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蘭灧湯

先前被他連消帶打,瞳兮已經是緊張兮兮了,眼見天色尚早,還不是安寢的時候,也不知天政帝接下來要做什麼。

瞳兮跟隨天政帝來到輸香軒的書房,才知道他要在此看摺子,一時站在廊下,也不知該不該進去伺候。

「貴妃進來吧,此乃後宮,想必令狐尚書即使有心,也踏不進來。」天政帝的聲音從書房裡涼涼的飄出。

瞳兮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她心裡有鬼,知道前翻的事不過是她算計的,她還自以為聰明,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那知天政帝卻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瞳兮應聲進去,見屋子裡只有薛姑姑一人在服侍天政帝,她看了看書桌,憶起小時候陪伴自己父親的事來,便大著膽子上前幾步,此時總是要小心的服侍,才能消一消天政帝的怒氣。

其實瞳兮也並沒覺得自己做錯,但是天政帝彷彿並不高興,所以她還是將自己的原則挪後,降低姿態表示知罪。後宮嬪妃出入御書房那是決計要不得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她位登後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勒令宮妃不得去御書房伴駕。

她所期望的不過是有一日她能像前朝的孝惠皇后一般,也為後宮諸妃和天下女子寫下一本《女誡》來,成為天下女子的表率,能夠流芳百世。

她死後,也能贏得「惠」的謚號,她便知足了。

「臣妾為皇上磨墨吧。」瞳兮不待天政帝反應,就拿起了墨錠,只盼望他給自己一個機會。

天政帝見她上來,也不說話,只瞧了她一眼,便又看起奏章來。

瞳兮心下鬆了一口氣,瞳兮站得筆直,左手拉住右手的廣袖,右手筆直的拿著墨錠在硯里力道均勻舒緩的劃圈,偶爾輕輕的添一點兒清水,四下只聽得到墨錠摩擦硯台的聲音。

天政帝看完一道奏摺放下筆來,盯著瞳兮的手,「想不到你磨墨的功夫不錯。」

瞳兮緊張的笑了笑,「臣妾幼時喜歡呆在父親的書房,幫他磨墨跟他習字,父親對墨的要求極嚴。」瞳兮右手有些乏了,又換了左手,看得出是一個長期練習過的人,她左手的力道掌握得也剛剛好。

瞳兮幼時,為了爭得父寵,大冬天練習磨墨手都凍傷了,今日為了夫寵,又執起墨錠,她恍然覺得也別有情致。

紅袖添香,素來都是才子筆下的佳話,她只盼著能與天政帝如梁鴻孟光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你下去吧,安夏。」薛姑姑名薛安夏,跟在天政帝身邊許多年了,過了二十五歲也不願出宮,一直伺候著天政帝。

薛安夏行了禮退了出去,瞳兮又開始有些緊張,薛姑姑的退下和天色的減晚都讓瞳兮緊張。

天政帝從那一大疊奏章里抽出一冊來,正是瞳兮的父親令狐進的。「令狐尚書的墨一向光彩異常,香氣彌久,看得出用墨很講究。」他遞給瞳兮瞧了瞧,聞了聞。

「這是兮墨。」瞳兮忍不住綻開笑顏。她不得不分散注意力,想要同天政帝攀談,能拖一時便拖一時,一時之間也變得健談起來。

「這名字真奇怪,名墨之中彷彿不曾聽過這麼一說。」天政帝側頭看著瞳兮,彷彿來了興緻。

但凡人總是有特別喜愛的事物,只要同他講他所好之物,哪怕是悶葫蘆也會忍不住開口的。

「兮墨是臣妾所制之墨,那年父親求好墨而不得,臣妾幼時不知天高地厚,便翻遍古書,又反覆試驗多次,制了兮墨,想不到父親喜愛異常,所以一直在用,臣妾進宮前還為他趕製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父親哪裡還余幾錠?」瞳兮想起幼時便開心,她因為能投父親所好,母親又與父親是結髮夫妻,相敬如賓,所以瞳兮幼時過得還算愉快,比起在宮裡的日子,彷彿好上了許多。

「不知這兮墨如何製法?」

「用上黨松心為煙,干搗細篩,每一斤煙兌膠五兩,以代郡鹿角膠煎為膏汁而和之。煙浸之後,又用雞子白五枚,珍珠、梅花粉各一兩,皆別治合調,鐵臼中搗三萬杵,可過而不可少。」瞳兮娓娓道來。

「為何用那梅花粉?」

「因為父親愛梅。」瞳兮沒說的是,其實真正喜歡梅花香味的那個人是她,她私心希望父親的字都帶著梅香,那是她用來向各方宣告父親對自己喜愛的手段,幼時父愛便是她所有榮寵的來源。

