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缺心眼

念珠兒親自打了帘子迎了陸湛和陸怡貞進去,後頭還跟著老太太派過來的袁嬤嬤。

袁嬤嬤是從小伺候老太太的丫頭,如今家裡的主子都當她半個老太太一般敬著,她一輩子沒嫁,老太太早說過,等她去了,要叫衛蘅的爹衛峻給他摔盆的。見袁嬤嬤在,衛蘅心裡就鬆了口氣,陸湛這次上門也太突兀了,衛蘅可不想傳出些閑言,叫她受姐妹們排擠。

衛蘅下地迎客,袁嬤嬤也顧不得陸湛和陸怡貞在場,趕緊上前攔了衛蘅,嚇唬她道:「姑娘快別下來,仔細骨頭挪位,到時候得生生地打斷了重新接哩。」

衛蘅只得重新靠躺在榻上,可是這樣子見陸湛顯得實在有些隨便,他們兩家的關係可還沒親密到這個兒份兒上。

「蘅妹妹你快躺著吧,我和哥哥又不是外人。」陸怡貞也上前勸道,既然客人都發話了,衛蘅也就自在了一些。

「湛表哥和貞姐姐快請坐吧,其實我傷得也不厲害,你不必天天都過來的。」衛蘅客氣道,此時木魚兒也將茶水端了上來。

陸湛彷彿很少進女子的閨房,只好用面無表情來掩飾難言的尷尬,且衛蘅的閨房實在是太閨房了一些。

紫檀雕葡萄紋的月洞門隔斷,帘子是一掛小珍珠,掀起來時叮咚脆響,聲音又圓潤又飽滿,這樣一帘子珍珠簡直是每個小姑娘都想擁有的一架門帘。

榻上的坐墊和椅子上的椅袱一水兒的黛紫色綉纏枝牡丹錦緞,上面擱著橘黃色的、玫紅色的、櫻粉色的、薑黃的引枕、靠枕,整個屋子裡的顏色多得讓人眼花繚亂,卻又格外的和諧。

屋子裡軟團團的,整個東次間就像被棉花團包裹著一般,在冬日裡顯得格外溫暖,叫人恨不能也歪著、靠著,那才叫一個舒服。

屋子裡沒有熏香,但飄著淡淡的不知名的果香,甜絲絲的,又不膩人。

陸怡貞前兩日進來的時候,臉上的羨艷可是擋都擋不住的,她見過那麼姑娘里,只有衛蘅的屋子是這個樣子,漂亮又舒服。

其他姑娘的閨房都往雅緻了裝潢,譬如衛萱的屋子,就掛著整面牆的山水畫,還詩書條幅,一瞧就是個才女的屋子,但瞧著就是冷清了一些。

而陸怡貞的閨房是楚夫人布置的,那就更是淡遠舒朗了,沒才氣也得熏陶出幾分才氣來。

陸怡貞喜歡衛蘅的閨房,但對於陸湛來說,衛蘅的起居室簡直讓人忍不住皺眉頭,只覺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她怎麼就有那麼多東西放。

待主客都坐好了,袁嬤嬤也挑了個角落坐下。

衛蘅沒有再主動說話,免得讓陸湛又有說她「不矜持」的理由。陸怡貞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顯得有些冷場。

在這片靜默里,還是陸湛先開的口,「那日多謝蘅表妹救了貞姐兒。」

衛蘅微微垂著眼皮,客氣地道:「不用謝。」

陸湛沒有繞圈子,在謝過衛蘅,盡了禮數之後就開門見山地道:「今日冒然上門,主要是想問一問蘅表妹,那日貞姐兒驚馬之後,我派人去查過原因,蘅表妹當時離得近,可看見有什麼異常了嗎?」

衛蘅心裡一動,沒想到陸湛會因為這件事上門。衛蘅側頭看了看陸怡貞,不得不說,陸湛的確是個好哥哥,陸怡貞出一點事,不過上這點兒皮毛,他就這樣緊張,不僅派人去查,甚至還不顧男女大妨地登門來問自己。

