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玉瓦配

對於天政帝的怒氣,瞳兮其實有些不理解。她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吃飯的,那鴨舌本就該那般吃法,小時候跟著母親學的時候,也曾好奇過那鴨舌尖以外的部分是個什麼味道。卻被母親狠狠的打了打手,「別淘氣,跟外面那些沒見識沒規矩的小叫花似的。」

瞳兮素來仰慕母親,她母親本也是皇親貴族出身,無時無刻不尊貴優雅,但凡吃飯,從不在一碟菜里動三次以上的筷子。在宮裡瞳兮身為貴妃,每日膳食份額供她全宮的人吃都夠了,從沒想過這樣吃飯有什麼問題。

只是瞳兮哪裡知道,天政帝很小就在軍隊里歷練,過的都是艱苦簡樸的日子,從小見慣了民生疾苦,並沒有深宮皇子的那種不諳世事。她同天政帝一起用膳的日子扳著指頭都能數清楚,如果不是大宴,便是家宴,偶爾例外也不過一次在御花園或在自己宮裡。並不曾真正了解過天政帝素日的生活。

不過她也是伶俐的人,見天政帝這般說話,便知不妙,改得非常快,甚至在他冰冷冷的目光下,硬是把那碗不堪下咽的粗糙米飯給吃光了。

話說時勢比人強,雖然瞳兮從瑤光寺出來以後,就發誓再也不要過那種日子,她一定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不也正是為了那榮華富貴她才肯在那狼窩裡掙扎的么。

瑤光寺那段記憶她早就塵封,可是吃起這糙米飯的時候,還是有些心酸。那段時光便是她的魔障,甚至在聽到類似「瑤」字的時候,她都在想是不是那些女人又在背後嘲笑她了。

用完膳後,天政帝毫無疑問的又霸佔了瞳兮的房間,吩咐小二打熱水沐浴。瞳兮有些不堪忍受的看這那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浴桶。

「齊雲,你出去重新買個浴桶。」然後瞳兮適當的感嘆了一句,「這也不知道是哪些臭男人用過的?」

然後瞳兮向天政帝投去了詢問的眼神,並不見惱怒和阻止,這才鬆了一口氣。根據瞳兮對她父親和哥哥們的觀察,一般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碰其他男人用過的物件。先祖曾有個寵妃,不正是因為用了一下其他王爺的笛子吹奏,而惹怒了先祖么。

瞳兮暗自高興自己的小聰明,走近床邊默默的接替齊雲的工作整理被褥,本來手已經伸入包袱取那錦緞床單了,可一想著天政帝的「民生疾苦」四字,便停了下來,皺著鼻子聞了聞那被褥上的氣味,用手絹撣了撣那看得見或看不見的灰塵。

雖然她並不懂所謂的民生疾苦,只覺得一路所見都是百姓安居樂業,處處繁華不輸京城,瞳兮打心底為天下有這樣一位帝王而高興,但是她也不認為「民生疾苦」四字,僅僅是靠帝王后妃的節儉就能解決的問題。

齊雲的手腳挺快,不久下面就送了一個嶄新的檜木浴桶上來,看這幾位客官出手大方,小二上熱水也勤快得很。瞳兮又從自己隨身帶的香囊里取了花瓣出來,灑在桶里,畢恭畢敬的走到天政帝跟前。

齊雲早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爺,妾身伺候你更衣吧。」瞳兮早改了稱謂,實在不適應你呀我呀的稱呼,她習慣比天政帝低上那麼一截。

「嗯。」天政帝雖然起身,配合瞳兮的動作。

而後忽然從身後擁住她,雙手從她領口用力的一扒,瞳兮便聽到那清脆的布裂的聲音。

「皇……」她惶恐中早忘了該怎麼稱呼,便被天政帝抱入了浴桶。只能勉強聽見他說,「這桶是新買的,你總放心了吧?」之後便是無盡的疼痛與折騰。

因著空間狹小,水花四濺,到天政帝停下來的時候,桶里的水早已所剩無幾。瞳兮幾乎是顫抖著起身穿衣服,臉上分不清是淚花還是殘留的水。

「瞳兮……」天政帝從身後輕柔的抱著她,後面的話沒繼續,只是低嘆了一聲。

瞳兮有些抵觸的轉身,忍著疼為天政帝披上袍子,伺候他躺下。她有些無力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該怎麼改變現狀。對身邊的人她不是不怨不恨的,如今卻還要帶著笑顏,努力的承受。

想當初她在家裡的時候,被母親養得即使隔著幾層墊絮,也能感受到床下細微的不平,可如今即使睡這般硬的床,彷彿也沒什麼不適,瑤光寺的三年,有些東西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瞳兮側著身子,並不敢背對天政帝,眼角有些濕潤。半夢半醒之間,渾身瘙癢難耐,一摸之下才發現脖頸處裸|露的地方都長了疹子,癢得人發慌。想要去撓,卻被天政帝牢牢的按住手,「別撓,當心破了皮。」他的眼裡滿是關心,甚至還有種錯覺他在心慌,心疼。瞳兮倒有些不適應了,她以前病的時候,何曾見過他這般。

