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千秋節

接下來的日子也算風平浪靜,瞳兮也沒從天政帝處得到什麼不同的待遇,其實主要是她龜縮不出,沒怎麼遇到天政帝,所以她覺得那送子觀音的小小風波應該不算什麼,皇上日理萬機,恐怕早不記得這個送子觀音了,當時他不是也沒什麼表示么?

轉眼太后的千秋節便到了,獨孤媛鳳因迎合天政帝的簡樸,並不打算大張旗鼓的慶生辰,所以只在風荷池畔的挽日閣設宴。

瞳兮去的時候,慕昭文正在天政帝的耳畔低語著什麼,天政帝嘴角含笑,看起來十分的親昵,一旁的獨孤媛鳳早就撅起了嘴,只因今日是她的生辰,並不是平常的日子。

「太后萬福,皇上萬福。」瞳兮悄然上前,天政帝的眼光彷彿十分不請願的掃過她,還是獨孤媛鳳叫了一聲起。

依著位次,眾女都獻上了自己的禮物,瞳兮送的是一幅前朝徐熙的《玉堂富貴圖》真跡,《玉堂富貴圖》以玉蘭、海棠、牡丹三種花相配,取玉蘭的「玉」再取海棠的「棠」與「堂」諧音成為「玉堂」,十分的喜慶。

「還是娘娘會選,這玉堂富貴圖中的牡丹與太后娘娘相得益彰,牡丹為花王,這天下也只有太后才當得起。」官晶惠乖巧的說著,順便打擊了瞳兮一下以報前日之仇,因為瞳兮素來喜愛牡丹,也喜歡以牡丹做為飾品。

獨孤媛鳳的臉色這時才稍霽。

慕昭文送的一匹「冰月綾」,蜀地之百女,以三年之功才能得一匹,都進了這後宮,落入了慕昭文的手裡,今日送來給獨孤媛鳳,將那皇上的寵愛彰顯無疑。

瞳兮素來都是不出頭的,一頓晚宴下來,全場都焦點都在慕昭文的身上,因為天政帝的眼睛時刻都膠著在她的臉上,獨孤媛鳳彷彿成了一個配角而已。

「今夜月朗風清,這一池荷花開得別樣熱鬧,不如咱們也開一個荷花社,以詠荷為樂,助助酒興。」獨孤媛鳳雖然臉色不好,但是風度還是有的。

本來一副慵懶模樣靠坐在以椅子上的天政帝也稍微直了直身子,提起了一點兒興緻,眾嬪妃趕緊應了。

「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你們誰做的詩越多越好便得勝,哀家將這支梅花如意流蘇簪送與她,封為今日的花魁,並請皇上為花魁簪花,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甚好。」天政帝點點頭,鼓勵的看著慕昭文,這越發的讓在座的人不舒服。

其實如果只命賦詩一首,這優勝者不外乎瞳兮和慕昭文二人,可是獨孤媛鳳偏生刁鑽,指明了是賦詩越多質量越高為勝,這就讓今日的花魁的得主無法估計了。

侍女碰上筆墨紙硯,眾妃都開始埋頭沉思,瞳兮素來是有急才的,只見她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不停的在紙上寫著。

那慕昭文一開始也是不假思索便動了筆,片刻後便放下了筆,凝眉思索,之後久久不曾動過筆,眾人開始竊喜,估摸著她是再做不出第二首了。

一炷香過後,太監敲響了金鑼,眾人這才擱筆,內侍將紙張都收了上去,呈給天政帝和太后,最後宣布的是,瞳兮做了十二首,而慕昭文僅僅做了一首詩,其他的或多或少,但都沒超過瞳兮的數目。

獨孤媛鳳只要慕昭文不贏,她便沒什麼不開心的,如今的令狐瞳兮早不被她放在心上了,做了那麼多邊角的功夫,可是贏不了天政帝的心,都不算她的對手。

天政帝隨意的翻看著紙卷,忽然頓了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好句,好句,此句一處,其他的詩句皆不用看了。」

此話一出,眾皆愕然,既然皇上如此說了,那便沒人敢反駁。

「昭文,你的文採風流真是堪稱後宮第一了。」天政帝望了望慕昭文,兩人眼波交流處,叫任何人都插不進去。

「可是皇上,你還沒看其他人的詩呢,又焉知沒有更出眾的,何況今日之社,那是以量多質好而論的,此詩的主人只賦了一首,恐怕……」獨孤媛鳳為難的道。

「此一首堪當其他詩詞百首也。」天政帝彷彿是鐵了心維護慕昭文了。

「哀家瞧著貴妃的這幾首也不錯。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

天政帝沒說話,眾人吟了吟,也覺此詩不錯,雖然遜於昭妃的那首,但是畢竟瞳兮還做了不少。

「哀家格外喜歡這首,『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獨孤媛鳳見天政帝還不說話,又陸陸續續了念了幾首,品質都不錯,每一首單獨寫出來都是眾人爭搶的詩句,可是今日因有了慕昭文的珠玉在前,所以這些詩的榮光都被掩埋了。

