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強說愁

衛蘅急急地掀開被子,昨晚上那染了壞東西的小衣已經不見蹤影,她身上倒是穿著小衣,不過已經不是昨天那件兒了。衛蘅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陸湛把那小衣留在這兒,那她才不知道怎麼收拾呢。

衛蘅起床去溫泉湯里泡了泡,這才穿戴整齊,她打量了一下旁邊念珠兒和木魚兒的神色,沒有任何異常,她便忍不住開口道:「昨天晚上怎麼回事兒,不是說去沏茶么,後來就不見蹤影了。」

木魚兒趕緊道:「都是奴婢的錯,也不知怎麼的,燒水的時候就在一邊睡著了。」

衛蘅那提得老高老高的心終於放下了,還算陸湛沒有亂來。

「姑娘,貞姑娘請你去前頭春漪堂,說是陸三爺要走了。」小丫頭在門口回話道。

衛蘅看了看銅漏,時辰還早,沒想到陸湛就要走了。

衛蘅到春漪堂的時候,陸怡貞真在同陸湛說話,「哥哥既然今日約了人,何苦昨日趕半日路過來,今兒一大早又要走。」

陸湛抬眼看了看正走進來的衛蘅,轉頭對陸怡貞道:「我不放心你,總要過來看一看,你自己小心些。」

陸怡貞此時也看到了衛蘅,走過來拉了她到陸湛的身邊,輕笑道:「哥哥要走了,我昨日敞了風,有些不適,你替我送送哥哥吧。」

衛蘅道:「你不舒服,我還是先送你回房吧。」不管陸怡貞怎麼推脫,衛蘅都打定了主意不去送陸湛。

這兩人人前裝得比什麼都正經兒。

陸湛走後,衛蘅在妍山園又住了五、六日,張老太太就派了人來接她回去,一則是入了臘月了,另一則是為著她出嫁的日子不遠了。

日子一溜水兒地就翻到了正月,初三是上京城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這日一大早,范用就親自送了衛萱回來。

說起來,衛蘅也好幾個月沒見著衛萱了,她自打出嫁後,這才是第二次回門。上一次是新出嫁時三日行回門禮見過的了,那時候還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但這回可就大不一樣了。

衛萱以前那是一身的仙氣兒,如今卻像是下了凡塵的貴婦人,說不上這變化的好壞來,但衛萱身上長了些肉,臉也圓潤了些,皮膚越發粉里透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一看就是日子過得極順遂的樣子。

范用跟著衛萱進來拜見了老太太,老太太就留了他說會兒話,「你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行事就得有章法了,你將來可有什麼成算,難道不打算給咱們萱姐兒掙一封誥命么?」永平侯的爵位到范用這一代已經是不能襲了,若是皇上開恩,或可襲一個輕車都尉,衛萱嫁給范用,的確是可惜了,也難怪老太太這樣寬厚的人都忍不住說話刺范用。

范用的臉一紅,往衛萱瞧去,衛萱只撇過頭沒理會他,范用這才收回眼神道:「回老太太,孫婿已經同岳父大人商量過了,年後想去義州衛跟著岳父大人的老部下歷練。」

老太太道:「好,只要你有這份志氣,就不算埋沒咱們萱姐兒,只要你有本事,這天下自有你立功的地方。」

等范用去了外院見他岳父,老太太這才拉了衛萱到身邊說話,「你在范家過得還好吧?」

衛萱道:「一進門兒,婆母就把家裡的中饋交給我了,我也是初上手,忙得焦頭爛額,所以一直沒顧得上回來看你老人家,祖母可不要生我的氣。」

「只要你過得好,祖母怎麼會生氣。不過,我瞧用哥兒這孩子就是缺了點兒上進心,否則以咱們兩家的關係,你父親早該幫他尋個前程的。你既然嫁給了他,可得督促著他。」老太太道。

「我會的,他已經改了許多了。」衛萱道。

衛蘅在一旁聽了心裡卻覺得老太太和衛萱的打算未必能成,她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范用的,那就是個只喜歡吟風弄月的人,叫他去義州衛恐怕比要他的命還難。不過到底還是她二姐姐有本事,又是范用喜歡的人,今日聽得他自己說要去義州衛,衛蘅是十分驚訝的。

前一世,衛蘅剛嫁過去時,老太太也對自己說過這些話,可她是勸不動范用的,也沒想著真勸,反正她的嫁妝豐厚,也不差范用的那點兒俸祿。

等老太太和衛萱說過話,就輪到衛蘅她們這些姐妹說私房話了。

衛蘅格外地關心衛萱,挽了她的胳膊問:「二姐姐,你嫁給二姐夫之後,他屋裡那些通房丫頭怎麼處置的啊?」

衛萱的眼睛在衛蘅身上來來回回地掃了一圈,這才捂住嘴笑了起來,「你這還沒過門兒,就想著怎麼處置陸三郎屋裡的通房啦?」

衛蘅臉一紅,「好姐姐,你快告訴我吧。」衛萱在衛蘅心裡就是個什麼問題到了她那兒都不是問題的聰明絕頂的人,衛蘅是苦苦思量了許久,這才鼓起勇氣來問衛萱的。

衛萱道:「這我可幫不了你,你二姐夫屋裡的通房,我嫁過去之間就被他打發走了,我連人都沒見過。」

衛蘅看著衛萱,心裡不可避免地湧上了一絲奇怪的酸意,上輩子衛蘅自己嫁過去的時候,范用可沒打發那兩個通房。這大概就是緣分吧,沒想到她重活一世,剛好和衛萱互換了夫婿,如今看來,至少范用是深受其益的。