天政帝披上衣服起身,喚了顧雲海去請大夫。齊雲趕緊來伺候瞳兮換了乾淨衣衫,大夫只說是可能碰了不幹凈的東西,開了一劑葯。

瞳兮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天政帝,他滿臉無奈的讓齊雲重新鋪了瞳兮自帶的床單被褥,才摟著這她躺下,將她的手牢牢的按住,折騰了大半夜,瞳兮很快就睡著了,待她醒的時候,發現天政帝還睜著眼睛,那手一直握著她的,看後來天政帝一天精神都有些不濟,瞳兮都懷疑他是徹夜未眠,難道是害怕他睡著後鬆了自己的手,讓她自己撓了疹子?瞳兮旋即搖搖頭,甩掉這個想法,但心裡還是有一絲甜意。

到午後,瞳兮的疹子總算消了下去,天政帝才帶著她啟程,又單獨雇了一輛馬車運載她的一大堆行李和那隻浴桶。

一路上瞳兮秉持的策略都是不問去向何地,只要安靜的聽話就是,少知便少嫌疑。

只是馬車繞過重重山丘後,停在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也不是在南河,錦河幹流處的村子——河心村時,瞳兮才有些奇怪。村如其名,乃被三條河流環繞,算下來應該是南河、錦河的支流,出村,入村都需藉由舟楫,僅上游處有一架看起來便不結實的木橋連著兩岸。

按理天政帝微服出巡也不至於到這般窮鄉僻壤的地方,瞳兮經過幾日的觀察,雖然不問,但是心裡門兒清,天政帝估計是在暗處巡視河工的,眼看著進入了汛期,這景軒朝國內民生的安穩,那幾條河治得好治不好,起著關鍵的作用。

「就是這兒?」天政帝問了問顧雲海,有些不相信的看著眼前的略顯破敗的農家。

「爺,就是這兒,駱先生就住這兒。」顧雲海點點頭。

瞳兮見天政帝微微皺了下眉,估計是沒想過他要找的人會住在這兒。瞳兮下車後,看那農家,連門都有些不牢實,風一來就嘎嘎的響,完全起不到防盜的功能,不過看起來這家主人不去偷都不錯了,小偷估計進來都得可憐他們家。

她卻見天政帝親自走到門前,扣了扣那要掉不掉的門環。瞳兮便知道那個駱先生應該對天政帝很重要,卻不曾聽過這人的大名。

天政帝敲門的聲音才剛響起,就聽門內有一個彪悍的女聲吼著,「敲,敲什麼敲,死人啦,家裡男人死了,有事你燒紙。」

瞳兮本站在天政帝身後,聽了那獅子吼以後,都嚇得退了一步,不理解這世上還有這等粗野的女人。

天政帝倒穩如泰山,然後兩人又聽到裡面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我叫你以後還敢不敢,敢不敢,還敢不敢下棋下到三更半夜的才回來。」還是那個女人的聲音,洪亮得比雞公打鳴還響亮。

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調里含著哭音,「娘子,娘子,以後再不敢了,再不敢了。」瞳兮就聽得一陣噼里啪啦彷彿藤條敲在什麼盆子上的響聲,偶爾也有打在肉上的啪啪聲。瞳兮雖沒親身經歷,但也彷彿自己被打一般,只怪那個男人叫得太凄慘。

「躲,你還敢躲,老娘幾天沒給你松皮,你這孫猴子就想翻出那五指山去?」那女人的聲音越發的高昂。

瞳兮一聽,這村婦還知道齊天大聖的故事,按理說不該這般粗野的。

「不敢,不敢,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我給你揉揉手,你打疼了吧?」那男子的聲音聽起來還帶著笑意。

瞳兮真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般的潑婦和這等沒皮沒臉沒志氣的男人,這就是天政帝要找的人?瞳兮納悶的瞥了瞥天政帝。

裡面消停了片刻,接著又傳來,「你給我跪著,跪好了,把頭上的水盆給我舉穩了,灑了一滴,你今晚就別想抱著老娘的腿睡覺。」

瞳兮的臉一紅,覺得他們不該這麼聽牆角,何況是這等粗俗的話。

天政帝聽了反而面帶笑容,最後終於咳嗽了一聲,又敲了敲門環,終聽得門邊響起了腳步聲。「誰呀?」還是那個大嬸的聲音,但是比先前平靜多了。

她虎虎生風的拉開門,瞳兮大約理解這門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凄涼了。

瞳兮本想著聽聲音,這大嬸該長得五大三粗,那腰就該比水桶還粗,可是沒想到卻是一個長相還算清秀,身材不算魁梧的婦女。

那大嬸也沒想到門口會站這麼兩位跟金童玉女下凡似的人,愣了愣,然後轉頭讓開身,「死鬼,是不是你欠了別人錢?」

那女人讓開身,瞳兮才見院子中跪著一個男子,頭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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