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風光盛

江得啟從瞳兮的手裡接過錦盒,天政帝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瞳兮退後的時候,心裡覺得十分的失落,這制墨時需在鐵臼中搗三萬杵,每一杵都是她親力親為,手心現在還有磨氣的水泡痕迹。

只是後宮佳麗為了爭寵,花樣百出,她本就沒想過天政帝能欣喜,只是心裡卻還是盼著,自己的辛苦能有所回報。

這便是她以前從來不為天政帝親手制東西的原因,因為她的辛苦,並不能換回他一點的側目。

再後來便是獨孤媛鳳的禮物,一件她挑燈而制的龍袍,天政帝也不過恭敬的道了一聲,「多謝太后。」只是那眼尾再也沒有當日的清波,只是淡淡的忽視。

這宮裡如今有封號的妃嬪加起來也不過十八位,到天政帝生日之時早已輪空,鑒於最近萬眉兒的得寵,天政帝宿在她的毓德宮也不讓人驚訝。

只是待瞳兮離席的時候,天政帝卻淡淡道了句,「朕送貴妃回去吧。」一時間四周都寂靜了下來。

瞳兮錯愕的抬頭看了看天政帝,旋即便埋下了頭,恭順的跟在他的身後,留下萬眉兒跺腳嬌嗔,「皇帝哥哥,眉兒在毓德宮還專門為你準備了慶生宴的。」

「這前前後後,你已經為朕慶賀了五日了,朕豈能捨得你那般勞累。」話雖體貼,但是天政帝的腳步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至此,萬眉兒連續侍寢五日的神話便結束了,其實這五日,多是她用著各種借口將天政帝從其他妃嬪處請到了她的寢宮。

天政帝坐於彤輝宮紫檀榻上時,瞳兮親自捧了茶奉上。對於今夜天政帝臨幸,她有些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他即使寵愛一個女子,也從沒完全沉迷過,這後宮他總是要雨露均灑的,從自己這個貴妃開始臨幸,萬眉兒總不能再任性了。

「去書房吧,朕試試你的墨。」天政帝起身離座,瞳兮又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其實此時早已夜深,可是只要他不著急休息,瞳兮也是願意陪他的。

「這五枚墨錠,臣妾分別加了梅蘭竹菊四君子之香,又因為桂花剛謝,還加了一味桂花,所以共得了五枚,不知皇上想試哪一枚?」瞳兮低頭問著。

她制墨的時候就一直在想該加什麼香料,思來想去,只有用四君子之香才能將梅花的香味很自然的放入墨里,而不被天政帝所注意。

天政帝沒回答,只是輕輕的握住瞳兮的手,手指摩挲著她掌心裡的繭子。「看來你懂事多了,瞳兮。」

這對天政帝只是簡單一句,對瞳兮卻彷彿是夏日驚雷,他語氣里的讚美讓瞳兮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這懂事二字,有待商榷,她一直都是懂事而乖巧的啊。

「皇上……」瞳兮喃喃開口。

「看來齊雲可以回來了。」這後面一句直叫瞳兮樂開了花,幾乎都要以為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了。

「謝皇上恩典。」瞳兮盈盈跪拜,語氣里有著哽咽,她著實沒有料到天政帝會輕易的讓齊雲回來。

瞳兮不是笨人,思前想後,覺得還是這盒墨起了作用,看來玄纁也長大了,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左臂右膀了。

瞳兮站起來的時候,控制不住的對著天政帝微笑,忽然也覺得他彷彿不那麼可怕,只要她夠用心,他總有一天也會如父親一般的重視自己吧?

瞳兮有些忘記禮數,迫不及待的喚了于海來,讓他帶著玄纁束帛二人去辛者庫將齊雲領回來。

只是無論你多感激這個人,在伺候他更衣入寢的時候,瞳兮依然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不跑掉。

因為有了一絲感激,瞳兮再不敢用指甲在他背後划下傷痕,只能再次抓住床頭的柱子,指甲斷落後的痛楚,因為撞擊,彷彿也不那麼明顯了。

天政帝忽然抽身而出,將久久不用的布條又取了出來,縛在瞳兮的手上,更加瘋狂的攫取他的快|感。

有一瞬間,瞳兮都能感覺出他的暴戾,彷彿要將自己壓碎在他的身下,零落成泥方才甘休。他離開的時候,瞳兮長長的舒了口氣。

在這宮裡存在著所謂的寵妃,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次日瞳兮強忍著酸疼,喚了齊雲進來。

「姑姑。」瞳兮本以為會看到憔悴枯朽的齊雲,辛者庫那種地方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只是齊雲除了看上去瘦了些,似乎並不憔悴。不過齊雲是宮裡的老人,為人素來機警,處變不驚,她能如此這般好的存活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娘娘,都是齊雲拖累了你。」齊雲這話瞳兮聽著雖然有些突兀,可是心想也許齊雲是指自己為了讓她回來做的努力。

