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雕意

天氣越發的燥熱起來,瞳兮的心也焦灼起來,眼看著六月初一又到了。她本就貪涼怕熱,那事越發顯得痛不欲生,只是想想便覺得頭暈眼花,一大早起來就自覺渾身疼痛,讓束帛去請太醫,卻被齊雲姑姑攔了下來。

「娘娘,這可使不得,這一月就那麼一兩次,娘娘如果再不抓緊那可如何是好?若娘娘只是個低位嬪妃,那也就罷了,可是娘娘偏偏貴為貴妃,如果那邊那位一上去,娘娘是討不了好果子吃的。」

瞳兮握了握齊雲的手,「是我又任性了,姑姑。」她受了那麼多苦,怎麼能為了這麼點兒小事就放棄。

瞳兮振作了一下精神,開始為晚上接駕做準備,也好分散注意力,否則實在忍不住拔腿想跑。

「玄纁,這是什麼味兒?」瞳兮手中的紈扇在空中扇了扇。

「娘娘,這是花房今兒才送來的茉莉、梔子、西番蓮,用風輪吹了滿屋子都是香氣。」

瞳兮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太陽穴,「都撤了吧,這些花香聞得人越發悶了。你去多要些薄荷葉來。」

待玄纁取回了薄荷葉,瞳兮便命人拿了大部分去蒸,三蒸三餾後便會得到幾滴薄荷油,夏天用來熏室,格外的沁涼,小時候她夏日怕花香,母親總是用這個法子解決。

其餘的薄荷葉,或散在了置冰的缸中,或做了冰碗,窗帘也換了綠地藤蔓紋的紗羅,整個彤輝宮彷彿也收斂了昔日的光芒,盆栽都是些松、杉之類,越發顯得古樸起來。

小太監來來回回的抬水澆著路面,降降暑氣,瞳兮的宮中是每年夏天用冰最多的地方,恨不得地上都鋪上一層冰磚,即使是為了這夏日的冰塊,瞳兮也覺得自己不能放棄,其他不得寵的宮妃,想要一塊冰都要被內侍監的那些太監刁難,瞳兮搖搖頭。

「娘娘,皇上要來了。」束帛在瞳兮耳邊輕輕道。

下午灼熱,近黃昏有絲涼意的時候瞳兮才昏昏的睡了過去,覺得自己才閉上眼睛,天政帝卻又要來了,真是磨人。

「伺候本宮更衣吧。」瞳兮用薄荷葉煮的水梳洗了後,選了件月白素娟的宮裙,外面罩了層天水碧的霧榖,《楚辭·神女賦》曰「動霧縠以徐步兮,拂墀聲之珊珊。」身上衣裙極為素雅,看起來清新凝人,只是這娟和榖都極為通透,隱著裡面肚兜也若隱若現,帶出一絲嫵媚的氣息。

齊雲姑姑對瞳兮這身有些魅惑的打扮十分讚賞,覺得自己的主子早就該這般了。束帛為瞳兮鬆鬆的挽了個墮雲髻,十二支珍珠短簪插成扇狀,簪了支白玉身碧紗羅做的蝴蝶,那蝴蝶的觸鬚、眼睛和翅膀的輪廓都是細細的彈性很大的簧,輕輕一動,它便左右搖擺,彷彿不勝風力,活潑可愛。

其實瞳兮自己倒想得開,無論她穿著端莊還是稍顯魅惑,反正都是逃不過那一劫的,又為何不讓君王的眼睛高興一點兒呢?

天政帝來的時候,暮色已經吞沒了整個大明宮(後宮總稱),天上無月,越發顯得群星的璀璨。

「皇上萬福。」瞳兮屈膝迎駕。

天政帝見瞳兮如此打扮顯然是愣了一下,她素日打扮華麗,且端莊典雅,如今日這般清麗又帶著點兒曖昧的誘惑打扮,還是頭一著。

「貴妃的傷好了?」天政帝親自扶起瞳兮,聲音也比平日暖上了三分。

「多謝皇上賜的紫玉凝膚膏。」瞳兮紅著臉,想要收回手。不想天政帝卻拖著她的手進入內室。

一時屋裡的空氣便曖昧的凝滯起來,天政帝的手輕輕一揮,則放下了帷簾,低低的在瞳兮的耳畔道:「瞳兮,你身子真沁人。」因為瞳兮室內置滿了冰塊,她總不喜歡肌膚汗膩,一日里不知沐浴了多少次,肌膚總保持著沁涼。

瞳兮羞得閉上了雙眼,天政帝今日居然沒用布帶綁住自己,不知道是他心情好忘了,還是自己這番精心準備討好了他。

可是那乾澀的疼痛依然讓瞳兮咬住了自己的雙唇,他居然是用手指,瞳兮羞憤得幾乎想撞牆,天政帝的臉色早就恢複了昔日的冰涼嚇人,默然的從瞳兮的身上退開,取了布帛上來,終究她還是逃不過這種恥辱的。

