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阿霧強撐著精神想直起身,這種時候她的自尊決不許她這樣懦弱地倒下去,只可惜偏偏事與願違,她只覺得渾身好像被繩子捆住似的,掙脫不開,而且腦子一陣尖銳的疼痛,其後就再沒任何感覺了。

紫扇和紫宜被阿霧嚇得措手不及,口裡一個勁兒地呼喊著「王妃,主子」,外頭聽到喊聲的彤文、彤管也趕了進來,合著力將阿霧抬上了床。

「快去請大夫呀,愣著幹什麼。」這時候最穩重的還屬平日里最文靜的彤文。

紫宜聽了,摸了摸臉上的淚,轉身往外跑,到門口還被門檻絆了一筋斗,爬起來又繼續跑。郝嬤嬤那頭聽得王妃一回去就暈了,雖沒為難紫宜,還吩咐人趕緊去請鄒大夫,但是紅葯山房的人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鄙薄。

這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裝瘋賣傻,要死要活的把戲她們可是聽多了。

紫宜自己闖了大禍,這當口哪裡還顧得上看她們是一副什麼嘴臉,焦急地去二門等鄒銘善過來。鄒銘善一到,就被紫宜風似地卷著往玉瀾堂去。他一路小跑,嘴裡道:「姑娘莫急,姑娘莫急,老朽這胳膊腿可要散架了。」

「鄒大夫,王妃等著你救命吶。」紫宜急得跺腳,一路跟鄒銘善說阿霧的癥狀。

鄒銘善道:「莫慌,莫慌,大概是受了驚,又風寒入體,這才暈厥的。老朽前幾日才來替王妃把過平安脈,她身子底子可好著嘞。」

紫宜卻也不管,剛才阿霧倒下那樣子,可是把她和紫扇嚇壞了。

鄒銘善被紫宜一路拖著走,心裡怨怪年輕人就是沒經過事兒,等他入了玉瀾堂,只在床邊瞅了瞅阿霧的氣色,臉色就頓時一變。

好容易安下心,告訴自己別著急,千萬別自己嚇自己,這王妃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調養,絕對的康健,鄒銘善深吸一口氣,將脈枕放在床邊。紫扇抬了阿霧的手到脈枕上,口裡急道:「鄒老,我家王妃可有大礙?」

鄒銘善的手指才一搭上阿霧的手腕,臉上就已經沒了人色,「快去請太醫來,這個病老朽實在,實在……」

紫扇和紫宜一聽,頓時臉就灰白了,一旁的桑嬤嬤也得了消息,趕過來一聽鄒銘善這樣說,就撲了過來哭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姐兒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那頭彤文見也指望不上這屋裡的人了,自己趕緊跑了出去。

「要請太醫?」郝嬤嬤愣了愣,回頭吩咐魯媽媽拿了對牌,去請今日不當值的太醫來。

彤文走後,相思扶著郝嬤嬤去榻上躺著,又拿了藥酒來替她揉膝蓋,「姑姑,王妃這是鬧什麼呀,那邊兒的人呀真是一個比一個會鬧騰。」相思別有所指地望了望楚懋妻妾住的方向,又繼續道:「殿下本已厭了她,她鬧上這一齣兒不是更惹人嫌么?」

郝嬤嬤看了看相思,眼裡有一絲憂色,「這可不是王妃的性子。」

相思諷刺地笑道:「她這也是急昏了頭吧。」

郝嬤嬤垂了垂眼皮子思考了一下,「等會兒,太醫來了,我們也去玉瀾堂看看。」

「姑姑,這兩天天冷,你的膝蓋又疼,何必去替她湊熱鬧,我不許你去,你也太不愛惜你這身子了。」相思撒嬌道。

郝嬤嬤見相思如此,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實在捨不得她走錯了路,一直不點醒她是怕她傷心,但是一時的傷心總比今後絕望好。郝嬤嬤將手覆到相思手背上道:「我知道你是心裡怪她張羅著要給你說親。」

「姑姑。」相思羞惱地叫了一聲,她從沒向郝嬤嬤說過她的心思,但是她的心思太過明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知道,但矜持使然,總不肯撕破最後一層紙。她也知道,郝嬤嬤也是捨不得她嫁出去的。

「相思,王妃她就是再糊塗,也不會自己想著給你張羅親事的。」郝嬤嬤語重心長地道。

相思的臉一白,其實她早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認而已,「姑姑!」

郝嬤嬤又拍了拍相思的手。

「我不信。以前不是好好的嗎,殿下也從沒說過要……」相思的眼淚從眼角滾了出來,她抬頭看著郝嬤嬤眼裡的憐惜,說什麼也不信,「不會的。便是以前殿下對她不一樣,可現在她貪心不足,手居然敢伸到殿下的身邊,殿下不也厭了她了嗎?」

