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花落

天政帝早就下了石階,留下瞳兮一個人在蘭灧湯發愣,她趕緊穿好了衣服,回到輸香軒寢房的時候,沒想到天政帝居然還在。

她以為他早就拂袖而走了,雖然她不明白,為何天政帝對齊雲那般反感,在事情過了這般久以後,可是瞳兮也只能沉默,今後只怕再不敢提齊雲二字了。

江得啟也在旁邊伺候,手裡還端了一個盤上,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葯,瞳兮心裡咯噔一下。

「娘娘,請飲了此葯。」江得啟上前,輕輕的道。

「這是什麼?」瞳兮臉色發白,侍寢後飲葯,她自然知道是什麼葯的,只是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飲的一天。所以她抱著一絲希望的問。

「娘娘不要讓小的難做。」江得啟苦笑。

瞳兮的身子發涼,天政帝坐在榻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並沒有收回諭旨的意思,且他真要看著自己喝下么?

瞳兮萬分不解自己的錯處,只是提了一下齊雲的名字斷然不會就錯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又是為什麼?

「皇上。」瞳兮幾乎忘卻了規矩的走到天政帝的面前,她身為堂堂貴妃,難道沒有孕育皇嗣的權力么?這葯通常只是給出身很低的女子侍寢後才用的。

「葯擱下,你先下去。」天政帝這話是對著江得啟說的。江得啟鬆了口氣,難道真要自己逼著貴妃喝下去不成?

「皇上臣妾是做錯了什麼嗎?」瞳兮第一次勇敢的面對天政帝,因為這事再也容不得她龜縮不前了。如果無法孕育皇嗣,那麼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將是個笑話。

天政帝冷冷的看著瞳兮,卻無法回答她。

瞳兮靜靜的跪下,「這葯,臣妾不能飲。」

「這麼說,你是想要生育朕的孩子?」

瞳兮猛然抬頭,這問法也太過奇怪,這後宮哪個女子不想生育皇上的子嗣?「為皇家繁衍子嗣也是臣妾身為宮妃的本份。」連平民百姓都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多少女子因為無法生育兒子而被休,瞳兮自然是更明白這個道理的。

「你以為有了朕的孩子就能改變什麼嗎?朕將會有許多的子嗣,你的孩子並不一定就是最重要的那個。」天政帝扼住瞳兮的下巴。

瞳兮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卻想不到天政帝非要點得這般透徹。如果她能有孩子,他的出世將會意味著什麼,她自然更為明白,那是更為殘酷的爭鬥,可是為了她的地位,為了她的未來,她必須有個孩子來依靠。他們是榮辱與共的。

瞳兮一直想要個孩子,並不是因為她想要生育天政帝的孩子,那只是她想要一個未來的保證而已。

「臣妾明白。」瞳兮低下頭。

然後便聽見玉碎的聲音,那從昭妃處得回的送子觀音碎了一地,裡面飄出一張紙來,天政帝撿了起來,看也沒看便撕碎了。

天政帝挾著憤怒離開後,瞳兮才回過神來,那送子觀音就是皇上生氣的原因么?瞳兮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他貴為天子,雖然一向簡樸,可是他送的東西並非不能送人,他賞賜下來的物件她並不是沒有轉送過人的。

瞳兮小心翼翼的將碎紙片收好,粘了起來,那上面是一個名字,皇甫允。

所有的宗戚里並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而只有皇嗣才能以單字為名。

瞳兮的心一陣狂跳,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她的未來完全是一片黑暗了,可是現在她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儘管觀音碎了,儘管紙也碎了,可是她還是燃起了希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也總算是想明白了。

縱觀後宮,有資格孕育皇嗣的又能有幾人,要麼是自己位份太低,要麼是出身太低,獨孤媛鳳自然是不可能的。至於慕昭文,也許是個例外吧,也許只是這幾年裡的一個例外。連自己素來嚴肅的父親,小妾也是一個接著一個換的,誰能保證萬眉兒進宮後或者新一輪三年大選後,她還能那般春風得意呢?

天政帝的母親是臨國公主,有著尊貴的血統,他的父皇明熙帝的母親出身於獨孤家,再回憶景軒朝的歷史,哪一代的君主不是有著最高貴的血統。所以他才會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吧,皇上無子那該是多大的壓力。

所以,她努力的想讓金慧緋、薛瓊華侍寢,他才會那般生氣吧?她從一開始就該明白的,這並不是誰生孩子的問題,這個孩子必須是由她來生育的。

可是她錯過了,錯過了那個機會。皇長子的地位是如何的尊崇,大家都是明白的。立嫡、立長、立賢,素來各有人支持的。

瞳兮忽然覺得自己辜負了天政帝的期望,而覺得內疚,她是否也辜負了令狐家的期望呢?