瞳兮並不知道自己在眉頭緊皺,眼淚泫然欲滴,一副上刑場的模樣,她感覺那鋪天蓋地的痛楚馬上就要襲來的時候,卻忽然聽得有人敲了三聲門。

這種時候居然有人還敢敲門,瞳兮覺得自己明日一定要加賞此人。「誰?」瞳兮看著天政帝的眼裡划過一絲暴戾。

「回皇上,奴才江得啟。」

「說。」江得啟伺候了天政帝十幾年,自然知道什麼時候有些事不該做,可是今天他做了,那便真的是有急事了。

「回皇上,昭妃娘娘有喜了。」

「昭妃有喜了。」這句話一直回蕩在瞳兮的腦子裡,這本該是一句仿如晴天霹靂的話,可是在此時聽來,瞳兮覺得昭妃有喜了也不錯。

天政帝果然停止了他的動作,「知道了。」聲音依然那般的冷淡,沒有喜怒,瞳兮覺得此時天政帝就算沒有喜笑顏開,可至少也該有所不同的表示。

可是,他只是冷然的起身。這,便是瞳兮永遠讀不懂他的原因。

天政帝解開了瞳兮手上的布條,她起身為他更衣,因著剛才的動作,肚兜早被天政帝扯了邊去,她匆匆的裹了那層霧榖,但顯然是擋不住那山峰的秀麗,不過彷彿雲靄般使它顯得更為朦朧,又彷彿細雨般讓它更為晶瑩紅潤。

天政帝穿戴整齊後,卻並沒邁步離開,反而是收緊了手抱著瞳兮,瞳兮心裡一驚,從他的力道便又聯想到了不妙的事情。

她拉了拉衣襟,「皇上,臣妾,昭妃……」她本想說臣妾累了,卻突然覺得不對,她 壓根兒還沒開始累,便改口表示那昭妃還等著他。

天政帝彷彿並不著急一般,其實也的確不著急,難道他不去,那孩子便沒了?瞳兮完全沒想過男人褲子穿起來很容易,脫起來也不麻煩。

雲收雨歇後,他匆匆離去,齊雲在外面喚了一聲,想必她也被那個消息給驚住了。

「姑姑,你為我準備沐浴吧,我累了。」瞳兮艱難的吐出這句話,閉著眼睛無法思考,只覺得渾身都疼。

次日,瞳兮懨懨的斜靠在楊妃榻上,玄纁為她打著扇,束帛則輕輕為她的手腕上藥,「這紫玉凝膚膏珍貴得緊,合宮上下每年也不過得十幾盒,都賜給了娘娘,皇上一定也是很在意娘娘的。」束帛安慰著瞳兮,看她一大早心情就不好,昨夜的消息此時已經散布到了宮裡的每個角落,只怕沒幾個女人會高興。

還有幾個沒眼力勁的一大早就來看瞳兮笑話的嬪妃,沒得更讓人覺得炎熱難耐了。

「娘娘,咱們是不是要準備點兒什麼去看望昭妃啊?」齊雲在一旁諫道。

「自然是要看的。玄纁,記得進宮的時候娘親送了我一個長命金鎖,把那個拿出來吧。」

「娘娘,這可是夫人送給未來金孫的,你怎麼……」玄纁不肯去拿。

「昭妃這一胎恐怕會是皇上的長子或長女,那長命金鎖送給她也是應當的,快去拿吧,怎麼我的東西,你這丫頭比我還小氣。」瞳兮淡淡的笑了笑,雖然在調笑,但是那萎靡的神色卻怎麼也遮掩不了。

「娘娘,這宮裡值錢的東西多了,你何苦拿老夫人送你的東西給她?」玄纁還在彆扭。

「我這裡有的,她那裡就沒有么?何況送她衣物吃食,她也不敢用,彤輝宮裡的都是好東西,扔了豈不可惜,送那金鎖也免得日後她萬一有個不妥,本宮也沒有那瓜田李下之嫌。」

玄纁這才肯去拿,待她捧了那金鎖出來, 慕昭文冊封的旨意便到了彤輝宮,「昭妃慕氏,生性婉順,質賦柔嘉,秉德罔愆,協衍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示愈翟之光榮,特冊為啟元夫人,賜號昭。」

啟元夫人是從一品的四夫人之首,本無需什麼號,只是天政帝喜歡這個昭字,又應著慕昭文的名字,所以特賜此號,以示尊榮,瞳兮貴為貴妃,也沒有享受到賜號的榮耀。

所以此旨一處,眾皆嘩然。那皇后寶座的影子彷彿都已經籠罩在慕昭文的頭頂了,就等她生下皇子便會冊封。

「娘娘。」齊雲臉色難看的喚了一聲,彷彿想安慰瞳兮。

「妃嬪懷孕,按例都要升位份的,不必這樣草木皆兵的。」瞳兮轉了轉左手戴的金地牡丹戒指。

「娘娘,你心裡難受又何苦憋著?」齊雲不忍心瞳兮這般強顏歡笑。

「姑姑,越是這樣我便越發要高興才是,否則豈不被後宮那些人給笑話。何況,慕昭文素來行事穩妥,甚得人心,好容易她有了身孕,站上這風尖浪頭,我求之不得皇上封她個四妃做,這樣那邊那位才會坐不住。」

「娘娘,你說昭夫人她怎麼命就那般好,才進宮多久就有了孩子,你……」束帛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瞳兮沒吭聲,這事又不由她控制,越是急的人越是得不著。

「咱們去昭陽宮恭喜昭夫人。」瞳兮站直身子。

瞳兮去的時候,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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