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箭論情

瞳兮悠哉游哉的命人在林子里搭了一個吊床,讓侍衛都散了開去,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守護,一個人閉眼躺在吊床上,享受被樹葉篩過的陽光,那樣溫和的灑在身上。

齊雲又拿了毯子為她披上。

和萬眉兒比射箭或者狩獵她都是必輸無疑的,雖然她母親逼著她學了騎術,可是鑒於刀劍無眼,也不是女兒家該碰的東西,所以射箭是完全不在她的學習範圍內的。

她只能領了人,在林深處尋覓這處較為乾燥的林窗寶地休息。有侍衛獵了動物在遠處燒烤,矜於身份,她自然不覺的這種粗製的食物會好吃,只是配著林下松葉的香氣,聞起來十分的饞人。

她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有些想以前在別莊的時候,碰上枯燥的先生,她偶爾也裝個病逃過一「劫」。

「你是覺得贏定了,所以在這裡稍作休息么?」瞳兮迷迷糊糊之間被一個冰冷的聲音喚醒。

瞳兮睜眼就看到騎在馬上的天政帝。她紅了臉,趕緊起身行禮,像是犯錯被抓的小孩,其實這路線她是逆著天政帝走的方向選的,這片林子據有經驗的侍衛講,天政帝很少來,這邊獵物要少許多。

「不如讓朕見識見識貴妃的箭術,是不是真的可以這般託大。」

「臣妾並不會射箭。」瞳兮低聲道。

「如此說來,貴妃是存心想將胭脂送給純元夫人了,不會射箭卻提議比賽?」

瞳兮頓時覺得頭大,「臣妾只是略懂騎術的皮毛,不過是些上不了檯面的花樣,真正於騎馬、射箭處輸給純元夫人許多,這胭脂馬放在臣妾這兒真的是暴殄天物。」

良久瞳兮才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所以朕花大價錢換回來的黃金馬鞍,就被你借花獻佛了?」

瞳兮一震,這個「大價錢」的壓力實在很大,雖然她不知道是怎樣的價錢,其實借花獻佛這事在後宮不算什麼,每個人的東西都是皇上所賜,她實在不懂天政帝怎麼這般的生氣。那聲音彷彿是在冰水裡浸過才吐出來的。況且後來這賭注不是取消了么,換成了他的寵愛。瞳兮有些羞澀的想著那彩頭。

「朕很好奇,貴妃一開始就打算從純元夫人處贏過胭脂,再轉送給她么?」天政帝諷刺的說著。

瞳兮的眼神不得不心虛的閃爍,最後下定決心試一試,所以抬起因為害怕而波光顫動的雙眼,「臣妾是怕自己當不起這黃金馬鞍,當初多虧了純元夫人承讓。」她心下甚為忐忑,也不知天政帝能不能聽懂。她素來不喜歡在人前告狀,這樣便落了下乘,只是眼下不得不如此。

從送馬到比賽,天政帝應該可以聯繫起來這前因後果吧?

「你身為朕的貴妃,朕豈能將你隨便送人,朕丟不起這個臉,景軒皇朝也丟不起,天下安危又豈是你一個小女子能承擔的,達斡爾王如有異心,你也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天政帝此語一處,那便是卸下了瞳兮的包袱。

瞳兮有絲感激的看著天政帝,怪不得天下人都贊他為明君,沖著這番話,瞳兮只覺得夜間那個如野獸一般的影子正在退卻,留下的還是他光風霽月的清朗。

「是臣妾愚鈍。」瞳兮謝罪,再抬起頭時,只覺得周圍靜靜悄悄的就站了他們兩人,齊雲和一旁伺候天政帝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每當獨處的時候她就緊張,腦海立即浮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請皇上教臣妾射箭。」瞳兮輕聲道,卻不敢抬頭,他教自然是好的,不教她也算鬆口氣。天政帝挑得這麼明白,瞳兮自然不能再裝傻的故意輸掉比賽,無論願意與否,她都必須做出很期待他寵幸的樣子,因為那恩寵就是她們這些嬪妃的唯一憑藉。

天政帝從馬上躍了下來,「朕教的徒弟可不能輸。」

瞳兮猛的抬頭,有些看不真切天政帝的心思,他這是希望自己贏得彩頭的意思么?如果是真的,瞳兮也覺得很欣慰,這表示他終究也是看重自己這個貴妃的,那個位置她是不是還有希望呢?

