然覺得頗有綺思。她這會兒好整以暇的四處觀察,倒不像是來砸場子的,卻是來觀光學習的。她這也算是土包子進城了。

「公子,這邊請,待貧尼去傳報一聲。」先前那緇衣女尼慧心又引沈七向前走。

沈七搖了搖扇子,遮住略微羞紅的臉。

「不知公子貴姓?」那女尼慧心一個媚眼拋來,水汪汪的眼睛格外勾人。五官不算出色,但勝在那一顰一笑的動人。

「鄙姓戚。」沈七張口就來。

那女尼慧心進去傳報,沈七怕韓琛出來怒喝,便自做主的將門一推,跟了進去。

「王公子,有位戚……」慧心的話沒說完,沈七就出現了。

「表哥。」沈七先將韓琛的嘴堵上。她以前是無法無天慣了的人,有什麼地方不曾去過,賴著沈五,連賭場都去看過,沈家私募兵丁的地方也去過,唯有這煙花紅粉之地,沈五從不帶她去。她一直好奇這種地方究竟有什麼值得男人留戀的,放下家中家世容貌俱佳的妻子不理,偏偏要留戀這種下三濫的地方。

這次她也不知道是真為了捉姦,還是為了找個借口來看看。

韓琛一臉震驚的看著沈七,目露寒光。沈七假裝沒看見,環顧屋內,在韓琛旁邊坐著一個三十五、六白面微須的男人,搖著摺扇做瀟洒狀。看見沈七進來,眼睛一亮,瞧得目不轉睛,頗為無禮。

「你怎麼來了?」韓琛停了片刻才找回聲音。

「聽說表哥要娶新媳婦,姑母讓我來為表哥參詳參詳,就怕娶回去姑母不稱心。」沈七笑語晏晏,目光卻也惡狠狠的,口頭上還佔韓琛的便宜。

正在撥弄曲調的女子手下一滑,錯了音。沈七抬眼看了看,是個眉目娟秀的女子,勝在氣質清涼如水。

「你跟我來。」

沈七還沒打量清楚那韓琛的「老相好」就被他拽著臂膀拖了出去。

「我知道。」沈七站穩了後立馬道,「我錯了,這種地方我不該來,我真的錯了——」沈七一臉真誠的看著韓琛。

「你這是知道錯了,但就是不改是不是?」韓琛冷冷道。

沈七對韓琛變臉的把戲早就適應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一走進來就知道錯了。人家以為你……這樣回去怎麼向羅姐姐交代呢。不過我甘願受罰。」

韓琛張嘴要說什麼,卻又被沈七搶白了去,「既然是註定要罰的,也先讓我看看吧,這樣我也罰得心甘情願啊。」沈七不敢期望韓琛會答應,她閃過他的身邊,率先溜回了先前的屋子。

屋子裡凈蓮正在唱,「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旖旎柔媚,那聲音彷彿在蜜里浸過,用錦緞包了,甜蜜而隱麗,滋味十足。沈七閉目聽著,深有感觸,這種小曲,家裡哪裡有人能唱得出,即使唱得出,又怎麼肯屈尊。小曲佐酒別有一番滋味。怪不得她五哥也常常往這些地方跑。

這精舍的菜肴也別具特色,極好的素齋,那麻油悶筍吃起來極香,那棗泥糕外觀不怎樣,但吃起來滑柔爽口,再看那帘子後隱隱的閨房,鸞帳錦被,比起自家閨房陳設也不遑多讓。倒真是溫柔鄉銷魂地。沈七吃得很開心。

「在家沒吃過飯嗎?」韓琛沒好氣的問沈七。

旁邊那羅柳青卻道:「讓他吃,讓他吃。」只有在沈七垂眸用菜時,他才能恣意打量。「王賢弟真是好福氣,有個這般漂亮的表弟。」那話里不無曖昧,早就看出這二人並非表兄弟。

韓琛略微詫異的抬頭,旋即露出笑容,「我這表弟平日被他姑母寵壞了,我家裡還有幾個表弟,性格極為柔順,人也漂亮,改日介紹給羅兄。」兩日舉杯共飲,席間笑語歡聲,韓琛彷彿也忘記了沈七這樁麻煩。

羅柳青雖然有些不甘,但是韓琛明擺著不肯割愛,他也沒道理為了個男寵把關係搞僵,只能不時拿眼覷覷沈七,解解饞。

那凈蓮放了琵琶,過來穿花蛺蝶般的勸酒,蘭香撲鼻,一時間恍惚了天上人間。

到月上中天,沈七才跟著韓琛離開,慧心為沈七找了一輛轎子,韓琛是騎馬而歸。回到府里,才有交集。

月色下看人發怒,不添絲毫柔情,反增清冷,沈七立馬道:「我知錯了,我知錯了。這就回屋,是寫《女誡》還是抄《家訓》,或者跪祠堂?」這般做小伏低,總該是好了吧。

韓琛長長的瞧了沈七半天,居然沒說任何責備的話,看得沈七莫名其妙,但那意思沈七懂,彷彿是在說自己有麻煩了。

等回到蘭陵,韓琛下令沈七禁足半月時,她才發現,的確是麻煩大了,怪不得那一眼那麼長。當時她想了不起跪祠堂也就是一兩個時辰的事情,她當年在沈府惹怒她父母的時候,跪祠堂也不算稀有的事情,所以跪起來很有經驗,她又不像自己哥哥他們,沒人看的時候也跪得那麼筆直。但萬萬沒料到韓琛這麼狠。

沈七偏了偏頭,問:「我禁足的時候,王爺會來看我嗎?」

韓琛掃了沈七一眼,喝道:「還不快進去。」

沈七才悻悻的離開,這半個月她哪裡也不能去,不能找人聊天,不能去逛街,最重要的是,也不能見到韓琛!!!

「主子,王爺的心也太狠了吧,把你一個人扔下半個月不聞不問,以後回家一定要告訴夫人。」錢兒使勁兒地給沈七抱不平。

沈七無奈地撇撇嘴,這次的事情,她可不敢告狀。要是問她為何被罰,她如何說得出口。不過沈七倒不後悔,那種地方她好奇得很,別人家的女子哪有敢進去的。以後她老的時候抱著自己的孫兒孫女,講現在的故事,一定很有趣。然後還要外加一句,「你們爺爺還罰奶奶禁足了半個月呢!」

一想起這些,沈七就覺得心裡滿滿的,甜甜的,彷彿禁足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半月期限一滿,沈七就跟放風的野馬似的,笑得極歡快的往修竹樓去,旋風似的卷到韓琛的面前。

「王爺是不是很想念我煮的茶?」沈七笑嘻嘻的圈住韓琛的脖子,然後瞪了瞪一旁站著乾笑的順三,看來是腳好了腦子還沒好。

順三趕緊退了下去。

韓琛將沈七的手掰開,不耐地道「有誰會想你這個麻煩精?」

「王爺知道今日我刑滿釋放,卻呆在書房,自然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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