「真羨慕二姐夫對二姐姐這樣好。」衛蘅由衷地道。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也都有自己家裡難念的經,你也不用羨慕我,這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衛萱笑道:「不過你既然問了我這個做姐姐的,我也不能不教你,你呀嫁到陸家之後,萬事都不如先默,即使陸三郎有通房,難道還能冷落你這個正房少奶奶?若那些人熬不住出來蹦躂,你再收拾她們也就有禮了。」

其實這些道理,衛蘅如何能不懂,不過是心裡膈應而已。

等衛蘅和衛萱說完話,衛萱又問起衛芳的親事來,衛芳也沒有瞞著衛萱,衛萱道:「姐姐不用擔心,我讓子施幫著打聽打聽兩家的底細。」

子施就是范用的字,按理做妻子的是不能直呼丈夫的字的,如今衛萱以字稱呼范用,可見夫妻二人的感情是極好的,而衛萱在范用跟前的地位也很高。

衛芳忙地朝衛萱道謝。

過了二十來日,剛進入二月初,衛萱那邊就給衛芳送來了信兒,范用已經託人將祝舉人和廣信伯家的五少爺的底細都打聽清楚了。

原來那祝舉人母親早逝,父親在除服後就續了弦,繼室年輕貌美,不待見元配的兩個兒子,祝舉人能出來應舉,全靠兄嫂的資助。

至於廣信伯家的五少爺,雖然是庶出,但是人精明能幹,如今幫著廣信伯料理家中庶務,做得有板有眼。

衛芳看著衛萱送來的信兒,依然舉棋不定,她也是個有志的,否則當初就不會明知道商彥升鍾情魏雅欣,還依然嫁了過去。只是如今這祝舉人瞧著就像商彥升的翻版,只不過一個是喪父,一個是喪母而已,家中都不寬裕。何況,祝舉人還有那樣一個不省事兒的後娘。

而那廣信伯家的五少爺人雖然能幹,卻是個沒多少前途的。

衛蘅自然也明白衛芳的為難,心裡不由埋怨起陸湛了。范用為了衛萱,給衛芳辦事兒的時候多用心啊,偏偏陸湛那裡,憑他的能耐早就該有消息傳來的,衛蘅冬月里就已經將事情拜託了陸湛的,如今他反倒還不如范用辦事利落。

這就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區別。

衛蘅是婚期越近,心裡就越發沒底,有時候看著窗外,都恨不能拿起包袱來跑了了事。而陸湛居然還這樣打她的臉,弄得衛蘅最近見到衛芳都很不好意思,當初是她拍著胸脯保證能打聽到底細的,結果最後卻是衛萱幫了衛芳。

衛蘅心底那股愛比較的勁兒,這會兒又冒了出來。上輩子,衛萱嫁給陸湛,她羨慕衛萱,這輩子衛萱嫁給范用,她也羨慕衛萱,這就是人性,眼睛總愛往自己沒得到的地方看。

「姑娘這唉聲嘆息的是做什麼呢?都要當新娘子了,這會兒又有什麼不順心吶?」木魚兒從廊下過來,看到窗戶里的衛蘅正單手托著香腮悲春傷秋。

「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衛蘅有些驚訝地看著木魚兒和念珠兒。

上京城姑娘出嫁的習俗是,頭一日娘家這邊要派人過男方家去布置新房,否則新娘子嫁過去,兩眼一抹黑,怕是連沐浴搓澡的帕子都找不到。

其實所謂的布置新房,也只是走個過程,但凡講究一點兒,富貴一點兒的人家,新娘子在男方家的住處,全部都是娘家包辦的,男方就只用出那幾間空屋子而已。

既然要女方家包辦,從那丈量尺寸打傢具開始,女方的娘家人就已經開始進進出出男方家開始布置新房了。

像靖寧侯府這等人家,又是何氏嫁女兒,更不提衛蘅手頭還有何家的一半家財,何氏自然是可著勁兒地往富貴繁華了置辦。

別的且不提,單說衛蘅的那張新床,但雕工就花費了那工匠三年的功夫,還不算找料的功夫,這張床,打衛蘅落地開始,衛峻和何氏就在為她張羅了。

若是衛蘅嫁個稍微落魄點兒的人家,光是這床,那屋子恐怕都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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