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為禍

因為風颳得緊,那聲音若隱若現,瞳兮還以為自己是幻聽,雖然愣了愣,也沒當真。四周黑漆漆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特別瘮人,瞳兮保住自己的手臂緊了緊,真懷疑那叫聲是來收魂的。

「瞳兮是不是你的名字啊?」翠花忽然開口。

「你也聽到了?」瞳兮的精神一下就振奮了起來,再看到天邊那一點若隱若現的光變得逐漸清晰起來,越發肯定了她們的猜想。

「天哪,咱們有救了。」翠花興奮地開始高呼,「我——們——在——這——兒。」因被風刮著,聲音顯得若斷若續,總感覺傳不遠,翠花嗓子都嘶啞了,那燈也沒往這個方向飄。

翠花聲嘶力竭後只能拍著自己的腿,「這人真是個棒槌,叫了這麼久他也聽不見。」

瞳兮眼看著那燈有越飄越遠的意思,也著急了,也顧不得許多用雙手圍在嘴邊,開始跟著翠花喊,「我——們——在——這——兒。」

事也湊巧,偏生瞳兮開始喊的時候,那燈就彷彿聽見一般,往她們所在之處越飄越近,直近得瞳兮看清了來人正是天政帝,手裡提著一個氣死風燈,只是那船看起來甚為奇怪,無頭無艙,就只是一塊門板似的,一個艄公正努力地劃著。

「瞳兮?」天政帝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風還是因為其他什麼,顫抖得厲害,瞳兮還是第一次聽得他如此聲音,平日里總是四平八穩的。

「爺——」瞳兮出聲的時候,不自覺就帶了哭音,先前那般兇險時,她也沒有哭意,只是不知道為何此時鼻子一酸,那眼淚就忍不住了。

天政帝的「船」飛快地駛近,現下水退了一些,所以天政帝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瞳兮,「跳下來。」他伸出手。

瞳兮毫不猶疑地鬆開樹枝,跌入他的懷裡,第一次放聲地哭起來,只感覺天政帝將她抱得緊緊的,壓迫得快要呼吸不了。「沒事了,沒事了。」他撫摸著她的頭髮,不停的親吻著她的脖頸。再後來將她的臉抬了起來,密密麻麻地印上熱吻,瞳兮只覺得天政帝的身子顫抖得厲害,連抱著自己的手臂彷彿都在痙攣。

瞳兮就那樣傻獃獃地任他親著,連呼吸都忘了,更記不得周圍還有翠花,還有艄公。

「咳咳,我還在這兒。」翠花實在是不能不開口了。

瞳兮聽到翠花的聲音才尷尬的將頭埋入天政帝的懷裡,覺得耳根子都燒了。

天政帝倒跟沒事人似的,人也恢複了平靜,冷靜地道:「駱夫人你也跳下來吧。」

瞳兮的頭縮在天政帝懷裡,先前因害怕所以神經緊繃,一直都還清醒,這一見天政帝,所有的心便放了下去,眼前一黑,身子便縮了下去,再沒有意識。

瞳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打更聲,應該是丑寅相交之時,她抬眼一看,天政帝此時正站在窗前眺著遠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可是他的背脊明顯緊繃,根據瞳兮這麼久的觀察,應該是他在努力剋制著怒氣。

「姑姑。」瞳兮喚了喚靠在床尾打瞌睡的齊雲。

天政帝和齊雲同時都轉過了頭。「你去把粥熱了。」他淡淡地吩咐,先前的情緒很好地收藏了起來,甚至浮現出一絲溫柔。

天政帝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瞳兮的額頭,「燒總算退下來了。」手從瞳兮的額頭,滑到她的手處,輕輕地握著。

瞳兮縮了縮身子,有些不習慣他這般溫情,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早就習慣了他的不聞不問。

「翠花……」瞳兮的嗓子有些嘶啞,聽起來彷彿瓷片刮過碗似的,她一驚。

「你著了涼,少說些話。」天政帝打斷她,「她沒事,我讓人找到了清風。」之後兩人就彼此沉默著,只是天政帝握著瞳兮的手並不鬆開,輕輕地吻著瞳兮的手心,讓她面紅耳赤,掌心裡的酥麻漸漸地傳進她的心裡。

因為尷尬,瞳兮不敢看天政帝,低垂眼睛,一時又聯想起翠花說的話,感覺耳根子都燒了起來。

天政帝的手撫了上來,「又發燒了?」他看著她面色潮|紅,所以才有此一問。

瞳兮慌亂地用另一手拍掉天政帝的手,也顧不得君君臣臣之說,就怕他發現她心下居然在想那般不堪的事情來。這便是做賊心虛,以為他探來一隻手,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麼。

還好此時,齊雲端了粥進來,緩解了瞳兮的窘迫。

「給我吧。」天政帝對齊雲道,然後接下了粥碗,舀了一勺用嘴吹了吹送到瞳兮的嘴邊。

「我自己來吧,爺。」瞳兮啞著嗓子道。

「你手受傷了。」天政帝看了她一眼,阻止了瞳兮抬手的動作,又回頭看了看不知趣的齊雲。

齊雲這才回過神來,沖著瞳兮曖昧的笑笑,又眨了眨眼睛,才退了出去。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撇下齊雲一個人出去?」

