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順風車

十兩,十兩對於貴妃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麼大數目,每年湯沐邑加上月俸總得上萬兩,這十兩確實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瞳兮緩緩的跪下,「臣妾一時貪圖玩樂,請太后責罰。」

昭妃自然知道她是發起人,也跟著跪了下去,「臣妾知罪,一時玩心大氣,約了後宮姐妹猜猜賽龍舟的結果,博個彩頭。」

緊接著在場的大部分宮妃都跪了下去。

「貴妃,昭妃,你們該知道不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你們讀的聖賢書都到哪裡去了?」獨孤媛鳳逮著這個機會,自然要在天政帝和眾宮妃的面前好好排揎她二人一頓。

天政帝的聲音從旁插了進來,「是朕同意的,太后,那日昭文提起,朕一時興起也參加了,就是節日博個彩頭,朕也不是如此不講情面的人。何況昭文說太后的千秋要到了,這次的彩頭眾妃也說要獻出來給白雲寺捐一尊鍍金菩薩,為太后祈福的。況且法不責眾。」

天政帝發話,獨孤媛鳳自然斂了怒色,「皇上,這可是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下不為例。」天政帝頷首。

眾妃跟著應了諾,只是興緻被掃去了不少。慕昭文斂聲凝眉佇立一旁伺候,整個節日的氣氛都淡了許多。

江得啟請了天政帝的旨意,示意湖邊的執鑼太監敲響了鑼鼓,太液池上的龍舟一聽鑼聲,便飛馳了出去。

慕昭文見天政帝少了興緻,便出聲道:「皇上,這比賽可真熱鬧,臣妾想起了幾句詩詞來。」

「哦,昭文是要跟著比賽的進程賦詩么?」天政帝的神情這才舒朗了一些,瞳兮一貫是不爭寵的,很是低調。

「兩岸羅衣撲鼻香,銀釵照日如霜刃。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鼓聲漸急標將近,兩龍望標且如瞬。坡上人呼霹雷驚,竿頭彩掛虹霓暈。前船搶水已得標,後船失勢空揮撓。……

這詩意境不高,但是勝在應景,天政帝少笑的臉也對慕昭文和藹了許多。

第一支船隊衝過標的時候,掌聲鑼鼓雷動,晉王妃的船隊是第三位衝過浮標的。

「貴妃如何能判斷晉王妃會進入三甲?」天政帝有些好奇。

瞳兮一聽天政帝說話就緊張,恨自己為何不能同慕昭文一般輕鬆寫意的對待,「臣妾以為晉王妃既然請願參賽,便是志在必得的,只是女子的臂力終究不如男子,能入三甲便是不錯了。」

瞳兮低眉垂目的回答。

天政帝轉過了頭,也沒再追問,毋庸置疑,今日的端午宴慕昭文又拔了頭籌,不僅壓了太后的氣焰,連貴妃的風采也奪了大半。

天政帝一一獎賞了進入三甲的船隊,特地宣了晉王妃上前見駕,主要是大家都想見見這名今日得了彩的女子。

晉王妃蘇敏文奉旨上樓時,眾人都在打量,紅色披風早已除下,這在後宮是只有皇后能著的色,她著的是一件蔥綠色湖紗宮裙,頭戴一支三鳳金步搖,簡單大方,只是如此簡單的打扮,也沒讓她輸給在座的人一分,她天生自有一股英氣,眉宇間的爽朗讓人心喜,可是身姿的裊娜又別添幾分柔弱的美麗,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蘇敏文磕頭謝恩後,才有機會匆匆打量了一下眾人,天政帝的俊朗是在她預料之外,又在想像之中的。她紅了一下臉,眼尾便被一個水紅色的人影吸引了。

一襲繚綾紗的水紅色宮裙,將她裝點得彷彿晚霞映在湖面上的一道瀲灧之光。飛鳳髻上簪了一朵金制牡丹花,花瓣薄如紙,周圍斜插十二支點鳳釵,眉心點了一顆紅色寶石,光華逼人,高貴不可方物。

如此一望,便覺得帝妃彷彿不是凡間中人,俏生生的一對金童玉女。

她這是第一次見到貴妃,其他的太后,昭妃,以往節慶時也曾見過,心下感嘆天家女子的美麗。

又想起自己病體虛弱的丈夫,看看偉岸挺拔的天政帝,一時間竟有了嫉妒之心,自己不輸給任何人,為何偏偏嫁了那樣的丈夫。

天政帝留意晉王妃的時候,瞳兮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覺得他眼裡波動得厲害,心下忽然明朗了起來。

午膳時,天政帝去了外宮的慶光殿,在那裡設宴招待群臣,瞳兮留了晉王妃等命婦在金明殿設宴。

席間,獨孤媛鳳再忍不住問:「貴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縮不前了,你就不怕慕昭文這個後浪趕上前浪么?」獨孤媛鳳用不著和瞳兮繞圈子,她們彼此都知之甚深。

