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射覆謎

瞳兮到的時候,獨孤媛鳳已經在了,同時還有幾名新晉的從八品的更衣以及其他宮妃。瞳兮仔細瞧了瞧,這些女子大多來自民間,有王府的歌舞伎,也有家養奴才的女兒,身份都不算高,所以進的位份也不高,只有兩個女子例外。

一個便是戶部侍郎的女兒,官晶慧,封了從七品的美人,位份雖然不高,但是架子卻是不小的,對瞳兮行禮時也不過微微屈屈身子。她也不知是時來運轉還是霉星高照,適逢選秀的那一年她年歲過了,今年因著這事王府貴要晉美人的時候,她因為機緣巧合又被獻了進來。瞳兮與她有過些交道,對她的為人很理解,所以也不怎麼怪罪。

至於另一個便是晉王府獻來的靳霜華,據說是一名舞姬,跳得一曲絕佳的霓裳羽衣舞,這支舞是前朝貴妃所創,素來講究高貴雍容,尋常人是舞不出那種雍容的風韻的,只是這靳美人人長得雖然不算國色天香,但是那雙眼睛高挑,生得極為嫵媚,只這雙眼睛便勝過很多絕色佳人去了。她獨闢蹊徑將霓裳羽衣舞跳得極為嫵媚,所以在京城也頗有名氣。一進宮就被封為了正八品的寶林。

瞳兮想不到的是,晉王妃居然會捨得將她獻出。

太后來的時候,宮妃們差不多已經到齊,「乞巧節的時候哀家剛好來了南翰行宮,這裡人少比不得宮裡熱鬧,又旅途勞頓,所以也沒心思弄這個,今日大家都來了,也熱鬧,咱們也樂呵樂呵。」獨孤媛鳳頓了頓,「大家出個主意吧,看是行酒令、猜謎還是其他的?」

獨孤媛鳳說罷,便看向瞳兮,意思是讓她先提議,畢竟兒媳婦一輩,她是位份最高的。

「回太后,昭夫人還沒來,她素來心思靈巧,必能想出好玩的東西來。」慕昭文從來都不是遲到的人,每每總是先到,所以今日她沒來,在座熟悉的人都覺得奇怪。

「難道要讓這麼多人同哀家等她?」獨孤媛鳳沉下臉。

「昭夫人懷有龍裔,可能最近身子沉了,聽說有孕的人都貪睡,一時遲到也是情理之中的。」瞳兮為慕昭文開脫,倒也不是她心地善良,只不過是因為慕昭文可是今日的主角。

「一個罪人之女,即使身懷龍裔又怎樣,難道也要讓所有的人都等她,何況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底下傳來細細的笑聲,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有心人也是能聽到的,特別是對某人心有芥蒂的宮妃。

余寶林余潤珠趕緊問了一句,「官美人此話怎講?」

「寶林姐姐難道沒聽說昭夫人的父親慕清風大人下了大獄?」官晶惠用紈扇遮了遮帶著笑意的唇。

「這是怎麼回事?」薛婕妤也好奇了起來,周圍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還記得上次同平巡撫陳平貪污治河公款的事情么,朝廷下令徹查,結果牽出了同平巡撫管轄內雲陽府的知府慕清風來,原來他同陳平同流合污,貪污了不少公款,所以皇上震怒,撤了他的官,下了大獄。」

眾女齊齊「哦」了一聲,幸災樂禍者偏多。那慕清風本只是雲陽府的同知,後來雲陽府知府致仕,吏部擬文里提了三個候選人名單,慕清風是其一,此時恰逢慕昭文有孕,天政帝也不知道是徇私還是慕清風的官評不錯,天政帝欽點了慕清風。

「想不到慕大人雖名清風,本意是做個兩袖清風的朝廷命官,卻是個中飽私囊的人。」久已失寵的王常在王淑芬小聲的啐了一下。

慕昭文本身讓人找不出任何缺點,所以平日里對她的得寵心有怨氣的人好容易抓到她父親的這件醜事,自然是捨不得不談的,只怕未來很久她父親的這個污點都要印在她的身上了。

「閉嘴。昭夫人位列四夫人,豈是你們能在背後非議的,她父親的事朝廷自有公斷,朝廷還未下文,你們倒要越俎代庖為皇上出謀劃策了么?」瞳兮覺得她們該知道的已經都知道了,是時候該閉嘴了。

幾個妃子頓時蔫了聲氣,只有官晶惠一人似有不服,撇了撇嘴也不看瞳兮。

瞳兮雖然借官晶惠的口讓眾妃知道了慕昭文的處境,不過是要削弱她的威信而已,一旦她生育以後,無論是兒是女,能否封為皇后,都能再晉陞一步,只怕那時天政帝便會讓她協助自己掌管六宮,這是瞳兮所不願見到的。

何況景軒一朝的皇后,又怎麼可能立一位罪臣之女,恐怕朝堂上的大臣沒有一個會贊同的,瞳兮懼怕的並不是那個孩子。人生還漫長的緊,一時的勝利並不是永遠的勝利,而她的這個法子不失為一勞永逸,慕昭文永遠也成不了皇后。至於孩子,每個女人都有機會孕育的。

