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皇瓜姻

瞳兮被天政帝牽著手一前一後地緩緩往回走,走到鎮子主街的時候,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笑容。

只聽得右邊一個聲音道,「李老三你還活著啊,不是見你被沖走了么?」那話雖不好聽,但是聲音里卻含著喜悅。

瞳兮轉頭一看便看到一個穿青布衫的男子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上前,「俺李老三福大命大,撿回一條命,衝下去的時候,被一棵樹擋了,在上面呆了兩天,差點兒沒餓死,後來你猜怎麼著,俺撿了一盒子鴨舌,這是老天爺不想收俺的命。知道不,天哪,俺這輩子都沒吃過鴨舌,那簡直就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李老三一臉得意,抬頭望天,舌頭舔著嘴巴,彷彿還在回味,就差沒掉口水了。

「喲,你福氣可真不小,你今兒來鎮上是來做什麼?」那人又問。

只見那李老三從身後解了個布囊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囊,捧出一個朱漆描金鳳戲牡丹的圓盒來。

眾人一見,眼睛都直了,還沒見過做工這麼精細的漆盒,何況漆盒本身就是個昂貴物,有人就開始吼了,「李老三你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啊,這盒子賣了可夠你買幾畝地了,還可以娶個媳婦,生他一大堆的兒子。」

李老三也呵呵地傻笑起來。

只瞳兮獃獃地看著,想不到自己不吃的鴨舌還能救一條人命,也沒想到身邊一個小小的漆盒就能讓一個男人買上地,娶上老婆得到孩子,得來一輩子的幸福。

「你這盒子怎麼賣?」天政帝忽然開口,他大概也認出了那是瞳兮的東西。

那李老三見天政帝一身貴氣,趕緊說了價,「十,十兩。」說得還挺心虛的,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

天政帝爽快地付了錢,拿起盒子遞給瞳兮。

瞳兮撫摸著盒子,一下子就笑了開來,瞧得天政帝瞬間失神,那李老三就跟瞧著仙女似的,連銀子都忘了收起來。

瞳兮本是極端潔癖的人,自己的東西如果被臭男人碰過了,那是絕對不會再要,唯獨這盒子她卻愛不釋手,總愛拿出來端詳,提醒自己某些發生過的事情。

瞳兮的腳一好,他們就開始往岷江府趕,天政帝還要往那邊尋訪民情,這次的水災給了他巨大的教訓,所以準備多走幾個地方。

入了岷江府,一路花紅柳綠繁華不少,亭台樓閣,雕檐畫棟,油壁香車,青駒駿馬,無處不彰顯著府城的氣派。

連日來的陰霾情緒也一掃而空,安頓下來後,天政帝居然主動提出要領著瞳兮出去逛逛,她簡直是受寵若驚。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回頭悄悄地打量天政帝,還有對面來的捂著嘴偷偷地笑著,也有大膽的直接就送了秋波,最特別的是一個胖姑娘扔了天政帝一枚李子。

瞳兮在後面忍不住掩嘴笑,自從上次受傷後,天政帝對自己的態度就變了許多,不再動不動就陰沉著臉,所以瞳兮膽子大了不少,這胖姑娘膽子卻比她更大,眼巴巴的看著天政帝,不肯移動。瞳兮笑著道:「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天政帝本走在瞳兮的前面,聽她這般調笑,帶著略微的驚訝回頭,「那你收好了。」他一甩手就把那胖姑娘扔給他的李子投給了瞳兮。

瞳兮呆愣愣地接了,心裡有一絲觸動,再看那胖姑娘,嘴角早扁了起來,瞳兮受不了她那受傷的眼神,趕緊加快了腳步追上天政帝,他正踏入一間印章鋪。

瞳兮不解地看著天政帝,他才說了句,「上次做的畫還沒蓋印,咱們來刻一枚印章。」

瞳兮早忘了這事,沒想到天政帝還記得。

鋪子里的老闆一見貴客光臨,便殷勤地迎了上來,「客人是選石還是刻印?」

「先選石。」天政帝道。

那掌柜是個精明人,一聽就知道石要是選好了准還得刻印,「這位爺可是來對了地方,咱這印石鋪可是岷江府第一印,專門從京城請了刻印高手來。爺,想選款什麼石頭的?咱們這兒壽山石、青田石和昌化石都有。」

老闆說的這幾種石頭,正是目下最流行用來做印章的材料。他殷勤地捧了好幾款出來,天政帝都不滿意。

「這也算岷江府第一印,就沒點兒特別的?」天政帝嘲諷了一句。

「看來爺是個識貨的人,小的這兒前幾日剛收了一枚『青田凍』,就是價格稍微貴些。」那掌柜笑得更殷勤了。

瞳兮一聽「青田凍」就來了精神,這是少有的幾款做印最好的石料,平常極為難得。

那掌柜的一拿出來,瞳兮和天政帝的眼睛刷就亮了,石是淺青色的,瑩潔如玉,是青田凍里的極品,瞳兮握在手裡,頓時便感覺汗收暑消,渾身涼爽如秋,這種極品連她都甚少見到,所以愛不釋手。

