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霧濃濃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寧墨迫不得已不得不出差,去談一次國際間的收購,如果此次收購案成功,恆遠的股票估計得連飆十個漲停板。

新材料,新能源,保密技術,這場收購和談判來得格外的艱難。

寧墨輕輕吻了吻霧濃濃的臉頰,「最多三天我就回來了,吃不下就不要難為自己了。」

通常這個時候,他都該說些強迫霧濃濃吃飯的話,可他偏偏說不讓她難為自己。因為孩子的體重偏輕,霧濃濃每餐必然強迫自己咽下更多的飯菜,結果反而適得其反,每每嘔吐不止。

這般的嬌氣,讓人看了既生恨,又憐惜。

寧墨走後的日子,周圍彷彿出奇的安靜,霧濃濃在亭子里依然畫著她的雞蛋,一張一張地小心描畫,一張一張地撕碎。

鵝卵石小徑上,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噠噠噠」的聲音,霧濃濃回頭,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曲悅依。

通常,寧墨並不喜歡公司里的人和事物進入他的家庭,他休息的地方。

「寧太太。」曲悅依出聲召喚,寧墨和霧濃濃訂婚的消息,全國皆知,稱呼她一聲寧太太肯定不為過。

「霧小姐。」霧濃濃微笑著糾正。

曲悅依愣了一下,旋即臉上又露出焦慮的模樣,「霧小姐,你能聯繫到寧總嗎?」

這次換霧濃濃愣了,寧墨的行蹤她這個做秘書的應該更清楚啊,「他不是去丹麥了嗎?」

「是,可是寧總的電話關機了,這邊出了些問題,需要馬上找到他。」曲悅依說得輕描淡寫,霧濃濃卻知道一定是出緊急問題了。

「你來找我也沒用啊,寧墨關機,他這個時候應該在開會,我聯繫不上他。」霧濃濃奇怪於曲悅依來找她做什麼。

「霧小姐,現在只有你有機會找到寧總了,寧總有一支電話,據我所知一直是保持開機的,我好像聽見過霧小姐打那個電話找他,請你試試能不能找到他。」

曲悅依沒說的是,這支電話她在八年前的恆遠年末股東大會上聽到響起過。在場所有人關機,包括寧墨,唯獨這支電話一直開著。

而這八年,寧墨換了許多個手機,可一直保持著那個號碼。

沒有人知道那個號碼,但是每當重大會議需要關機的時候,寧墨總會拿出那支手機,說一聲「抱歉」。

一支八年了都沒接通過的電話,每天都在寧墨貼身的衣服口袋裡。

霧濃濃偏了偏頭,,「我試試吧。」

霧濃濃從手機里翻出寧墨的號碼,撥號,本來也不抱什麼希望,號撥出去後,居然不是忙音。

曲悅依大鬆了口氣。

在三聲「嘟」之後,寧墨接聽了電話,「濃濃,有什麼不舒服嗎?」寧墨的語氣充滿了擔心和焦急,霧濃濃不到必要時,一般不會主動給他電話的。

「噢,不是,曲助理找你有急事,你方便接聽嗎?」

那邊的寧墨沉默了一秒,「讓她聽電話。」

霧濃濃將手機遞給曲悅依,曲悅依開始飛快地報告著什麼,此時霧濃濃已經很自覺地避開了,免得瓜田李下。

半晌,曲悅依將電話還給霧濃濃,「謝謝。」

「問題解決了嗎?」霧濃濃還是忍不住擔心。

曲悅依笑了笑,「差不多。」她的面部表情放鬆了很多,看來應該不是什麼災難性的問題。

霧濃濃輕輕笑了笑,不承認自己有點兒擔心。

曲悅依看著她的笑容,呆立了半晌,彷彿在研究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究竟有怎樣一種魔力,「好像懷孕以後,你變得更美了。」讚美總是不嫌多。

霧濃濃挑挑眉,「謝謝,你也比以前漂亮了。」霧濃濃這完全是客氣的話語。

她們兩個從來都不熟悉,或者說霧濃濃並不熟悉曲悅依。

曲悅依走後,霧濃濃在鏡子里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自己消瘦的臉頰,也不知道是哪裡美了,可是的確看上去更順眼了。

日子過得彷彿翻書一般,即使霧濃濃懷孕七個月了,依然有妊娠反應,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每天的日子過得雲里霧裡的,可是她依然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太快了。

