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霧濃濃打完點滴已經是凌晨了。寧墨讓人幫她將滯留針拔了,不過沾不得水,所以霧濃濃無法沐浴,渾身的不自在。

從衛生間洗漱出來後,卻見寧墨道:「過來洗腳吧。」

霧濃濃大眼看著那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電動洗腳盆,盆里正冒著熱氣,大冬天的能燙燙腳,倒真是一種享受。

「誰洗過的臟盆子啊?」霧濃濃搭口就沒好話。

「新買的。」寧墨彷彿早習慣了霧濃濃的挑剔。

「放精油了嗎?」霧濃濃顯然不懂見好就收。

「薄荷、迷迭香、茶樹各兩滴。」

果然是物是人非,這正是霧濃濃以前最常用的泡腳配方,可惜到美國後,彷彿再也沒有了泡腳的習慣。

雖然腳下很舒服,但是霧濃濃的心裡卻極其彆扭,眼看著就要一點了,寧墨大約也要走了。

霧濃濃心裡天人交戰,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不說於計畫可不利,可是說了,依寧墨那可惡的性子肯定又要嘲笑她霧濃濃了。

寧墨一直在病房裡待到霧濃濃泡完腳,為她將水倒了,才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

霧濃濃這下可就急了,雖然剛才她為了板栗賭氣一句話也沒跟寧墨講,可她現在卻不能不開口了。

「別走。」霧濃濃小聲地哀求。

三分真七分假。

「我害怕,醫院裡的鬼故事最多了。」霧濃濃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鬼。

「寧墨,求求你了。」霧濃濃看著寧墨的步子還有繼續往外邁的意思,不過她不敢抬頭,可不想看見寧墨那得意又嘲諷的嘴臉。

「我讓張媽把我的換洗衣服送來。」寧墨總算是首肯了,霧濃濃心下鬆了口氣。

這時候,是該她霧濃濃表態度表決心的時刻了。

「今天——謝謝你。」霧濃濃低垂下頭。

良久寧墨也沒出聲。

霧濃濃覺得自己的態度顯然還表得不夠,為了未來,她不得不忍了。

霧濃濃抬起頭,拍了拍床的左邊,「床很寬,你睡這兒吧。」

寧墨看著霧濃濃的臉,一臉的狐疑。

霧濃濃一陣心虛,將被子拉過頭頂,「我先睡了。」

感覺到寧墨的體重將另一半的床壓低了一點,霧濃濃趕緊閉上眼睛,大氣也不敢喘。

寧墨的氣息繚繞在霧濃濃的鼻尖,他一直是特別專一的人,霧濃濃心想。一種沐浴液用了十年從來沒換,身上的氣味永遠是一個味道。

清爽好聞。

大概是真的累了,霧濃濃很久都沒睡過這麼香甜的覺了,很多年了,她都是靠安眠藥來維持她的睡眠。

可惜好不容易一夜好眠,卻半途餓醒,霧濃濃捂住自己的胃,盡量不呻|吟出來,免得吵醒寧墨。

她側頭看著寧墨的睡臉。眉頭舒展,嘴角微翹,顯然是好夢,霧濃濃嫉恨地瞪著他,他倒是睡得跟死豬似的,絲毫沒有睡眠問題。

霧濃濃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疼痛的呻|吟出聲,但「嘶嘶」的抽氣聲還是把寧墨弄醒了。