郝嬤嬤不說話。

相思「咚」地一聲跪到郝嬤嬤的跟前,「姑姑,相思捨不得你,我從小就在你身邊,我是死也不會出去的。」

郝嬤嬤摸了摸相思的頭頂,雖說相思有自己的私心,但試問殿下那樣的人,哪個女兒家會不傾心,而且相思又是她養大的,相思說捨不得她,那也是百分之百真心的。

「姑姑,幫幫我。」相思哭道。

「傻孩子。」郝嬤嬤嘆息一聲,其實相思嫁出去未嘗就過得不好,依楚懋的性子,定然會對她百般照看,可這樣留在府里,最多也就是側妃之位,不過依殿下的冷清性子,恐怕相思便是留下也不會得償所願。

「姑姑,王妃她……」相思姑娘從小就幫郝嬤嬤打理事務,雖是小女兒心態,可轉眼已經想出了許多法子來。

郝嬤嬤看著相思的眼睛,心裡一驚,連忙道:「王妃的事,你不要插手。她是自作孽也好,天作孽也罷,你是決不能出手的。」

「姑姑,你……」怎麼會這樣想我,相思難過地看著郝嬤嬤。

郝嬤嬤嘆息一聲,見相思如此,只能對她說得更明白些,「好孩子。她畢竟是殿下的正妃,又是殿下老師的女兒,殿下就是再生她的氣,也要保留幾分。今日是她手伸得太長,而我這個老婆子也是倚老賣老,借著這個機會狠狠地打一打她的手,為的都是殿下好。你若是也為殿下好,今後該怎麼敬著玉瀾堂,就還得怎麼敬著玉瀾堂。」

相思愣了愣,大約聽明白了郝嬤嬤的意思,「姑姑不用擔心,姑姑是一心為了殿下,便是殿下知道了,自然也會站在姑姑這邊兒。」相思原本還以為今日是紅葯山房大獲全勝,王妃一如昔日煙雲一般,卻不知道這裡頭還有郝嬤嬤的手段。

郝嬤嬤皺了皺眉頭,相思還是沒能理解她的苦心,只能無奈地嘆道:「殿下便是不理解我老婆子,我也不後悔,我都是半截身子在土裡的人了,只是窺伺殿下的事,有一就有二,今日只是探聽行蹤,明日就可能是其他機密,若不狠狠地打殺一番,只怕將來埋禍。殿下他……」

郝嬤嬤沒說出口的事,這種事兒若放在宮裡,那就是死罪,絕不可能只是輕鬆地打殺一個奴才就了事的。

相思這才恍然大悟郝嬤嬤的意思,為何這一次郝嬤嬤要倚老賣老,她呆愣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今後你只要敬著殿下和她,殿下自然會顧著你的。她犯過的錯,你也不要再犯,姑姑我也不能照顧你一輩子。」郝嬤嬤就怕今後沒了她,相思作出傻事來,其實也不是沒這個意向,只是都被郝嬤嬤掐住了而已。

「姑姑,你說什麼吶,相思就要賴你一輩子,賴你一輩子照顧我。」相思強作歡顏道。

郝嬤嬤心裡頭卻愁絲難去,「去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相思點了點頭。

當郝嬤嬤和相思到玉瀾堂的時候,赫太醫正在寫方子,「趕緊照著這個方子揀一副葯,若是灌得下去那還有救,若是灌不下去……」赫太醫沒有繼續往下說。

「讓我看看。」郝嬤嬤杵著拐杖,急急上前從赫太醫手裡結果方子一看,裡頭全是人蔘這種強吊人一口氣兒的葯,她臉色一白,「趕緊去揀葯。我那兒有一支千年山參,相思你去拿。」

相思自然也看到了床上人那進氣不及出氣的樣子,心裡說不出個滋味來,盼著她就這麼去了也好,可又怕連累了郝嬤嬤。想雖然這樣想,但腳下毫不遲疑地就往外走。

桑嬤嬤這時候已經哭暈了過去,玉瀾堂是宮嬤嬤坐鎮,同郝嬤嬤就這樣對視著。葯煎了來,紫扇的手顫抖著怎麼也喂不進去。

「我來。」郝嬤嬤接過葯,鉗住阿霧的嘴巴,使勁兒往裡灌,只可惜灌多少就流多少出來。

赫太醫在旁看了,只一個勁兒搖頭,看著鄒銘善問:「王妃平日里可有什麼病症?」

鄒銘善搖搖頭,「沒有,身子一向都好。」

赫太醫急道:「別灌了,把那山參切一片給王妃含在嘴裡,快找人去宮裡頭請院正大人。」

郝嬤嬤喚了身邊的佩蘭過來,「你去找李延廣。」

佩蘭應聲去了許閑堂,見李延廣在外頭守著,偷偷向他招了招手。

李延廣見是佩蘭,便走了過去,「你怎麼來了,可是郝嬤嬤有什麼事兒?」

「李公公殿下呢?」佩蘭問道。

李延廣皺眉看了看佩蘭,佩蘭趕緊道:「是王妃病了,急著去宮裡請太醫院的院正賀大人,郝嬤嬤讓我來跟你說。」

李延廣如今最不耐煩的就是玉瀾堂的事兒,「殿下在議事,不許人打擾。我讓呂若興去宮裡走一趟,成不成卻不一定,若是賀大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