靠在寧墨懷裡的時候,霧濃濃總希望時光在這一段日子裡,停留得長久一些。

不過,霧濃濃的體重越來越輕,產檢的時候,醫生嚴令警告,孩子過小,並暗示有可能需要提前將孩子取出來。寧墨真是恨不得日子過得彷彿火箭,趕緊過完十個月。

這幾個月霧濃濃日子舒坦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她那位吸血鬼母親很久沒來電話了。霧濃濃本身並不愛給她母親打電話,而她母親除了要錢之外,也基本不給她電話。

可是母親很少有三、四個月之久不向自己「催債」的,霧濃濃思考良久,還是拿起了電話。

對面傳來的聲音高興極了,霧濃濃的母親對她難得有這般和顏悅色的時候,可霧濃濃不喜反怒。

掛了電話後,她「噌」地就站了起來,「寧墨,你憑什麼給我媽錢?」

霧濃濃的性格要強得緊,當初在盧域一事上敗北,她可以那般不折手段,全都是因為她要贏。

這樣的性格如何能忍得住,寧墨私下給她母親錢的行為,他當她霧濃濃是因為養不活自己的媽,才回來求他的嗎?

怪不得他送的東西無一不是貴重之中的貴重。

反觀八年前,他送的那些小禮物,雖然值不上多少錢,可是每一個都是新發明,新創意,特別的有趣,霧濃濃總是被他逗得心花怒放。

也許因為自卑,所以自尊才會放得出奇的大。

霧濃濃的手緊握著拳頭,渾身都在發抖。如果一切不是因為寧墨,她會到如今這個地步嗎?

電話那頭母親的話里,沒有一句是責備寧墨的話,全是在教女兒要怎麼牢牢拴住寧墨的心,再也不能像八年前那樣任性,什麼有些事情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個男人沒有點兒小插曲之類的話,更是氣得霧濃濃髮抖。

母親那樣的話,讓霧濃濃錯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出賣身體以換取榮華富貴的女人,一切的尊嚴都可以拋棄。

霧濃濃對自己噁心得都想吐了。

「憑她也是我的媽媽。」寧墨出奇的冷靜,可是霧濃濃那樣的問話怎能不傷人。

「她不是你媽媽!」霧濃濃尖叫著,「我們不要你施捨。」

「濃濃,你抬頭看著我,這不是施捨。」寧墨柔聲撫慰。

霧濃濃紅著眼抬頭,「對,不是施捨。可是你知道嗎,你的內疚一文不值,沒有人稀罕。我,只是要拿回本身就屬於我的東西。」霧濃濃挺了挺胸膛,站得筆直筆直。

「這就是你為什麼看心理醫生的原因嗎?」

矛盾,撕扯,接受還是傷害,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煎熬,霧濃濃總是在悔婚的那場夢境里無法蘇醒。

醫生說她的心智完全沒有成熟,完全還困在八年前的那一天,從那以後,她的心彷彿就被魔鬼吃了似的,見不到一絲光明。

霧濃濃並不驚訝地看著寧墨,這本就是她設計讓寧墨自己去追尋的答案。

讓他明白她這些年所受的煎熬,硬生生地牽扯出他的內疚,她當然是需要他的內疚的,否則怎麼能夠讓他心甘情願地去贖罪。

可是霧濃濃還是被那後果給震驚了。

他滿臉滿眼都是同情、憐惜、內疚。這一切都足以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死心塌地的好,卻不足以有撕心裂肺的痛。

他知道了她過去種種的不堪,她酗酒,她濫交、她做過服務生、她做過收銀員,對他那樣的家庭與背景來說,她曾經是那樣的不堪。

如果撕去那層同情的虛偽面具,他的臉上,依然只會是諷刺的笑容,一如當年諷刺她的無知。

「是,那全都是拜你所賜。」霧濃濃歇斯底里地尖叫。

霧濃濃的情緒劇烈地波動起來,她開始劇烈地咳嗽,然後抱住自己的肚子,開始下滑,鋪天蓋地的劇痛瞬間將她的意識掩埋。

只能聽見寧墨倉皇地呼喚聲。

不知道多久以後,霧濃濃感覺全身都被一層白色所包裹,大霧瀰漫中看不見任何東西。

只能聽見,寧墨在她耳邊的承諾。

此話之後,霧濃濃才安心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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