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誠知此恨人人有

沈七隻當做沒看見他,兀自坐了。馬車行了一陣子後,也不見有人說話,到最後還是韓琛先開口,「愛妃,還在生氣?」

「哼,別愛妃愛妃的叫,羅妃、趙妃,還不知道是叫誰呢?」沈七側身不看韓琛。

「呵呵,真是個小氣包啊,那孤以後都叫你小氣包可好?這府里可只有你一個小氣包。」韓琛從身後抱住沈七,任她怎麼掙也掙不開。

沈七到後來也不掙扎了,只是那眼淚又流出來了,滴到了韓琛的手上。

「看來不僅是個小氣包,還是個淚罐子。」韓琛無奈的嘆息一聲。

「這都是你欺負人。」沈七抽泣道。

「你想讓孤怎麼做?」韓琛將下巴擱在沈七的肩上,「慧娟她們跟了我很多年了。」慧娟正是羅氏的閨名,沈七聽他叫得這麼親昵,心裡更酸楚,他還從沒叫過自己的名字,所以眼淚從細細小雨轉成了傾盆大雨。

「好啦好啦,你說個法子,孤都聽你的好不好?」

「她們為什麼不呆在京城啊?」沈七也知道哭不是辦法,趁著韓琛內疚的時候得趕緊想法子解決才是。

「子充還小,孤怕他被慧娟她們溺愛壞了,所以想讓他跟在身邊。」

這理由沈七能接受,男人眼裡孩子總是比妻子重要的,正因為這個理由她能接受所以才更難受,「都是為了子充,那你以後還不偏心她啊」。沈七撅起嘴巴。

「有你這麼個醋筒子,誰敢偏心啊?」韓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

「哼,不偏心你還把我撇開那麼久?」沈七開始翻老賬了。

韓琛似笑非笑的看著沈七,「孤以為你喜歡瓊林苑,所以沒去打擾你。」話雖這麼說,沈七卻知道他是故意懲治自己,卻不能反駁,只能兀自生氣。

兩人回到府里,沈七還在賭氣,「王爺還是去你的慧娟那兒吧?我才不是醋筒子呢。」沈七故作大方。

「既然夫人這麼大方,那孤就代慧娟多謝夫人了。」韓琛誇張的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沈七在內房聽見關門的聲音,這才跺著腳跑出去,「你……」她本以為韓琛真走了,卻看見他正站在門口,那關門聲是他從內關門造成的。

韓琛看著沈七笑,她低著頭只怕腳趾尖都紅透了。到後來韓琛親昵的哄了她許久,才讓她笑顏綻放,這一宿自然是春風入羅帷,落英繽紛。

清晨,第一縷陽光還沒灑進屋的時候,韓琛就起身了,他慣了早起。沈七看著他要下床,立馬用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身子貼在他的背上。

韓琛輕輕的掰了掰沈七的手,她咬著牙不鬆手,兩人就這麼僵持了片刻,韓琛最後不得不嘆息一聲,轉身將她擁在懷裡,又躺下。「怪不得人都說溫柔鄉,英雄冢。」

沈七大概能聽出韓琛語氣里的不悅,可她卻極高興,剛才她抱著韓琛的時候,真怕他掙開後離開。這府里,規矩極大,韓琛很少晚起床。「這不是挺好嗎,至少英雄還能躺在溫柔鄉里,總比馬革裹屍來得強。」

韓琛皺了皺眉頭,「沒有英雄的馬革裹屍,哪來的溫柔富貴鄉?」一句話將沈七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韓琛起床。

韓琛舉步要邁出寢房的時候,沈七在後面試探的將手放入他的大掌內,見他沒有甩開,便嘴角上翹的彎起手指,握住他的手,韓琛頓了頓,但最終還是沒掙開,兩人就在下人們捂嘴偷笑中手牽著手往西花廳去用飯。

沈七翹著的唇角在看見羅氏和趙氏二人後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握著韓琛的手卻更緊了。

「妾身給王爺、王妃請安。」二人躬身行禮,身邊的子充也奶聲奶氣的問安。

沈七一見這群人就沒好心情,煩透了那晨昏定省的規矩,她知道自己這般做派落了下乘,可她實在不想強顏歡笑,所以只能撅著嘴。

還好錢兒伶俐,早備了見面禮上來。第一次的時候,因為殺了沈七一個措手不及,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她又賭氣出走,所以這些禮數都沒顧上。這一次雖然沈七沒吩咐,但錢兒好歹是大家出來的丫頭,對這些都明白。錢兒給子充封了一個長命金鎖和兩錠如意金元寶,給羅氏和趙氏分別封了一匹花開富貴緞子並一副翡翠鐲子。

韓琛拿眼看了看錢兒,又瞧了瞧沈七,暗示她連個下人的風度都比不上。沈七撅了撅嘴,那羅氏是明眼人,看著沈七不高興就要起身告辭,卻聽韓琛道:「一起用早飯吧。」

沈七聽他這麼一說就又要發作。韓琛在她這兒歇息的時候,早膳就要幾個人一同用,去她們那兒歇息的時候,她沈七總不能自降身份的跟著過去吧。這在沈七眼裡那便是這幾人搶走了她和韓琛獨處的時間,心裡哪能樂意。

