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明如鏡

這事瞳兮算是討了彩,可是接下來也並不見天政帝有另眼相看,照樣是不聞不問,瞳兮心下雖然有淡淡的失落,可是目前她也並不想趟這潭渾水,要的不過是在天政帝的心裡,埋下一粒好感的種子。

「娘娘,怎麼你不練習昭夫人教的那種舞蹈了,奴婢覺得那舞真特別。」束帛有些好奇的問,瞳兮彷彿對昭夫人的以舞復寵的興趣不大。

瞳兮初時跟慕昭文習了兩日不過是因為好奇與新鮮,可是打心底卻從沒接受過這種建議,她根深蒂固的觀念從來沒有改變過,何況女子以端莊淑雅為貴,以舞邀寵難道是想封個「舞妃」不成?

「束帛,你看皇上何時的心思何曾落到過女子的歌舞之賦上,遠的不說,那位靳美人入宮前一支『霓裳』跳得天下皆知,皇上可曾對她另眼相待過?」

束帛沉思了片刻,也確實如此,那靳美人入宮後,天政帝彷彿也沒私下欣賞過她的舞蹈,不過也是一名普通妃嬪罷了。「那娘娘為何還要學?」

瞳兮笑了笑,「本宮只是好奇,穿著咱們的衣服跳這種舞真是奇怪,所以好奇昭夫人有什麼奇特的舞裙,她這個人奇思妙想倒不少。」一番話將束帛的疑問打消了去。

只是遇上真正看透的人,卻無法這麼輕鬆的應付過去了。「娘娘不覺得昭夫人的舉動太過沒道理嗎?」齊雲在一旁伺候瞳兮修剪盆栽。

瞳兮啞然,回頭看了齊雲良久才道,「還是姑姑細心。我同慕昭文素無深交,她於此時這般熱心的幫我,不得不讓我有所顧慮。」

「娘娘以為昭夫人的心思到底是什麼?」

「她想出宮讓我幫她,所以才這麼熱情的幫我,可是以我看未必如此簡單。」瞳兮輕輕的仔細的端詳著眼前的盆栽,考慮從何處落剪子。

「奴婢看昭夫人的神色並無特別愉悅之色,說起皇上時,雙眼含怨,似乎並沒有她說的那般雲淡風輕。」

「正是,有時候不注意時,她看我的眼神,也讓我有些毛骨悚然。所以我不得不懷疑,這當頭推我出去,豈不正好是風頭正健的賢妃和純元夫人的靶子,三個人鬥來鬥去,得益的卻不知是誰。再者,我要是送她出去,斷然是了了一樁心事,可是這事萬眉兒做來豈不更容易,她為何獨獨找我這個沒用的人,如果此事敗露,只怕我令狐一族都要被她牽連。」瞳兮自己說起來也有些後怕。

當時被慕昭文的決絕和孤苦打動,事後細細思量卻發現裡面的問題多了去。「姑姑,是不是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瞳兮凝視著齊雲,「你去打聽打聽,昭夫人對她小產的事查得怎麼樣了?就算對皇上不再上心,可她孩子的大仇未報,怎麼就甘心出宮去了?」

待齊雲去後,瞳兮有單獨吩咐了束帛和玄纁去查此事,對齊雲她已經開始有些不放心,因為齊雲知道得太多,宮裡的大小消息她都了如指掌,瞳兮當初依賴她,沒覺得什麼,可是至從她去後,才明白玄纁和束帛要在宮裡掌握同樣的消息卻是萬般艱難,瞳兮才驚覺,齊雲的神通是不是太廣大了些。

只是她不願意想齊雲的主子另有其人,這實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令瞳兮頭疼的事還不止這些。

午睡剛醒,就有人來稟瞳兮,說是玄纁在守真堂同人吵了起來。瞳兮皺皺眉,守真堂算是宮裡的內庫,各宮缺了物件都是去那裡領,玄纁在哪裡同人吵什麼?瞳兮午睡起來,還有些犯暈,只道:「讓齊雲去將玄纁帶回來。」

「正是齊雲姑姑和束帛姐姐讓奴婢來回娘娘的,玄纁姐姐被賢妃扣了下來,皇上也知道了。」這是彤輝宮的下等侍女惠爾,瞳兮本就奇怪,怎麼玄纁出了這事,卻不是齊雲或束帛來告知自己。

可是問惠爾,她是十問九不知,瞳兮只能登輦去了守真堂。一進去就看見天政帝皺著眉不耐煩的樣子,甚少見他這麼喜怒形於色的。

玄纁倒沒怎麼受罪,只是兩個內侍架著,還一臉不服的模樣,見瞳兮到了,眼淚頓時滾了下來。

萬眉兒見瞳兮到了,展顏一笑,「貴妃姐姐怎麼也來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賢妃姐姐與臣妾入宮時日尚淺,制定宮制時難免有些拿捏不準的地方,真是對不起貴妃姐姐了。」

瞳兮自如的笑了笑,看來她們是要殺雞儆猴了,找自己這個貴妃開刀。

「其實玄纁姑姑為貴妃姐姐取血燕這也是慣例,可是這宮裡上下都在為京畿的百姓納捐,所以像血燕這般昂貴的補品,賢妃姐姐同臣妾商量,最近一年就免了,算是合宮上下為百姓做的一點子事。所以守真堂實在沒有血燕,可玄纁姑姑偏要說這裡的太監狗眼看人低,私自藏了要給臣妾和賢妃,這可真是冤枉,姐姐如果不信,讓人去臣妾的毓德宮搜搜便知。」