天政帝不說話。

瞳兮倒有了新的主意,以前沒想到這個方法,不過是因為她從沒同天政帝如此相處過。「水沒了,臣妾去取點兒水。」瞳兮看著磨墨用的小瓷杯里的水用幹了。

她走出書房的門,讓束帛將去年她從梅花上收的雪水捧來,那本來是用作沏茶的,但是磨墨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瞳兮喜愛梅香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的,關鍵的那麼幾個人都是知道的。她想借著天政帝墨香里的梅香,暗示那些搖擺不定的人。不要以為慕昭文有孕,萬眉兒要進宮,就低瞧了自己。

她含著這點兒小心思又走回書房。

也不知道天政帝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沒有,但是他並沒有表示出任何東西,也未見不悅,瞳兮鬆了口氣。

瞳兮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天政帝,覺得心累、身累,最後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平素天政帝不駕臨的時候,她早就休息了。

反觀天政帝還精神奕奕的翻看著奏摺,一絲倦色也沒有,瞳兮心下佩服,覺得身為天子,掌管四方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天政帝合上奏摺。「有些乏了,去蘭灧湯吧。」

瞳兮一愣,蘭灧湯便是輸香軒的溫泉,現在天時已晚,天政帝怎麼忽然有興緻去泡溫泉了?疑惑歸疑惑,她還是吩咐宮人趕緊準備。

蘭灧湯位於輸香館的右上方,從輸香館的後院沿著青石小階蜿蜒而上可達,蘭灧湯位於南翰山的側腰處一個凹陷內,三面皆山,唯一一面開闊處便下臨深崖,可遠眺明古湖,位置十分隱蔽,所以輸香館雖小,但因為有這蘭灧湯,歷來都是後宮寵妃才有資格居住。

瞳兮將天政帝送至青石小階前便開始躊躇,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也不知天政帝的意思是要一個人靜靜的呆著,還是……瞳兮想到這裡臉就紅了。

天政帝只是昂首在前走著,彷彿沒留意到瞳兮的躊躇,獨自踏上青石小階,可是不知是晚風清涼,還是月色浸人,瞳兮只覺得四周涼氣逼人。

玄纁在後看了著急得跺腳,她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的,玄纁如今也及笄了,男女之事雖然不熟悉,但以前在令狐府和底下的小廝打鬧時,懵懵懂懂之間也有少女的情懷,進宮後宮廷寂寞,宮女私下交流,菜戶什麼的見多了,也明白了個三分,看著主子這般模樣,她都替她著急了,可是令狐瞳兮做事素來自有主張,她們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只是這時,玄纁也顧不得許多了,目前令狐瞳兮前有狼後有虎,再不加把勁,等昭夫人生下孩子,萬眉兒入宮,一切便難再拾起了。所以她輕輕的在後面推了瞳兮一把,瞳兮微微一個趔趄,便踏上了台階。

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心裡怕得緊。現下瞳兮既拿定了主意,便只能接著走下去了。

「你們都下去吧。」瞳兮揮了揮手,越俎代庖的吩咐,只因蘭灧湯受地勢所限裝點得十分古樸,只是兩間綠竹屋,前面是更衣所用,後面一間則是蘭灧湯的所在,臨淵一側則是用的冰綃紗,晚風襲來冰綃紗上下蕩漾,裡面瀲灧的泉水隱約可見,這裡是斷然沒有隔音效果的,所以瞳兮只能打發了下人走。

天政帝有一絲驚異的看著瞳兮,卻也對著江得啟點了點頭。

瞳兮垂首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她緩緩的蹲下為天政帝除去鞋襪。

「咦。」她小聲的驚異,天政帝襪子的針線脫了,也不知那些太監是怎麼伺候的。

天政帝瞅了一眼,「補一補就行了。」彷彿這是很尋常的事情。對於瞳兮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鞋襪在脫線之前她就早都不|穿了。

瞳兮擱好鞋襪,又繼續為天政帝解開腰帶,為他寬衣解帶,伺候他披上袍子,這對她來說都是身為妃子該盡的本分,所以也不覺得有何綺思。

待天政帝緩緩的走向蘭灧湯,瞳兮也跟在後面伺候,只見他步入池中,緩緩解開袍子,瞳兮轉頭不敢看,哪料天政帝的手忽然抓上她的腰帶,一抽一拉之間,瞳兮身形不穩,一下就栽入了池子。

被一隻大掌壓住腰,頭怎麼也夠不到水面,她因為猝不及防所以連喝了兩口水,胸上悶得厲害。奇怪的是腦子卻特別清醒,她從水底看著天政帝的模樣,一樣的清風朗月,高潔如塞外的雪,怎麼就能做出這等下流的事情來。

她眼睜睜的看著天政帝俯下臉,雙唇覆上自己的嘴唇,他唇里吐出空氣,瞳兮本能的吮吸著。

本來瞳兮是完全沒辦法理解男人和女人嘴對著嘴,吮 吸彼此的唾液的,所以她雖然承受著天政帝給予的一切,心底確實極端厭棄的,只是今日她必須借著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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