「江得啟。」天政帝忽然出聲。江得啟連忙躬身應答。

「你將這些詩詞送到新科狀元的府上,請他趕緊品評,咱們也聽聽這位當代才子的意見。」天政帝與獨孤媛鳳的意見不合,尋求其他人的評斷也是合情合理的。

瞳兮停在耳朵里卻不是這麼回事,精於詩詞的一聽這幾首詩便知道分量,慕昭文的詩句一出,瞳兮便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她也打心底里佩服慕昭文的才華,她自小就自傲,從不曾真正服過人,上次慕昭文|做的牡丹詩和芍藥詩,雖然讓人驚艷,但是瞳兮覺得她兩詩相悖,所以不願承認她的才華。

到今夜才徹底的服了慕昭文,如此短的時間能出此驚艷之句,比她的堆砌妙了許多,她甘拜下風,一時不由想著,漫漫寂寞宮廷的日子,能有一個知己每日里吟詩互答,豈不是一樁妙事。

慕昭文素來有才,瞳兮對她的為人其實也十分的欣賞,如果不是因為有利益相爭,她是十分願意和她成為朋友的,即使只是詩書朋友。

後宮從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瞳兮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再針對慕昭文了,否則更要失了天政帝的心,愛屋及烏的道理她是懂的。

內侍快馬加鞭的去了,靳霜華獻了一曲採蓮舞,腰肢曼妙,舞步輕盈,如果放在平日一定是最最讓人矚目的,只是現下很多人心裡都惦記著論詩的結果,所以靳霜華也沒拿到什麼便宜,天政帝對這歌舞似乎更沒有興趣,眼神不過只是略微掃了掃而已。

一個時辰以後,風荷池畔總算響起了急促的腳步,看來是論詩有結果了。

「臣曾途徑雲陽,見西湖(作者杜撰)之煙波浩渺,卧聽雨打殘荷,昔無幸見其六月之盛放,今日讀『接天』之句,仿如再游佳地,咀嚼之下更覺唇齒留香,此詩匠心獨運,另闢蹊徑,色彩鮮麗,境界開闊,情意酣暢,實乃千古之佳句。」

這是新科劉狀元的原話,也十分的圓滑。隻字不提瞳兮的詩,只是大讚慕昭文的詩句。還為她解了不應景的困境,因為她只是思鄉了,在遇到她父親出事這件事後。

不點評瞳兮的詩句,自然是他也不想得罪令狐貴妃。

天政帝聽了以後,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沉思了小許,「今日的荷花社,看來要尊昭文為花魁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只要昭文當得起此句。」這不可謂不是極高的讚賞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就將慕昭文從他父親的醜聞中完全的撇清了。

瞳兮此時才有些明白,原來人心真是偏的,她捫心自問,如果她的父親出事,恐怕自己即使不死,也會落入冷宮的。這後宮的規矩,都是圍著那一個人轉的,她一直以為只要懂得玩弄權術便可將天下人玩弄進去,豈料原來情愛的力量也如此可觀。

只是春風得意的新科狀元沒料到他不僅不能學前科狀元一般贏得尚書之女而歸,也進不了翰林院,當不了庶吉士,看景軒皇朝的歷史,沒有一個六部尚書和宰相不是庶吉士出身的,反而今科的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一時風光蓋過狀元許多。

狀元劉鑫最想不明白的就是,皇上為何看不見他的忠誠,他可是一門心思的皇黨,攀附的也是當朝寵妃昭夫人。

只有天政帝明白,那品詩不過是個借口,有時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人的品格,何況還是他有心重用的狀元。

只是他太令天政帝失望了,只會一味的攀附,江得啟成功的暗示了他皇上的意思,所以劉鑫一味的為慕昭文讚頌,為她解圍,而另一方面卻又不敢得罪瞳兮,即使是品詩,為何獨論一首?

在江得啟送詩給狀元的時候,在場的還有當朝的榜眼和探花,唯探花獨愛「並頭蓮」一首。江得啟別的不知道,只是知道狀元和榜眼都外放了知縣,唯有探花留在了翰林院,成了京官。

那一夜風頭最健的自然是慕昭文,獨孤媛鳳雖然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至少讓瞳兮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有點兒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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