「慕昭文一向謹慎,此次如此做定是有所依託,臣妾不過是順風看看背後的故事而已,想不到她城府如此之深,太后也不要太心急了。」瞳兮淡然的說。

她既不能沒有太后,這畢竟是防著慕昭文上位的一顆棋子,但是又不能讓太后將自己當了刀使。

午膳後,瞳兮回彤輝宮暫歇,其餘的命婦要麼在御花園遊玩,又或者到有親戚關係的嬪妃宮裡坐坐。

瞳兮午睡剛醒,齊雲就來回報了,「被娘娘估中了,皇上果然幸了晉王妃,就在御花園的春暖閣。」

瞳兮也終於肯定了自己的推斷,天政帝十分喜歡不倫之戀,從太后到自己的寡婦姐姐,再到晉王妃。瞳兮雖然不敢苟同,卻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歷來後宮就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

「太后同昭妃知道么?」瞳兮問了聲。

「這事皇上做得並不隱秘,估計長信宮和昭陽宮都會知道。」

「那就行了。」

「娘娘,奴婢真是不懂你,你今日為何要幫著那昭妃削了太后的面子,這會子皇上做出此等事,你也不管。」

「姑姑,昭妃如今得聖寵,本宮可不能直攖其鋒,何況高處不勝寒,本宮只怕她站得不夠高。太后自己要鑽入慕昭文的套子,本宮沒有落井下石她都該感激本宮了。」令狐瞳兮又不是善良的人。何況,她也不能讓皇上太過喜歡獨孤媛鳳,否則她永遠登不上皇后的寶座,獨孤媛鳳那種人,是看不得有人成為天政帝正妻的。

「那皇上呢?」

瞳兮眨了眨眼睛,「姑姑可曾聽過皇上要做什麼事還需請教後宮的?皇上不是無德昏君,相反他是一代雄主,御極五年,獎農耕,治水利,免苛捐,興文教,開疆拓土,安撫四夷,哪一項不是他乾坤獨斷,豈容他人指手畫腳。」

研究皇帝的性格和喜好,便是她們這些宮妃一生的使命。

「去太后的長信宮。」瞳兮午睡後,梳妝打扮完畢便準備起身去看看獨孤媛鳳和慕昭文的反應了。

午後,瞳兮換了一襲簡潔的碧水色薄衫裙,因想著這麼多貴族豪閥的女子聚會,總喜愛玩她們喜歡的遊戲。

「太后萬安。」瞳兮恭敬的行禮。

而獨孤媛鳳的眼睛則看著她的身後。「晉王妃不在你宮裡么?」

「回太后,午膳後臣妾就沒見過晉王妃了。」瞳兮暗自嘀咕,這獨孤媛鳳彷彿不知道天政帝同晉王妃的苟且之事。

慕昭文先於瞳兮到來,她在後宮素來沒有架子,宮妃都喜歡她,瞳兮也不羨艷,宮妃喜歡自己與否她不在乎,只要她們聽話。

眾人又向瞳兮行了禮,幾個自小和瞳兮玩得好的貴族夫人便上了前來,「貴妃娘娘,今兒天氣正好,不如玩一會子蹴鞠吧?」

景軒皇朝的貴族無論男女都愛玩蹴鞠,只是男子的蹴鞠那是雙方兩隊的直接對抗,而女子的就更具有觀賞性,球門設在兩隊中間,門中開了一個兩尺闊的「風流眼」,在球不落地的情況下,能使之穿過風流眼多者勝。

瞳兮以前在家裡,就是蹴鞠的好手,她很喜歡這個遊戲。「太后可允許臣妾等在長信宮放肆?」瞳兮笑著請示。

「今天難得這麼有興緻,哀家也陪你們樂一樂。」眾女歡呼。

獨孤媛鳳貴為太后,卻終究也是個二十左右的寂|寞|女子,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下,青春的活力便怎麼也擋不住的,至於瞳兮,只要天政帝不在,她都是很自在的。

「昭妃妹妹也來吧。」瞳兮笑著問。

慕昭文搖搖頭,「臣妾不擅長這個,在一旁為太后和娘娘搖旗助威便是。」

今日依著人數,兩隊各組了五人。

侍女捧了球先請太后驗了球,又來請瞳兮驗球,因為她們二人各領一隊,開球前都要交給雙方隊長過目。

瞳兮捧了捧球,「這球好重,不適合咱們女兒家玩,束帛,去取了本宮的球來。」束帛應聲而去。

趁這機會,玄纁端來木盤,上面鋪著錦緞,伺候瞳兮將首飾卸了,輕裝上陣。

球來的時候,獨孤媛鳳輕輕一笑,玩笑的說著,「貴妃用你平日里用慣的球,可是勝之不武哦。」

瞳兮親自將球捧了給獨孤媛鳳,「臣妾已經很久沒玩過蹴鞠了,今日也是托太后的福。太后摸摸這球,看是不是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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