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圓月圓

春日暖暖,衛蘅早早地就去了瑞雲堂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拉著衛蘅的手笑道:「總算是否極泰來了,祖母也就放心了。」

衛蘅心裡「咯噔」一下,看來老太太是十分中意陳家這門親事的,可是老太太不問自己的意見,衛蘅就不能開口說這事兒,一切都要憑父母之命,沒有姑娘家置喙的餘地。

是以衛蘅只能強顏歡笑地陪著老太太說話。老太太何等老辣,自然看出了衛蘅的不情願,因而又道:「四月初八是佛誕節,珠珠兒陪祖母去法慧寺吃齋飯如何?」

老太太根本就不信佛,這次又要去什麼佛誕節,衛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老太太肯定是想讓自己再相看陳士安。第一次見面不中意有什麼關係,多看幾次才能看出人品好壞,也能看出陳家到底是不是真的重視自己。

衛蘅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說了個「好」字,因為老太太只說了去佛誕節,其他可都是她自己猜出來的。不過好歹,至少四月八日之前親事還定不下來,衛蘅輕輕吐了口氣。

衛蘅從老太太的上房出來,就去了園子里閑逛,春光明媚,樹木蒼翠可愛,繁花妍麗多姿,煙紫朱紅,幻色炫彩,衛蘅都沒心思賞玩,低著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兒。

路的另一頭南慧匆匆地走過來,在衛蘅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衛蘅立時睜大了眼睛抬頭,陸湛這真是要逼死她的節奏。

「我不去。」衛蘅道,她又不像男子,能隨隨便便出門,但凡出個門,提前幾日就要同何氏說才行。陸湛卻好,說來就來,找他的時候不見人影,一冒出來就要見她,真是想得美。

南慧也不再多語,退到了衛蘅身後,看她繼續踢石子兒玩。過了半晌,衛蘅想不過,這才又側過頭看了南慧一眼。

南慧趕緊上前低聲在衛蘅耳邊道:「三爺的馬車就在園子東門後頭的衚衕里,那守門的婆子姑娘不用擔心,叫她睡上一場好覺,醒來的時候什麼也不會發現的。」

衛蘅紅著臉,只覺得這種私會的事情實在丟臉萬分,可是她又不能不去聽陸湛要說的話,為了一時意氣如果又鬧出什麼事端,可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衛蘅也不說話,就往東邊看了看,南慧就瞭然了。

念珠兒卻拉了拉衛蘅的袖口,「姑娘。」

衛蘅回頭就看到了念珠兒不贊同的眼神,如今連念珠兒都偏心到陳家去了,畢竟陳家可是正正經經地提親了的人家。

念珠兒將衛蘅拉到一邊,「姑娘,你不能再見陸三爺了,若是他真有心,如今就該正正經經請人來提親。」

衛蘅如何能不懂這個道理,不過不管怎樣,她都得去聽聽陸湛的怎麼說,所以雙手合十在胸前上下搓了搓,「好姐姐,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了,我以後再不見他了。」

念珠兒嘆息一聲,陸湛和衛蘅的事情她是一路都看著的,兩個人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可是誰知道會發生這許多事情,她生怕衛蘅被人騙了,又怕她私下見陸湛,今後會被婆家看輕。可是做丫頭的哪裡拗得過主子,也只好由得衛蘅去了。

行到東門時,衛蘅就躲在樹後,只見南慧在背後拍了拍那守門的婆子,也不知戳了哪兒,那婆子就軟軟地癱了下去,南慧將她扶到了一邊的花叢後躺下。

衛蘅這才走了過去。

出了門,果然見一輛藍呢馬車停在衚衕里,衛蘅剛走過去,就見馬車的帘子掀了起來,露出陸湛的臉來。

衛蘅進了馬車,看著陸湛也不說話,眼神化成了一片片飛刀,逮哪兒就削哪兒。

陸湛一伸手就將衛蘅拉了過去摟到懷裡,捏了她的臉道:「怎麼,看到陳十三郎一表人才,就跟我這兒擺臉色了?」

這簡直是惡人先告狀,衛蘅撐起身子,怒道:「他就是一表人才,而且至少他肯正正經經地請了人來提親,還為了我,懇求他娘。」

衛蘅越想越委屈,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連陳士安那樣靦腆的人,都敢跟她娘硬氣,怎麼到了陸湛這兒,就是各種艱難。這幾日衛蘅沒少腦補,肯定是楚夫人不同意,陸湛兩面為難,孝字為大,指不定他就順了他娘的意思,要娶那楊順呢。

陸湛被衛蘅的話給氣笑了,死死地箍住她,在她胸、脯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為你做了多少事,犯了多少錯,你倒好,才幾日功夫就招惹了這許多人,背著我去給人相看,如今還倒打一耙?」陸湛覺得,今早他為了衛蘅頂撞了自己的娘親,可真是冤枉。