或者,她真該贏了這場比賽。三天,這三天她是不是有很多機會能再得到他的注意,恢複三年前的盛寵呢?其實那也不算盛寵,雖然他偶爾在不是臨幸的日子去彤輝宮坐坐,並不為她打破雨露均沾的制度,瞳兮覺得很安慰。

轉眼間她腦子裡甚至有了眾多的點子,每一項都針對著天政帝的愛好。

一旁早已有侍衛送上了專供女子使用的輕型弓箭,天政帝從背後圈住瞳兮,緊貼著她的身子,拉起她的左手,教她握住弓,又執起她的右手,教她扣住箭,在她耳邊輕聲道:「身子要直,勿縮頸、勿露臂、勿彎腰、勿前探、勿後仰、勿挺胸,此為要旨。」

瞳兮被他的氣息撩撥得有些走神,並不習慣同人這般親近,哪怕他是她最親密的人,他的手滑到她的腰上,為了正了正身子,然後引著她的手緩慢有力的拉開弓弦,「眼睛看著靶心,開弓要果斷而平穩。」

這裡空間並不開闊,所以便以林中一棵樹為靶,上面點了紅。瞳兮就著他的手,射出的那支箭正中紅心。

待天政帝教由瞳兮自己聯繫的時候,她才明白就著他的手和自己射那便是兩回事,經常都不知道箭偏到何處去了,他卻依然耐心細緻的講解,並不見不耐。

瞳兮忽然覺得對天政帝有了另一種看法,每次見他,他總是有些不耐的讓她侍寢,到沒見過他這般耐性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同他還可以這般,這般親密的相處。

「在想什麼,射箭最要緊的便是專心致志,且要平心靜氣。」天政帝有為瞳兮校正了一下姿勢,有意無意的拂過她的胸脯,格外的撩人。

她深呼吸了一口,怕他再借著姿勢不對而上前,濾去了思緒里的紛亂,這一次雖然沒射中,但是卻輕點了一下靶子,主要是她力道不夠,並不能讓箭矢沒入樹榦之中。

天政帝終於大發慈悲的領了瞳兮上馬,去尋那活物為靶子。

瞳兮新得了弓箭,又覺得射箭甚為新鮮,有一種萬物的生死都盡在你弓下的豪情,進而瞎貓碰了死耗子的射中了一隻雉雞,更是來了興緻。

最後他們碰上了今天最美麗的獵物,一頭白鹿。天政帝已經張弓,而那白鹿卻還沒有意識到,正就這林子里一潭水泡飲水,那箭本已在弦上,那白鹿也彷彿有所感應,抬起美麗的眼睛,含著哀求的向這方看了過來。

最終天政帝射出的箭只是斜插在白鹿的正前方,驚得那隻嚇破膽的鹿奪命狂奔。

待天欲晚的時候,天政帝領了瞳兮回營,這是他們和萬眉兒約好的時間。

萬眉兒已經先到了,有些吃驚的看著天政帝與瞳兮一同從遠處回來,待他們到了近前,她才彎起嘴角道:「想不到貴妃妹妹的箭術也這般好,打了這麼多獵物,看來眉兒只能甘拜下風了。」她看著瞳兮身後的侍衛牽著的馬上,駝了許多的獵物。

瞳兮自然是心虛的,她所得不過一隻雉雞而已,且還是只老得飛不動的雉雞。天政帝並未發話,只是兀自下了馬向營帳走去。

瞳兮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還是不敢冒功頂替,當著皇上的面撒謊總是不好的。

「純元夫人誤會了,本宮不過只獵得一隻雉雞而已,其他的獵物都是皇上獵得的。」

「只怕是皇帝哥哥在身邊,讓貴妃妹妹失了魂,所以才僅獵得雉雞而已,貴妃妹妹輸了這比賽,可都是怪皇帝哥哥。」萬眉兒的聲音大得足夠讓天政帝聽見,她親熱的挽了瞳兮的手跟在了天政帝的身後。

「既然都是皇帝哥哥害的,那便算咱們打平,這三天就由咱們姐妹倆一起陪著皇上可好。」萬眉兒的言談舉止都是這般的親熱和甚至有些缺乏腦子,瞳兮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先前對她的看法是錯覺了。

天政帝並未講話,只是接過侍從遞上的馬奶|子飲了一口,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瞳兮只覺得太複雜了,所以有些頭疼,她總是分不清楚那裡面的含義,不過萬眉兒的話著實讓瞳兮誤會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著兩女共同侍寢的模樣,頓覺冷汗直冒。並不開口答萬眉兒的話,一時有些冷場。

「輸便是輸了,貴妃恐怕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天政帝有些不耐煩的開口。

瞳兮呼了口氣,如蒙大赦般的退下,往後的三日,草原上處處能聽到萬眉兒銀鈴般的笑聲,天政帝還為她也挑選了一匹千里良駒,又被她賴著親自為她馴服了馬,取名「追月」。

那馬名同天政帝的坐騎「逐日」剛好成雙成對,一時間比得了黃金馬鞍的胭脂馬更惹跟來的嬪妃眼熱。

啟程回京的前一日,達斡爾王牽頭為天政帝舉行了盛大的歡送宴會。

有最負盛名的草原勇士在宴會上比賽摔跤。

「咱們馬上民族從來都只尊重真正的英雄。」達斡爾王挑釁的看著天政帝,「聽聞陛下年少時便入了軍旅,英勇之名,威震四方,不知道我等可有幸見識見識陛下的天威?」表面上雖然臣服,但是打心眼裡他自然是瞧不上清俊朗雅的天政帝,但草原男兒佩服人可不是因為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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