「怎麼賣?」天政帝開口。

「今兒爺是第一筆買賣,我也不亂開價。」掌柜的左右手同時張開五指。

「十兩?」瞳兮睜大了眼睛,然後那老闆加了句,「金子。」瞳兮的心一下就涼了。這十兩金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大概是紋銀八十兩,可這些東西就是買個精貴,這些人都愛用黃金開價,顯得貴重。

「爺,要不咱們選別的吧?」其實十兩金子對瞳兮來說應該也不算什麼,只是她現在的價值觀完全不同了,一想著那李老三,便覺得為了一枚印章花這麼多錢實在是下不去手。

「就這個。」天政帝點點頭,示意老闆包起來。

瞳兮拉住天政帝的手,「爺,這也太貴了。」倒不是說那青田凍值不了那價格,只是十兩金子實在是一大筆錢。

天政帝沒說什麼,只是含笑拍了拍她的手。瞳兮本要感嘆天政帝其實也挺大方的,哪知他最後又加了一句,「你買那冰月綾費了多少金子,百年後還不都成了灰,可這青石凍卻會越來越值錢。」

那掌柜的又殷勤地迎了上來,「這位爺想刻個什麼字?做何用處?我們店請了京城最好的刻字師傅。」

天政帝瞧了瞧四周牆上掛的印章畫,確實不錯,轉頭對瞳兮低聲道,「既是咱們兩人做的畫,便從兩人的名字中抽一字如何?」

瞳兮自然是不敢有異議的,「兮?」她主動說了出來,哪知天政帝皺了皺眉頭,「這閨名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從姓氏抽一字吧,掌柜的準備紙筆。」

天政帝拉了瞳兮立於翹頭案前,「你為我抽一字,我為你抽一字可好?」

瞳兮點點頭,開始沉思,「天政帝複姓皇甫,單取一字甫字似乎不好,陪著令字和狐字都甚為古怪,唯有皇字雖配著也古怪,只是他本就是天子,選擇這個字估計最為穩妥,他即使有意見,應該也不大。」瞳兮如是想,所以書了一個皇字。

到天政帝展開紙,兩人合在一起時,瞳兮傻愣愣地道:「那不是我的姓氏。」她指著那個「瓜」字。

天政帝卻促狹地笑了笑,「我能猜到你用什麼字,你自己念一念,『皇狐』二字可妥,再且,我覺得這個『瓜』字挺適合你的。」

瞳兮這才聽出了天政帝在打趣自己,看來今天他心情頗好,只是天政帝可以砍掉狐字的犬旁,她卻不能去掉皇字的帽子或者王字。

只是這「瓜」字又是傻瓜的瓜,瞳兮頗為費勁才能接受這個字同自己有所關聯。

瞳兮嘆息一聲嘀咕道,「皇瓜二字聽著也不好啊?」

那掌柜的拿著這不倫不類的二字也有些不知所措,「二位確定要刻此二字?」

瞳兮聽那口氣,掌柜的估計覺得刻了這不倫不類二字,那青田凍石就算糟蹋了。

天政帝留了顧雲海在這印章店等著那工匠雕刻,這種昂貴的東西最怕人偷工換料,所以得留人守著。

所以瞳兮才偷得了半日閑暇功夫在岷江府閑逛,雖然有天政帝在旁邊有些拘束,但是這市集上的東西琳琅滿目,各色各樣稀奇古怪的都有,所以也覺得開懷。

待到了一處賣玉器的小攤前,賣的多是玉佩,天政帝忽然停了腳步,瞳兮差點兒撞上他的後背,不解地看著天政帝,這些玉佩質地都非常劣,也不知道他看什麼。

天政帝瞬了眼瞳兮掛的和闐玉鸞鳳宮制玉佩,如果熟悉宮裡的人打眼就能看出,瞳兮順著他的目光瞧了瞧,頓時明了了天政帝的意思。

「這兒的玉佩款式還真別緻。」瞳兮有些虛假的感嘆道。

天政帝的手指在那一排一排的玉佩上滑過,最後選了一件白玉雕荷花桂魚佩。那小攤販立馬就道:「大爺你可真有眼力勁兒,這玉佩可是這裡面最好的,瞧這荷花桂魚,它還有個別字的名字叫『連生貴子』,夫人要是戴了這玉佩,準保三年得兩兒,全是帶把兒的。」

瞳兮臉頓時就紅了,覺得這小攤小販的就是說話粗野。

也不知是不是那小攤販太會講話,天政帝爽快的付了錢,還道了聲,「借你吉言。」

齊雲在後面跟瞳兮眨了眨眼睛,瞳兮尷尬地扭頭,低頭看那劣質玉佩,到覺得比先前的和闐玉佩還要順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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