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幕後黑手 第5節

兩位警官回到「鷗呷」,威廉士向他們報告檢查結果。

所有的卧房裡沒有再發現什麼值得懷疑的東西。僕人吵著要繼續日常的清理工作。他該不該准許他們回房工作?

「也好,我想,」巴陀說,「我自己先到樓上房間去走走。還沒整理過的房間經常可以告訴你關於住在那個房間里的人一些值得知道的東西。」

瓊斯把一個小硬紙盒放在桌上。

「從奈維爾·史春吉先生那件深藍色外套找到的,」他說,「紅色頭髮是在袖口上,金色頭髮是在衣領內部和右肩部上。」

巴陀拿起那紙盒裡的兩根紅頭髮和半打金頭髮,在眼前看著。他微微眨動眼睛說:

「方便。這屋子裡二個是金頭髮,一個是紅頭髮,還有一個是淺黑色。這麼一來我們立見分曉。紅頭髮在袖口上,金頭髮在衣領上?奈維爾·史克吉先生的確有點像是青髯公。他的手臂摟著一個太太,而另一個太太則把頭靠在他肩上,享盡齊人之福。」(編者註:《盂子·離婁下》:「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此處之「齊人」,比喻奈維爾同時擁有兩個太太。)

「衣袖上的血跡已經送去化驗了,長官。他們一有結果就會打電話告訴我們。」

李奇點點頭。

「僕人呢?」

「我遵照你的指示,長官。沒有人打算辭職離去,或是對那老夫人懷有什麼惡意。她是嚴厲,不過大家都喜歡她。再說管理僕人是歐丁小姐的事。她似乎蠻受他們歡迎的。」

「我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個能幹的女人,」巴陀說,「如果她是我們要找的女兇手,要讓她上絞台可不容易。」

瓊斯一臉驚愕。

「我知道——我知道,」巴陀說。「特別負責的史春吉先生的。一般都相信運動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話可一點也不真實),不過我無法相信奈維爾·史春吉是個大笨瓜。那個女僕的旃那葉呢?」

「一向擺在三樓僕人專用浴室的架子上。她經常中午把它放在水裡溶化,一直擺在那裡,直到晚上上床前才喝。」

「這麼說,任何人都可能動手腳?也就是說,這屋子裡任何一個人。」

李奇深信不疑他說:

「是自家人乾的沒錯!」

「嗯,我想是這樣沒錯。這不是封閉性的罪案,不是。任何有鑰匙的人都可以打開前門進來。奈維爾·史春吉那天晚上有鑰匙——不過要照打一支是件簡單的事,或者個中老手只要一根鐵絲就成了。但是我不認為有任何外人知道叫人鈴,還有巴蕾特晚上吃止瀉藥的事!這是自家人才知道的!來吧,詹姆士,我們上樓去看看這間浴室和其他所有的房間。」

他們從頂樓開始看起。首先是一同雜物貯藏室,裡面堆滿了老舊破損的傢具和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沒有檢查這一間,長官,」瓊斯說,「我不知道——」

「你能找到什麼?不找也罷,只是徒然浪費時間。從地板上的積塵看來,至少有半年沒有人來過這裡。」

僕人的房間都在這一樓,還有兩問沒人用的房間和一間浴室。巴陀每個房間大致走走看看,注意到那凸眼女僕愛麗絲是關著窗子睡覺的;愛瑪,瘦瘦的那個,親戚很多,抽屜里都擠滿了他們的照片,而哈士托擁有一兩件名貴的瓷器,雖然已經破損了。

廚子的房間有條不紊,廚房女傭的房間則亂七八糟。巴陀繼續前進,走進最靠近樓梯口的浴室。威廉士指著洗臉槽上的長架子,上面擺著牙刷、鏡子、梳子,各種軟膏和發水等瓶瓶罐罐的東西。一包旃那葉封口開著擺在尾端。

「紙包上或杯子上都沒有指紋?」

「只有那個女傭的。我從她房裡採到她的指紋。」

「他不必動到杯子,」李奇說,「他只要把東西滴進去就成了。」

巴陀走下樓梯,李奇隨身在後。這層樓梯半途牆上開著一扇有點不三不四的窗子。一根頂端裝有鐵鉤的木棍在角落裡豎立著。

「那是用來拉下窗子的,」李奇解釋說。「不過那裡有個防盜鈕,窗子只能拉丁來到那裡為止。空隙太窄,不可能從那裡進來」

「我並不是在想有人從那裡進來,」巴陀說,一副深思的樣子。

他走進二樓的第一間卧房,奧德莉·史春吉睡的房間,房內整潔、清新,梳妝台上擺著象牙梳子——沒有散置的衣物。巴陀開衣櫥看,兩套便衣裙,幾件睡衣,一兩件夏季洋裝。睡衣是便宜貨,訂做的衣服剪裁得宜,價格昂貴,不過不是新的。