沈七本帶發作時,卻被韓琛一把握住手,按著她不讓她起身。沈七不悅的看了看韓琛,卻覺得他眼裡的神色冷得嚇人,彷彿他看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敵人,這讓沈七有些驚慌,那不悅也就忘記了。

席間,韓琛問了問子充的功課,他們娘倆兒一一答了,又問了問趙氏的身子可好,那趙氏嬌嬌弱弱的應了,聽在沈七耳朵里都是刺耳。

「怎麼飯菜不合口味么,只撥拉白飯。」韓琛的聲音從沈七的頭上響起。

沈七沒抬頭,只埋著頭繼續撥拉白飯,韓琛為她理了理鬢髮,又道:「原來蘭陵人還有這種愛好,喜歡用眼淚做調料吃飯啊?」他的聲音里有明顯的戲謔。

沈七那是一個委屈啊,她本來就很難過了,韓琛還這般打趣她,她的淚珠子滾得更歡暢了,她也不敢抬頭看對面的羅氏和趙氏,覺得有些汗顏。

韓琛很無奈的嘆息一聲,將沈七的淚珠子抹去,夾了她最喜歡的糟鴨子餵給她。沈七一邊哭一邊笑,也不看羅氏她們的臉色,這一刻她眼裡便只有韓琛,他能當著羅氏和趙氏這般對自己,沈七覺得她不得不大度點兒。「咦,咱們換廚子了么?」

韓琛笑了笑,「倒底是你嘴尖,劉嬤嬤你來一下。」後一句話是對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嬤嬤說的,沈七在府里從沒見過。

「這是從小看著孤長大的劉嬤嬤,孤在京城時吃食上都是劉嬤嬤在費心,吃習慣她做的飯菜了。」

對於這樣的人,沈七自然是要花心思籠絡的,所以她對著劉嬤嬤笑得格外的甜。

「以後就讓劉嬤嬤在你房裡伺候吃食吧?」韓琛道。

沈七點點頭,心裡甜滋滋的,這麼一來,韓琛自然會多到自己的房裡,因為這兒的飯菜最合他胃口不是?他倒底對自己還是不同的,沈七多大的氣都消解了。她側眼看了看羅氏和趙氏,一方面覺得對不起她們,一方面又怪她們,誰讓她們要進這個門的。

沈七成功的在趙氏臉色找到了惱怒嫉恨,卻沒在羅氏臉上看見。她只是有些可憐的看了看自己,這個眼神讓沈七覺得分外的彆扭。她憑什麼可憐自己啊,該是她沈七可憐羅氏才對。

一頓早膳在韓琛的偏私下總算是順風順水的過去了,可惜沈七沒料到的是,其他地方韓琛可沒這麼偏私,這府里一共三房,他輪著上各房歇息,讓沈七心裡極不順卻只能忍著,當忍不住的時候,便只能出門散心了。

「主子,今天王爺該來咱們院了,你這麼晚還出門啊?」錢兒在沈七的後面追著。

沈七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去浣花庄。」那是沈青秋的別莊,最近他一直住那兒。

錢兒看見自己一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子不停的在蘭陵王面前吃癟,深深慶幸當初自己沒跟著陷進去。

沈七一想起這幾日的事情就惱恨。惱恨這人沒有一絲的偏頗。

沈青秋看見沈七的時候,她正冷著臉、撅著嘴,「怎麼,誰又惹你生氣了?」

沈七抱住沈青秋的一條胳膊,「五哥,你說女人要是沒有錢是不是很受氣啊?」

「你什麼時候為錢的事情犯過愁?」沈青秋詫異的看了看沈七,不說父親給她的錢了,就是他自己每逢她過生日的時候也送過不少田產,可從沒見沈七上過心。

「不愁,不愁,可那些東西放在那兒都是死錢,我這不是上門來求五哥,幫我用錢生錢嘛。」沈七涎著臉,招呼了一下錢兒,她趕緊把手裡的盒子捧過來。

沈青秋狐疑的看了看沈七,冷了臉,「怎麼突然想起賺錢了?」沈七的盒子里全是她名下的田產,甚至還有兩處鹽場,沈家能在蘭陵稱霸,主要就是壟斷了鹽鐵。「是他跟你要的?」

沈七立馬搖頭,韓琛可從沒有這個心思,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既然韓琛會娶趙氏為妃,沈七想一定是錢能推磨的緣故,所以才忽然對錢財上了心,總想著自己身上一日有韓琛在乎的東西,他便一日不會冷落自己。

想到這兒沈七倒有些自憐了,她的美色到了韓琛跟前彷彿變成了白紙,同羅氏、趙氏都是一般顏色,所以不得不求助外力。

沈青秋並不相信沈七的話,錢兒卻忽然開口了,「還不都是府里那個羅妃。」錢兒撇撇嘴,看不上羅妃小家子氣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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