至此瞳兮算是完全明白了,玄纁看來的確是犯了大錯,在這當口去要血燕,豈不是說貴妃一面捐著錢財,一面又在大量耗費么,一兩血燕的價格可夠普通人家三口吃上一年了。二來,玄纁還出口詆毀了賢妃和純元夫人。

「貴妃姐姐的品級在臣妾等人之上,姐姐的奴婢臣妾等自然也不好管教,只是這宮規剛立,如果不能一律懲治,妾身等以後還怎麼掌管這宮廷,所以還請皇上定奪。」獨孤思琴走到天政帝的面前昂然跪下。

她與瞳兮自然是做不了朋友的,從太后因瞳兮「傳染」而死的那天起,獨孤思琴就註定了與瞳兮的勢不兩立,她最怕的便是瞳兮與萬眉兒聯手,自然是要先尋了瞳兮的晦氣。

瞳兮還沒來得及開口,獨孤思琴就請了天政帝表態,乃至不給她一個大義滅親的機會,護短的帽子看來她是怎麼也脫不掉了。

「這都是臣妾嘴饞的緣故,臣妾願罰奉一年以贖罪過。」瞳兮也輕輕的跪下,雖然心裡憋屈,但現在卻不是該反駁的時候,自己一天不倒,看來萬眉兒同獨孤思琴就安不下心來斗個你死我活。

「賢妃等既立了規矩,宮裡上下便改執行,貴妃明知故犯,罰奉一年外加禁足一月,玄纁以下犯上,詆毀上位,念其年幼,責打三十大板便算。」天政帝快刀斬亂麻,並沒有時間聽誰又委屈了,誰又冤枉了。「只是賢妃和純元夫人既掌理了六宮,凡是自當自己做主,不要事事都來煩朕。」

熱鬧散去後,瞳兮領了受了刑的玄纁回宮,才明白玄纁性子太直,被人頂了兩句便和守真堂的太監吵了起來。至於血燕,瞳兮一直都用著,民間覺得珍貴無比之物,在宮裡她的眼裡卻是尋常事物,連帶著玄纁也覺得血燕彷彿並不是個值錢的事物,才遭了如今的責難。

「這哪裡是什麼新的宮制,奴婢也是到了守真堂才知道有這個規矩,奴婢以為是他們特地刁難,看著娘娘如今地位不如以前,所以才,才……」玄纁趴在床上,眼淚止不住的掉。

「無妨,只是這齣戲卻沒不如她們想的那般好,本想扳倒本宮,瞧不得本宮這個貴妃壓在她們的頭上,哪知自己最後也被皇上訓了,豈不快哉?」瞳兮倒是想得開的。

想當年她也是這般斗得樂呵,登上了貴妃之位,以為那個位置便指日可待,可如今看起來,也許當年自己也不過是被培養來對付獨孤家的棋子。

到如今有了萬氏和獨孤氏斗,她令狐氏還真要感激皇上讓他們能置身事外了。

瞳兮被禁足,慕昭文卻沒有,所以她來了。「可惜了我為娘娘制的舞衣。」慕昭文不無惋惜。瞳兮不知道她是惋惜自己錯上加錯,還是惋惜自己沒被天政帝降罪。

這宮裡的制度其實那裡比得上天政帝的心情來得有威嚴,他一句話瞳兮今日可以貶入冷宮,一句話也可以輕描淡寫就過了。

「是我多慮了,娘娘看起來即使失寵也如魚得水,倒比我更加超脫。」慕昭文看瞳兮的眼神有一絲的焦急。

「能平安的終老在宮裡就算是福氣了。」瞳兮笑了笑。

「娘娘看著賢妃等得寵,心裡就不憋屈嗎?無論是論才華還是樣貌,娘娘都勝過她們,娘娘心裡就不惦記皇上?」

瞳兮不明白為何慕昭文這般關心自己對天政帝的心意,一開始她就著急自己得不了天政帝的寵,變著方的提點自己,如今更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皇上是我的夫君,自然是惦記的。」

慕昭文的眸子複雜得緊,瞳兮實在不能明白她的心思。

禁足對瞳兮來說倒沒什麼,她本來就甚少外出,一來走路多了,腳上的肉就不那麼滑嫩了,二來太陽曬多了皮膚便不那麼白皙,所以她甚少出門。

只是每年有一天她總是要出門的,在牡丹花謝的那天。景軒朝的民間歷來有送花歸去的女兒節,只是每個地方多有不同,因為不同地方的人最喜愛的花有所不同。例如瞳兮深愛牡丹,那牡丹花謝的日子便是她的女兒節。

夜晚,瞳兮從彤輝宮的小碼頭划了她的小船去太液池,送牡丹花神歸去。夜晚在太液池點了河燈,將收集來的趙粉的花瓣放了上去,隨水飄走,心裡思量著點河燈時民間女子最愛許的願望,「河燈一放三千里,妾身歲月甜如蜜。」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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