巴陀點點頭。他站在寫字桌前一面分鐘,漫不經心地隨意動動吸墨紙左側的鋼筆盤。

威廉士說:「吸墨紙上或是廢紙簍里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你的活沒錯,」巴陀說,「這裡沒什麼好看頭的。」

他們繼續到其他的房間去。

湯瑪士·羅伊迪的房間雜亂無章,衣物散置。桌上都是煙絲和煙灰,床緣擺著一本半開著的吉卜齡的小說。

「習慣讓上著僕人替他清理,」巴陀說,「喜歡看些舊小說。保守型的人物。」

瑪麗·歐丁的房間小而舒適。巴陀看著架子上的一些旅遊書籍,和老式的銀梳。這房間的擺設和色調比其他的房間都來得現代。

「她並不怎麼保守,」巴陀說。「沒有任何照片。不是個生活在過去的人。」

有三四個房間空著,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隨時準備讓人住進去,還有幾間浴室。再過來是崔西蓮夫人的大雙人房。雙人房過去幾步路,是史春吉夫婦佔用的兩個卧房帶間浴室。

巴陀沒有在奈維爾的房裡浪費多少時間。他從敞開的窗口望出去,底下是一壁山崖直落至海。這是扇西向開著的窗子,可以望見突出在海面上的對岸斷崖頭。

「下午陽光可以照射進來,」他喃喃說道,「不過上午就有點陰鬱了。低潮時還會有刺鼻的海草味道。而對岸的斷崖看來險峻冷酷,難怪會引人到那裡自殺!」

他走向較大的一房卧房,通道門的鎖已經打開了。

這裡一切亂七八糟。衣物成堆地到處放著——薄薄的內衣褲、襪子、背心,試過了就隨地一丟——一件花格子洋裝攤置在一張椅背上。巴陀打開衣櫥看,裡面滿滿都是毛皮衣、晚禮服、家居衣服、運動衣褲、網球裝、海灘裝等。

巴陀幾近於虔誠地關上櫥門。

「品味奢侈豪華,」他說,「她一定花了她先生不少錢。」

李奇陰鬱他說:

「也許正因為——」

他沒繼續說下去。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需要十萬——或者該說是五萬英鎊?或許吧。我想,我們最好去找他談談,看他怎麼說。」

他們下樓到書房。威廉士被派去告訴僕人可以開始繼續日常工作。家人可以隨意回到各人房間里去。他同時告訴他們李奇督察要跟他們逐一個別談話,先從奈維爾·史春吉先生開始。

威廉士一離開書房,巴陀和李奇就坐在一張龐大的維多利亞式書桌後面。一個年輕的警員備好紙筆,坐在書房一角落裡。

巴陀說:

「你先開始跟他們談,詹姆士,好好表現一下。」李奇點點頭,巴陀手摸著下已,皺起眉頭。

「真希望我知道為什麼赫邱里;白羅老是出現在我腦海里。」

「你是說那個老頭子——比利時人——那滑稽的矮小子?」

「滑稽個屁,」巴陀督察長說,「他的危險性不下於非洲的黑毒蛇和母花豹——他一開始耍起江湖郎中來就是這樣!我真希望他在這裡——這種事正是他的看家本領。」

「怎麼說?」

「心理學,」巴陀說,「真正的心理學——不是那些生吞活剝一竅不適的貨色。」他憤憤地想起安夫瑞小姐和他的女兒西維亞。「不是——是貨真價實——登堂人室,了解人的心理。讓兇手不斷地談話……這是他的一招。說每個人遲早都會說出實話來——因為到頭來還是說實話比說謊來得容易。這樣他們會說溜了嘴,說出一些他們自以為沒什麼要緊的話來——這時候你就捉住他們的狐狸尾巴了。」

「所以你想放任奈維爾·史春吉,讓他自取滅亡?」

巴陀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他有點困惑苦惱地又說:

「不過真正令我感到煩惱的是——到底是什麼讓我想起了赫邱里·白羅?樓上——是樓上的東西。我到底在樓上看到什麼讓我想起那個矮小子的東西?」

奈維爾·史春吉走進來,中止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他看來面色蒼白、憂心忡忡,不過已經不再像吃早餐時那麼緊張。巴陀以銳利的眼光看著他。真叫人難以置信,一個明知道——如果他有任何思考能力的話,他一定知道——他的指紋留在兇器上——後來自己的指紋還被警方採去——的人竟然還能表現得既不是十分緊張,也不是厚著臉皮硬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奈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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