「噯,噯。」衛蘅疼得叫了兩聲。

陸湛原本使力的手,不自覺地就軟了下來,改掐為揉,簡直是流連忘返。

衛蘅一把握住陸湛的手腕,又是氣又是怒,每次都是這樣,就只會欺負她,可是正經事兒一點兒也不說。

衛蘅這是典型的患得患失,委委屈屈的眼淚落得更厲害,一雙眼睛被淚水一洗,美得彷彿剪碎了一池金箔的湖水。

這樣的人又軟又嬌,陸湛原本天大的怒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受委屈了,這樣就受不了了?那當初你和何二郎定親的時候,我是個什麼感受你知道嗎?」陸湛問,「你去相看陳十三,我又是個什麼感受?」

每次陸湛一提何致,衛蘅就肯定蔫巴兒,這就是她一輩子的把柄。衛蘅收住眼淚,抬了手背去抹淚,陸湛的手便又開始亂動起來。

春日的衣衫單薄,陸湛的手已經不滿足在外面逗留了,輕輕地就滑入了衛蘅的衣襟,手指若有似無地來回颳了起來。

陸湛含住衛蘅的唇瓣道:「再過半個月,櫻桃就該出來了,你今年做點兒櫻桃汁的口脂好么?」

衛蘅紅著臉,腳趾頭都收緊了,自覺地陸湛這人太不要臉了,這樣下流的話也說得出來,她細細地抽著氣兒,說不出話來。

那軟玉溫香,握在人的手裡,不知變出了多少形狀來,衛蘅有心立威,可是紅著臉喘著氣兒,就什麼氣勢都沒有了。

衛蘅癱軟在陸湛的懷裡,輕聲道:「四月初八的佛誕節,老太太還要帶我去法慧寺吃齋飯呢。」

這已經是衛蘅能說出的最露骨的話了,她可沒臉強求陸湛叫人來提親。

陸湛的手下一重,嘴裡道:「那可不行,我的媳婦誰也不給看。」

衛蘅痛得「嗯哼」一聲,伸手擰了陸湛一把。

陸湛抵在衛蘅的耳邊道:「放心吧,這幾日祖母就會請人上面提親了。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原本是想過些日子再提親的,總得避嫌。」畢竟衛蘅退親的事情可是陸湛在裡面做的手腳,有心人若是深挖,也能查出蛛絲馬跡來。

「可是你就是個不省心的。」陸湛吃味兒地道,「這次上巳節,又收了不少蘭草吧?」

得了陸湛的這句話,衛蘅的心就放下了,轉而道:「你就這樣忙嗎?忙得連家都沒時間回了?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可得小心。」

陸湛輕輕啄了啄衛蘅的嘴唇,「怎麼,是怕我以後沒時間疼你么?」

兩個人越親密,陸湛現在說話越露骨,衛蘅啐了他一聲,就掙扎著要坐起來。

陸湛在這裡也不能久留,也沒有再逗弄衛蘅,「這幾日媒人就會上門,你再耐心等等,別腦子一發熱又干出什麼傻事兒來。」

衛蘅嘟著嘴道:「我現在乾的就是傻事兒。」

陸湛抵住衛蘅的額頭一笑,「不許再去見陳十三。」

衛蘅矯情地道:「那我可沒轍兒,都是長輩安排的。老太太和我娘都中意得緊,若是真將我許給了陳家怎麼辦?」

陸湛依然在笑,可是那眼睛裡冷意懾人,這笑比不笑還怕人。陸湛替衛蘅理了理額發,「我總有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衛蘅定定地看著陸湛,片刻後突然親上了陸湛的嘴唇,媚眼斜飛地笑著道:「你不會的。」

衛蘅的眼睛明媚燦爛,再美好的春光也比不得她眼底的那一抹嬌媚。

陸湛倒是沒想到會被衛蘅看穿底牌,伸手去捉她,衛蘅跑得比兔子還快,刺溜一聲就跳下了馬車。

陸湛有些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

衛蘅跑進門,拿手拍了拍胸口,趕緊問念珠兒道:「沒人發現吧?」

念珠兒搖了搖頭。

南慧將那婆子搬回原處,等她醒時,雖然奇怪自己怎麼就睡著了,但是也沒多想。

衛蘅也不逛園子了,回了屋便興高采烈地開始埋頭畫花樣子,男鞋用的花樣可比女鞋難畫多了,又要低調,又要好看,還不能失之秀麗,衛蘅咬著筆桿兒,想了許久,畫了許久,才得了一張。等訂了親,她就能正大光明地做鞋子了。

衛蘅這兒高興了半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念珠兒在生氣,給她端茶遞水時也板著一張臉,你問她就答,你不說話她就絕不開口。院子里的小丫頭都戰戰兢兢的,所說平日里愛教訓人的是木魚兒,但是大家最怕的還是念珠兒。

「你怎麼了,好姐姐?」衛蘅遣退了其他服侍的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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