「娘娘,娘娘,昭夫人小產了。」玄纁奔入室內,看見一屋狼藉。

「你說什麼?」瞳兮緩緩起身,她知道她不該有這種想法的,可是她真的是鬆了一口大氣,彷彿她一直在等待這一天,她的心裡並沒有悲傷。

「昭夫人小產,皇上和太后已經趕去了。」

「替我更衣。」

玄纁和束帛利落的為她挽發,更衣。這過程中,瞳兮最先想到的便是她是怎麼小產的,怎麼會無端端的小產,她居然一點兒風都沒收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誰是那罪魁禍首,瞳兮覺得心裡一陣緊張。

有什麼是她沒想到的么?獨孤媛鳳那邊她一直是有留意的,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應該不是她做的,瞳兮實在想不到身邊還有更高明的人,神不知鬼不覺便做到了她們一個太后,一個貴妃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瞳兮到的時候,慕昭文已經醒了,她只說誰都不見,連天政帝都被她請了出去,卻獨獨見了瞳兮。

「我知道不是你。」瞳兮幾乎要以為慕昭文神志不清了,她怎麼能說出這般以下犯上的話。

瞳兮靜靜的坐下,「哦~」尾音上挑,能夠開門見山的談話她也是高興的。

「我和孩子對你不是沒有威脅了么,你自然不會為了我而冒下這抄家滅族的危險?你費盡心機的搜查我父親的罪證,不就是想讓我永遠無法問鼎那個位置么?」

「你怎麼知道我費盡心機?」瞳兮想不到慕昭文看得這麼透徹。她當初那般做,其中一個目的也就是為了撇清今日的種種,因為她再也沒有了動機,她希望慕昭文能看得懂,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看來她確實是聰明的。

「那些罪證其實一兩天可以收到的,只怕要我父親最親近的人才能搜到,那顆釘子安排在我父親身邊很久了吧,貴妃不就是在等這一天么,在最恰當的時候給予我迎頭痛擊,我何德何能能受貴妃和太后的如此重視。」獨孤媛鳳將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慕昭文,也只有獨孤媛鳳才有那個能力知道這一些都是瞳兮安排的。

在瞳兮接到聖旨,為回宮做準備的時候,慕昭文就已經是她頭號關心的名單了,那時候她的網就已經布下了。

「可是,你以為那個位置就是我想要的么?你們視若珍寶的東西在我看來分文不值。我是不會跟你爭後位的。」慕昭文清楚的明白,她寧願做那人心裡的妻子,而不願做他表面上的妻子。

瞳兮沒說話,她素來是不相信這些話的,爭與不爭,在她無法爭的時候,她自然可以說她是不爭的。「昭夫人是想對本宮說什麼呢?」

「只是想請娘娘助臣妾查出幕後的那個人,我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

「本宮為何要幫你?」

「娘娘難道就不擔心卧榻之旁的那個人么?娘娘若也有了身孕,難道不會擔心那個人么?既然她不想讓我的孩子出生,娘娘便能保證她願意看著你的孩子出生么?沒有我的配合,娘娘自問能找出那個人么?」

「你心裡有懷疑的人了!」瞳兮直覺。

「所以,我需要證據。」

瞳兮自然是知道慕昭文懷疑誰的,因為那個女人最近實在太沉不住氣了。「我會儘力的。」瞳兮自然也無比的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更何況,萬眉兒進宮,她也需要強有力的助手。她還得防止萬眉兒和獨孤媛鳳攜手。

一時間風頭最盛的昭夫人,彷彿冬眠了似的,她拒絕著任何人的接近,這是瞳兮無法理解的地方,她認為孩子沒了,緊接著不是更應該討好皇上嗎?而不是如慕昭文一般拒絕著天政帝。

不過看起來,天政帝彷彿也不怎麼去慕昭文的微雨堂了,在離開南翰行宮回大明宮的路上,她也沒能再坐上天政帝的車駕。

其實瞳兮想知道真相的急切雖比不上慕昭文,但是相差也不會太遠,只是她心裡隱隱覺得害怕不敢去思考那個問題。

以慕昭文的小心謹慎,能對她動手腳的人不多,瞳兮將宮裡的女子一一過濾都找不到誰能有這等本事。

瞳兮現下十分盼望是獨孤媛鳳動了手,或者是她手下的李嬤嬤幫了她,這李嬤嬤倒也是個人物,當年正是她幫獨孤媛鳳出的主意,讓自己撞破了天政帝和太后的奸|情。

可惜,瞳兮十成有八成能確定不是太后動的手,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用的是什麼手段讓慕昭文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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