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花香自苦寒來

韓琛握著沈七的手早在不知不覺中就鬆開了。

只是沈七沒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梅若涵吸引了。梅若涵的背僵了僵,緩緩的轉過頭,她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彷彿蘊了一汪碧綠的湖水,湖波在她眼裡洶湧,只怕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就要決堤,可她的眼眸險險的收住了湖水,讓人看出了她心裡的風暴,又憐惜她的自抑。

沈七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梅若涵的眼睛看起來美若星辰,整個人柔弱得彷彿即將被湖水壓垮。梅若涵轉身,帶著些許恨意的盯著沈七,一字未吐,只是在快步經過韓琛身邊時,側目的一剎那流露出的留戀,泄漏了她的心聲。

「先前梅姑娘叫的什麼茶?」韓琛忽然出聲問掌柜。

「是薄荷茶。」

「溫一壺送到梅府去。」韓琛的眸子鎖著那掌柜,掌柜的被他氣勢一壓,趕緊低頭稱是。

沈七在韓琛的背後咬著唇,心裡滿滿的不高興,不高興韓琛還記著梅若涵,也不高興梅若涵的那雙眼睛。那樣的眼神讓沈七有一絲恐慌,她倒不怕梅若涵與自己叫板,只是梅若涵一貫清高孤傲,換了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卻益發讓人心疼,連她沈七剛才都生出了一絲內疚之感,何況韓琛。

韓琛此時已經迴轉身,「不是要買芙蓉酥么?」

沈七還在生氣,只咬著唇不說話,明明白白的要讓韓琛知道她不高興了。

韓琛臉上一貫的笑容如雪消融,「你何苦為難她?」這語氣里甚多責備。

沈七心裡委屈得緊,她哪裡是為難梅若涵,她若是知道梅若涵在,是打死也不願意進來的,她恨不得韓琛這輩子再見不到梅若涵這個人。沈七越想越氣,轉身就往外走,不見韓琛喚她,就更加生氣,扶著小廝的手上了馬車,讓車夫立刻駕車走。

那車夫見韓琛沒出來,哪裡敢走,只一味的拖延。到韓琛邁步出來的時候,沈七從窗戶處看見他沒有絲毫的焦急之色,心裡更是憤憤,咬了咬唇,已打定主意不理他。

「愛妃,熱騰騰的薄荷茶,要不要?」韓琛將一壺銀罐裝的奶茶捧到沈七的面前。

沈七冷哼一聲,別過身子朝向另一邊。

「看來是不渴,那我替你先煨著。」韓琛將茶壺放下。

沈七隻感到他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肩掰過去面向著他,大力到她無法抵抗,只能被迫看著他。沈七從小就習慣被人寵著哄著,哪有人敢在她生氣時,強行掰著她面對的,心裡越想就越委屈。

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從她明亮的眼睛裡滾出來,越滾越急。睫毛急顫的大眼睛就是在控訴韓琛欺負她。

韓琛嘆息一聲,湊近沈七的臉,將她眼角的淚水用舌尖接了。

沈七又氣又羞,眨巴著眼睛,倒忘了還在哭這回事兒。

「瞧你小氣的,孤這不是為了買你最喜歡喝的薄荷茶才追晚的嗎?」韓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

沈七一羞卻又一驚,驚訝於韓琛立即看出了她最生氣的是他不出來追她。的確,梅若涵在沈七眼裡也就是個小插曲,畢竟木已成舟,她才是蘭陵王妃,這才是事實。沈七生氣的是本該在她生氣時立馬上前哄著她讓著她的韓琛,並沒有如她所想般跟上。這倒越發激起了沈七的脾性。

沈七覷了韓琛一眼,嘴裡已經要吐出「你的梅姑娘也喜歡喝薄荷茶」這種酸味十足小家子氣十足的話來,卻硬生生被她打住。念到她如今才是勝利者,何苦和梅若涵斤斤計較,反而處處提醒了韓琛梅若涵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沈七趕緊把話頭咽下。

「不哭了?再哭你母親大人准以為孤欺負你,要做主讓你休了為夫。」韓琛握住沈七的手笑道。

「就哭,你就是欺負了我。」沈七一邊笑一邊擦著眼角的余淚。

「是,我夜夜都在欺負你。」韓琛湊在沈七耳畔道。

「你……」沈七羞得跺腳,卻拿他沒辦法。

「這薄荷茶你喝不喝?」韓琛立馬轉了話題。

「不喝。」沈七還在羞憤。

「也好,薄荷寒涼,大冬天的喝了對你胃不好。」

韓琛一句話頓時叫沈七心裡繁花似錦,這表示他真心的關心著自己,一般一個人關心你的身體那就是真在乎你了。何況韓琛不是還給梅若涵叫了一壺薄荷茶嗎,可見他並不關心她的身體,想到這兒,沈七自己心裡便好過了。眉目間立馬染上了笑意。