瞳兮雖辨別不出天政帝話里的怒意有多少,但也是知道自己此行甚為不妥,那日自作主張得罪了翠花,昨日又闖出這般的大禍來,幸虧她嗓子啞,所以連忙慌亂的用手比劃著,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劃什麼,天政帝自然就更看不懂了。

「好了好了,別比划了,吃了粥,趕緊歇下。」天政帝無奈地嘆息一聲。

瞳兮狡猾一笑,自然沒敢讓天政帝看見,她是躲得過一時算一時。「爺,不休息么?」這句話倒是比劃得清楚了,指了指天政帝,又拍了拍床。

天政帝把粥碗擱下,替瞳兮整理了一下被褥,也脫了鞋緊挨著她靠坐在床上,「睡吧。」

瞳兮不知天政帝為何不睡,只道是他還有事情要想,自己又確實渾身乏力,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次日瞳兮醒來的時候,天政帝並不在房中,她忽然覺得有一絲失落感,可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只是這一夜天政帝忽然溫情了些,自己就有些找不到北了,瞳兮拍拍腦袋。

「夫人頭疼了?」齊雲手裡正端著湯藥。

「有點兒。」瞳兮的頭倒不是很疼,可是腿上的傷口卻疼得厲害。

齊雲坐在瞳兮身邊,側著身子給她揉著頭頂的穴位,希望能稍微緩解瞳兮腿上的疼痛,「爺對夫人可真好。」

瞳兮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一下,然後又合上,沒吭聲,這齊雲自從變了主子後,便無時不刻不在說天政帝的好話。

「爺今早臨出門前還讓顧雲海把那蜜餞鋪子的門敲開給夫人買了蜜餞,就怕你怕葯苦不肯喝,還仔仔細細吩咐了這葯該什麼時候喝,夫人又該吃些什麼粥食,事無巨細都挨著吩咐了。奴婢可沒見過爺對其他人這麼上心的。」

「嗯。」瞳兮若有似無的答了句,「爺是怎麼發現我不在的?」

「昨日夫人吩咐了不準奴婢打攪,中午的時候,奴婢給你送飯菜還見你在床上躺著,所以沒留意,到晚膳爺回來時,讓奴婢來喚你用飯,那惠娘見再矇混不過去,才從實招了,奴婢一心急,便去回了爺。」齊雲特別著重那個「你」字,瞳兮自然是明白原因的。瞳兮因著要出門又不想齊雲跟著,就悄悄囑咐了惠娘在床上躺著扮作自己。這下也算明白為何天政帝過了那麼久才去救她。

齊雲開始回憶起昨日的一幕幕,現在都還有些後怕。「夫人不知道奴婢告訴爺夫人不在時,爺的臉色,就跟要吃了奴婢似的,嚇得奴婢腳直哆嗦。」齊雲只要一想著天政帝陰冷得彷彿寒冬臘月的眼神,就覺得害怕,真不敢想如果自己的主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還能不能見著明日的太陽,當時嚇得猛地就哭了起來。

瞳兮卻是不信的,齊雲素來平穩,遇著什麼事都不慌不忙的,只當她在誇張。

「鎮里的船都出去了,爺當時就急了,讓人把客棧的門板給拆了,帶著人就往河谷去,還拿了金漆令牌給顧雲海,讓他從當地衙門調人,在下游一寸一寸地搜,自己帶了個艄公就出去了,連斗笠都沒顧得上戴。」齊雲想著天政帝黑著臉,咬著字,讓顧雲海「一——寸——一——寸」搜的時候,那神情大有如果搜不到,要讓所有人陪葬的感覺。

「他真這樣?」瞳兮抬著頭望了望齊雲。

「夫人,奴婢從沒見過爺那般驚慌失措過,聲音都在抖,好在你被救了回來。爺當時抱著你就不肯鬆手,還是大夫來了要給你看腳上的傷,他才放開的。你不知道你腳上的傷多瘮人,奴婢看著就直掉眼淚,爺給你撕開那傷口上的碎布時,都在發抖,可沒見過他那樣,奴婢覺得當時爺眼眶都紅了。」齊雲那是句句屬實。

可在瞳兮聽來就是天方夜譚,但是心底卻甜滋滋的,也不知在樂個什麼勁兒。「我腳上的傷會不會……」她開始擔心起以後的傷疤來。

「那大夫被爺嚇得連連保證,絕對不會留疤痕的。」齊雲想著那大夫一把年紀了,還被天政帝嚇得差點兒沒趴在地上就好笑。「爺對夫人可真好,奴婢早晨進來的時候見爺只是靠在床上,腳根本不敢搭在床上,不就是怕碰著夫人的傷口了么。」

瞳兮這才明白天政帝為何沒上床睡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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