「餓了?」寧墨睡眼朦朧的時候還稍微有點兒人味,霧濃濃覺得。

「嗯。」

寧墨起身,走出房,不知從哪裡又將霧濃濃晚上吃的皮蛋瘦肉粥拿了出來。

霧濃濃興奮地坐起身,摸了摸那盒子,「你用微波爐打熱的?」霧濃濃嫌惡地皺眉頭。

「我放在醫院的恆溫水浴里的。」寧墨無奈地摸了摸額頭。

霧濃濃歡快地揭開蓋子。

她也知道她毛病實在太多了,不吃微波爐打熱的飯就是其中之一。

霧濃濃還記得十八歲的自己第一次對寧墨說她不吃微波爐食品的時候寧墨的反應。

「為什麼?」

「你知道微波爐有輻射的,要致癌的。」霧濃濃一副很有知識的模樣。

寧墨拍了拍他的腦袋,「這跟微波爐熱的飯有什麼關係?」

「飯里肯定也有輻射啊。」

「你腦子是漿糊做的吧,霧濃濃!」寧墨放聲大笑。

霧濃濃恨死他了。

不過好在,雖然這理由十分滑稽,但寧墨也沒逼她吃過微波爐食品。

想到這兒,霧濃濃也覺得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不知道腦子是用什麼漿糊做的。

可是有些習慣你明知道很滑稽,卻再也改不過來。

吃完粥,霧濃濃總算睡了個安穩覺,早晨寧墨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很久沒睡得這般沉了。

躺在病床上的一天過得十分的無趣,別人生病的時候總是有大把的人去看望,這家醫院住的人更是非富即貴,趕來慰問的人一大幫,霧濃濃數過,大概每隔一分鐘,她就能聽到來探視病人的人的腳步聲響起。

只有她霧濃濃的病房孤零零的。

霧濃濃最先想起自己的父母,旋即又苦笑了一下,他們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來看一眼,她如今不過是他們的提款機而已。

至於她在A市唯一的親人,小姑姑更是不屑來看她的。

而她霧濃濃一個朋友都沒有,想著如果不是寧墨還算有人性,大概她死在地上也沒人看一眼吧。

霧濃濃正在自憐自艾的當口,卻聽得有敲門聲,她心裡一喜,「請進。」

「濃濃。」出現在門口的那個人正是封紫羅。

一團小人影則衝到了霧濃濃的床邊,「霧阿姨,送給你。」盧小圓手裡是一束漂亮的玫瑰。

「謝謝你,小圓。」霧濃濃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圓,心想自己要是能有個孩子應該也很可愛吧。

「是寧墨打電話告訴我你病了的。」封紫羅總是笑得那般的讓人如沐春風,儘管霧濃濃是她手下敗將,可也從來沒從心底討厭這個女人。

反而只有無窮無盡的嫉妒。

不過霧濃濃想不到寧墨居然還會貼心地告訴封紫羅她生病了,好讓個人來陪她。

「我給你煲了一鍋湯,所以這麼晚才來看你。」這都太陽下山了,封紫羅有些歉意。

「你能來看我,我就高興極了,紫羅。」霧濃濃從此刻起對封紫羅可喜歡多了。

只是兩個人從來沒有什麼交談,而共同的話語只有那一個人,交談幾句後便有些冷場,盧小圓大約也看到霧濃濃在生病,所以並沒有平日的活潑,只是乖乖地坐在母親的身邊。

「盧域怎麼沒來?」

此話一出,霧濃濃就知道要糟糕,她總是意識不到在她霧濃濃的生活里盧域是怎樣一個敏感點,問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封紫羅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背後有推門的聲音,進來的人正是寧墨,手裡還提著粥袋。

「寧墨,你下班了?」封紫羅趕緊起身,「那我先走了,改日我再來看你,濃濃。」封紫羅牽起盧小圓的手匆匆離開。

霧濃濃抬眼看著寧墨,心想他不知道聽到沒有,旋即又想,聽到了又怎麼樣,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暗戀著盧域。

今天寧墨出奇的沉默,將粥袋放在霧濃濃的床頭柜上就轉過了身,將他自己昨晚留在這裡的東西收拾了一下,「今晚我有應酬,如果你害怕,我可以讓一個護士來陪你。」

「不用。」霧濃濃咬咬唇,看來苦肉計還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霧濃濃心想,寧墨可真是夠難攻下的了。

她本來應該故作柔弱地給寧墨留下讓足以讓他內疚的表情的,可是霧濃濃對著寧墨那可惡的臉就實在做不出來。

寧墨果真沒有回頭,拿了外套便出去了,在門邊時,霧濃濃還能聽見他講電話的聲音,「Helen,我等一下過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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