至於沈七歸寧這樁事,自然是全家都笑意融融的,丈母娘看女婿素來都是越看越滿意的,至於沈七的父親沈光耀本就中意這位乘龍快婿,雖然蘭陵王不為今上所喜,但在沈光耀的眼裡那也不過是龍游淺水時運不濟而已,他自認一生從未看走眼過,所以先時才會催著沈七回蘭陵。至於沈七的兄長,除去那位有龍陽之好的三哥外,其餘的對韓琛也多相惜之心,這一切都讓沈七覺得滿足。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沈錢看著在鏡子面前照來照去,露出不滿表情的主子,實在無法理解。

「主子,你這是在瞧什麼啊?」

「錢兒,你說是我的眼睛好看,還是梅若涵的好看?」沈七已經在鏡子前面蘑菇了一個早晨了,或是黛眉微蹙,或是喜笑顏開,或是做霧蒙空山之態,只是怎麼也做不出梅若涵那等凄楚婉絕,糾人心腸的眼神,沈七有一絲挫敗。

沈錢的身子晃了晃,只覺得沈七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何曾問出過這種沒自信的問題。「當然是主子好看。」

沈七撅撅嘴,「算了。」她知道沈錢肯定這麼說。「呃,那天王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沈七暗自心虛,因為她私心下卻是雀躍的。

「錢兒不敢。奴婢也不敢奢望王爺,瞧主子你被王爺弄得一天幾回哭幾回笑的,這般折騰錢兒的心肝可受不了。」沈錢撇撇嘴。

「行啦,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沈七笑罵道。「等以後給你挑一門夫婿,看你還笑不笑話我?」沈七點了點沈錢的額頭。

沈七和錢兒才說這話,就見韓琛從屋外進來,廊上的侍從伺候他脫了風帽,抖了抖腳面上的雪,「外面很冷嗎?」沈七趕緊迎了韓琛入內,將他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裡放到懷裡取暖,「都怪這老天,都二月了居然還下鵝毛大雪。」

韓琛笑著任沈七捧了他的手,「怪不得人說軟玉溫香,果然是又軟又香。」韓琛的手不規矩的在沈七的罩衣里捏了捏。

「王爺。」沈七不依的嬌嗔,錢兒識趣的退了出去。

「別動,就這麼靜靜的待會兒。」韓琛摟了沈七往榻上一躺,頭枕著靠背閉著眼睛小憩。

沈七哪裡是閑得住的人,沒事都要翻出三分天,韓琛如今忙得緊,早晨出了屋,要到傍晚才回來,沈七巴巴的盼著要把一整日遇著的事情跟他分享,所以嘴裡並不閑著,把今日誰到過家裡來,莊子上敬了什麼什物,蘭陵城發生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倒豆子似的往外倒。

韓琛先還安靜的聽著,偶爾「嗯」一聲,到後來便蹙起了眉頭,「孤想靜靜的待一會兒。」

沈七頓時斂了聲音,不滿的看著韓琛,他一整日都不在,回來了還不准她說話,沈七覺得委屈。何況有件事她都還沒準備好怎麼說,正是二月梅花社的事情,因著前面沈七顧著婚事,花社那邊見她無心,正月里就該辦的梅花社便給擱下了,到這二月,因今年天氣冷,所以才想著要重新辦一辦梅花社。因為梅花社帶個梅字,而梅若涵又性喜梅,所以每次都是邀了她當社主。若往年還好,到今年因著韓琛和梅若涵的舊事,沈七並不甘願,但那早成了慣例,所以也不好反駁。

沈七沒有準備好的是,到底要不要跟韓琛說,請他同去。花社雖然是她們女子間興起的聚會,但這麼些年後,早就成了蘭陵城裡貴族世家每月聚會的由頭,再沒有男女之限,每次都熱鬧非凡,一帖難求。帶了韓琛去,又怕他和梅若涵不清不楚,可是不帶他去,又好像她沈七怕了梅若涵,沈七如今也是兩難。

不過既然韓琛這般,沈七就不打算說與他聽了。只狠狠的瞪著韓琛,他也不睜眼,全當沒看見。沈七無法,只能愣愣的看著,這一看便又入了迷。

沈七悄悄的貼身過去,用唇在韓琛的唇邊描摹了一圈,雖則這不是她這等閨秀該有的輕佻之舉,不過沈七就是喜歡在韓琛身邊蹭,哪怕只是看著也好。

「別鬧。」韓琛揮了揮手,還是不睜眼。

沈七躲過他的手,又將唇滑到了韓琛的喉結處,頑皮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只覺得那喉結滑了滑,韓琛「唰」的睜開眼睛,將沈七壓在身下,「是誰天天嚷著孤欺負她卻又來招惹孤的?」

沈七隻在他身下嘻嘻的笑。兩人正粘到濃處,沈七的衣服已經褪了半肩,卻聽得門外小廝恭敬的道:「王爺,王妃請用晚膳。」

沈七隻待不理,哪知韓琛卻停了動作,將她的衣服掩了掩,翻身下榻。

「王爺。」沈七有一絲驚訝。

韓琛轉過身笑著著她,「用了膳才有力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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