「姑姑別這麼說,都是我沒用,這麼久才將你從那裡帶回來。你跟著我,才是我拖累了你。」

齊雲笑了笑,笑中含著某種說不出的神秘,「齊雲能跟著娘娘才是今生之大幸。」

「姑姑回來就好,我正有事要請教,你說有什麼辦法能將李嬤嬤從太后的身邊調走?」李嬤嬤這個人素來都是精明的,為獨孤媛鳳出了不少主意,瞳兮如果想要獨孤媛鳳選擇那條異想天開的路來走的話,第一個要調開的就是李嬤嬤,這人老成精,再也體會不了年輕女子內心火熱的渴望,瞳兮就怕她為獨孤媛鳳潑冷水,但是又不能對她動手,就怕打草驚蛇,讓獨孤媛鳳有所警覺。

「李嬤嬤家裡的人都不再了,所以這也是她心甘情願呆在宮裡的原因,只是她有一個侄兒,同她還偶有聯繫,如果娘娘想暫時支開李嬤嬤,這人恐怕用得著。」

「姑姑,此事就拜託你了,最好能讓李嬤嬤出宮去住上幾日。」

瞳兮因為齊雲的歸來,心上最大的障礙也解除了,所以覺得日子過得十分的愉悅,特別是今年的秋獮之日訂在九月三十日。

這也是欽天監選出的吉日,只是這一任的欽天監是萬眉兒父親推薦的人選,瞳兮不得不有所聯想。

見慣了京城的雕檐畫棟,習慣了舉目望去總有個盡頭的風光,見到這豁然開朗的塞上風雲時,瞳兮真有點兒不習慣。

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見識到平日里只有書畫上才能見到的景緻,寒風刮著她柔嫩的肌膚,即使帶著風帽依然能感到那刺骨的涼風。九月壩上,紅葉滿山,霜林疊翠,白樺幽幽,這白鹿圍場南倚松林千里,北望草原萬頃,既有林木之秀美,又兼草海之渺遠,如果不身臨其境,是無法想像這般孤寂的地方能有此等殊色。

瞳兮一直嚮往的是江南的水鄉油傘,只是塞上流雲彷彿也能怡人心神。齊雲早命人燒了熱水,供瞳兮洗漱。這還是她第一次住帳篷,格外的新鮮。

齊云為她選了一套水紅色白狐毛滾邊的騎服,瞳兮素來怕冷,所以穿得格外厚了些。她有些驚異的在妝鏡前照了照,有些年沒如此打扮,看起來倒十分的新鮮,人也多了些活潑和嬌俏,稱不上英姿颯爽,但是也別有韻致。

瞳兮立於獨孤媛鳳的金鳳大帳里時,太后的眼裡也多了羨艷,她們一眾妃子是事前就有皇命,可以隨同行獵,這等裝扮自然得體,只是太后貴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一舉一動都要母儀天下,所以她只能坐在尊貴的鳳椅上聽著那馬蹄發出的歡快的「噠噠」聲。

例如此時那歡快的「噠噠」聲正在馳近,天政帝攜著萬眉兒進來,她進來時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臉紅撲撲的,絲毫不似裡面兩人因為不習慣寒冷而有些蒼白的臉。她的額發都被汗濡濕了,先前她正同天政帝在草原上策馬。

「趕緊去換身衣服吧,省得著涼。」天政帝笑著吩咐。

瞳兮並不看向他們,只是想著以前的慕昭文似乎也是有這種待遇的,時過境遷,人換了一個,寵愛卻是差不多的。

天政帝是按例來請安的,只是坐了坐便走了。

今夜大草原上升起了火堆,蒙古藩國的親王都親自到場迎接聖駕。宴席上送上的酒都是馬奶|子酒,瞳兮好奇的啄了一口清涼適口,沁人心脾,曾有詩人游邊時贊馬奶酒:「味似融甘露,香疑釀醴泉。」這酒度數不夠,即使不善飲酒的女子喝起來也舒服之極。

蒙古八大族的首領進獻了哈達以後,年輕的小夥子和姑娘們就彈起了馬頭琴,跳起了歡快的舞蹈,為他們最尊貴的客人勸酒。

萬眉兒借著酒興也走到了火堆旁,隨著那些姑娘跳起了舞,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瞳兮瞬間也有些羨艷這樣的生活和性子,這樣只怕才更有滋味一些。

「想不到中原女子也有如此豪爽的。」達斡爾的首領哈哈大笑的看著萬眉兒,天政帝抿了口酒,含笑望著場中人的身影。

次日,也不知是馬奶|子酒的效用,還是手抓羊肉的作用,瞳兮覺得渾身都清爽得緊,今日是秋獮正式開始的第一日。

軍隊早已出發,將四周的動物合圍向場中趕,江得啟見瞳兮前來,忙上前請安,說是純元夫人請天政帝安排了一場賽馬,這賽馬素來是塞上居民最愛的遊戲之一,而這一次,萬眉兒是為了早一些時日決出「胭脂」的主人,能夠騎著胭脂狩獵,才是最極致的享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