對於官晶惠的做法,雖然是瞳兮按著她的性子引導的,但瞳兮並不喜歡她這般目無尊卑的樣子。後宮裡如果沒有了制度,沒有了尊卑,即使貴為皇后又能如何,所以瞳兮並不能助長這種風氣。

「王常在,官美人你們身在六品和七品,卻妄議從一品的夫人,目無尊卑,就罰你二人在此靜跪一個時辰,你二人可有不服?」瞳兮以往在宮裡處置了那麼多的宮妃,都是尋著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所以眾人不敢不服,她也才能位居貴妃。

官晶惠雖然一臉憤懣卻不敢再多說。瞳兮並不怕得罪她,居上位者從不是靠討好每一個人來向上爬或者建立威信的。

慕昭文最終還是姍姍的來了。臉上的妝容比之平日更為明艷,著了一襲茜色綉百蝶穿花圖案的宮裝,系月白緞面腰帶,佩了一個白玉交頸鴛鴦佩,行走間環佩輕響,頭上鸞鳳金步搖亂顫,那裙幅上的百蝶彷彿活過來一般。瞳兮自見慕昭文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打扮得如此華麗。

她款款行禮,容色見看不見任何憔悴和心憂。瞳兮自問如果她父親出了事,她恐怕並不會比慕昭文|做得更好。

「今兒這麼熱鬧,不如咱們來射覆吧,不知太后意下如何。」慕昭文抿了口茶,對著獨孤媛鳳道。

「也好。」獨孤媛鳳雖然不知道慕昭文是個什麼打算,但是這出兩虎相爭的劇目她素來愛看。

射覆,是宴會上素來盛行的遊戲,射覆就是在甌、盂等器具下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裡面是什麼東西。

有人喜歡用占卜的手法來猜測裡面是什麼物品,但是宮妃甚少懂這個,都是胡亂的猜著,卻十分的有趣。

侍女捧來金盂和紅色錦帕,第一題自然是太后現出。慕昭文卻忽然出聲了,「今日正是高興,又來了這麼多新的姊妹,不如就以這盂中之物為彩頭,誰猜中了就歸誰。」

「貴妃以為如何?」獨孤媛鳳看了看瞳兮。

「甚好,昭夫人想得極為周到。」瞳兮此時雖不知道慕昭文的打算,卻不能拒絕她的主動。

獨孤媛鳳給出的物件,是一隻玉鐲,由充媛梁雨姒得了去。

瞳兮的物件剛放入金盂的時候,卻聽得太監唱道「皇上駕到」。眾女不得不起身迎接。

天政帝是甚少參加後宮宴會的,今日又不是特別的節慶,瞳兮在心裡嘀咕,可惜放入金盂的東西卻取不出來了。本來是想以其人之言還治其人之身,不管獨孤媛鳳能不能猜對,她警告的目的都達到了。同樣是上位者,她並不喜歡用討好獨孤媛鳳的方式來取得勝利。

何況,人一向都是服從強者的。

可是如今天政帝在此,估計自己就要落個肚量小的名聲了,又怕他以為自己不滿他和獨孤媛鳳的事,特此諷刺太后,怕他以為自己保守不了那個秘密,瞳兮忐忑不安的瞄了瞄天政帝,面無表情,還是看不出喜樂,只希望他今日心情稍微好些。

天政帝揮了揮衣袖,示意大家繼續。他明明心不在焉,卻還要來這裡,瞳兮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駱婕妤、許小儀等等都猜了猜瞳兮給出的物件,皆無功而返,因著天政帝來了,眾女都想表示表示自己的聰明才智,所以猜起來特別踴躍。

新來的肖更衣是明郡王府獻上的,人長得珠圓玉潤,性子也活潑些,「貴妃姐姐,這也太難猜了,不如給一點兒提示吧。」

「現在是夏日,不過是一件隨身的物件而已。」瞳兮輕搖手中的紈扇。

獨孤媛鳳忽然出聲,「哀家來猜一猜,可是『有風不動無風動,不動無風動有風』之物?」這謎語不僅要猜對,還要猜得雅,獨孤媛鳳以迷猜迷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瞳兮本來並不期望是獨孤媛鳳猜中的,只是現下她也只好笑了笑。「太后猜的正是。」司謎的侍女將錦帕揭開,裡面正是一把象牙芙蓉扇。

「此謎臣妾也聽過,下面還有兩句,等待梧桐葉落時,主人送我入冷宮。貴妃娘娘以此為謎底,恐怕稍有不妥。」這一點兒也不像慕昭文的性格,但是顯然她是想出頭的,暗示著某些人不要站錯了隊。

瞳兮將這柄象牙芙蓉扇送給獨孤媛鳳,本來就是回敬她,只是被慕昭文這樣一說,自己和獨孤媛鳳都帶上了不祥。終究她還是沒有沉住氣。

天政帝冰冷的眼光刷過瞳兮的臉,瞳兮的睫毛快速的眨了幾次才穩住心神,並不打算與慕昭文比口舌之利。天政帝此時想必對慕昭文是十分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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