衛蘅搖了搖頭,「當時並未看到有什麼異常,怡姐兒私下也問過其他人,都沒有人發現異常。」

聽到這兒,陸怡貞就忍不住面帶喜色地開口道:「哥哥,你看,我就說欣妹妹不是那樣的人,她怎麼會害我?」

陸湛掃了陸怡貞一眼,陸怡貞就乖乖地閉上了嘴,臉上帶出一絲委屈來。

「貞姐兒和魏姑娘的馬我都讓人查過,女學購置的都是老馬,性情都是極溫順的,等閑的針扎一下,踢一下都絕不會驚馬。」陸湛繼續道。

衛蘅其實當時也懷疑,是不是魏雅欣自己隨身帶著針,刺了馬屁股,就像木瑾一樣,可是針眼細小,不比簪子,事後也看不出來,但聽陸湛這樣說,衛蘅就打消了這一猜測。

此消彼長,若是連針扎都不會驚馬,那馬兒又怎麼會受驚?衛蘅細細思量了起來,當時那些不曾留意的細節此時就浮現在了腦子裡。

「是不是藥物所致?」衛蘅緩緩開口道,「當時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此前從未聞到過,不過我以為是上課時馬太多產生的異味,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衛蘅自從上了調香課,又刻意訓練過辨香之後,對氣味兒敏感了許多。

陸湛看了衛蘅一眼道:「我的人從那兩匹馬後來拉出的糞便里,查到了拒馬根的渣滓,若馬吃了這種草,再聞到夏雪香,就會瘋癲。」

這兩種東西衛蘅聽都沒聽過,卻不得不佩服陸湛的神通廣大。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就是欣妹妹做下的事情啊,她的馬不也受驚了么?」陸怡貞不認同地道,「何況欣妹妹怎麼會知道這樣罕見的草。」

「那麼你覺得這是誰動的手,又想達到什麼目的?」陸湛反問陸怡貞,「馬不會無緣無故地受驚。」

陸怡貞一下就答不出了,或許是潛意識裡就不想回答。

「人做事總是有目的的,這件事里誰最終得了好處,誰的嫌疑就最大。」陸湛道。

陸怡貞也不是傻子,她看了看衛蘅的腿,又道:「可是哥哥,你不是說如果蘅姐兒只救我就不會受傷,這都是我的錯,欣妹妹也不知道當時我會拉她呀?」

陸湛道:「我見過馬受驚,很少有兩匹馬受驚還奔到一處的。你再仔細想想,魏姑娘當時在你身邊,是不是先伸出了手,以至於你下意識不得不去拉她?」

這些事發生得太快,如今陸怡貞哪裡還想得起來這些細節,連衛蘅都有些記不清楚。

陸怡貞不說話,性子既懦弱又倔強,看臉色就知道她還是不相信陸湛的分析。

「可是哥哥,就算是這樣,我們三個一齊落下馬的時候,誰都可能會受傷,欣妹妹一個弱女子,就是再厲害,又怎麼算得到衡妹妹會被壓在下頭,腿會折斷呢?」陸怡貞道:「更何況,她又怎麼知道衡妹妹會來救我們?」

衛蘅心想,這會兒陸怡貞為了給魏雅欣解除嫌疑,腦子怎麼忽然就清醒許多額。其實衛蘅雖然懷疑魏雅欣,可也不得不承認,這裡面漏洞頗多。

陸湛看了看自己單純得有些愚蠢的妹妹,耐著性子道:「那我問你,當時你的馬出事的時候,蘅表妹和你距離多遠?」

陸怡貞一愣,想起當時她和魏雅欣正想一起上去問衛蘅事情,結果剛靠近,她的馬就受驚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蘅表妹就在你們旁邊吧,這時候別說是她,就是其他人看見了,第一反應肯定都是追出去救人。你說是不是?」陸湛問陸怡貞。

陸怡貞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大家都是同窗,就算她換做衛蘅,當時肯定也會策馬上去救人的。

「此其一,蘅表妹騎術精湛,坐騎又是千里良駒,自然能第一時間追上你們。你們摔下馬之後,我問你,蘅表妹是不是用身子護著你的,並沒有往你身上壓?」陸湛問。

陸怡貞皺了皺眉頭,那種時候她那裡注意得了這個,她在落馬後,就只能順勢翻滾。

衛蘅卻詫異地看向了陸湛,他當時根本就不在現場,怎麼搞得好像親眼看見一般。

陸湛對衛蘅其實也沒有太好的臉色。要不是衛蘅獃頭獃腦的缺心眼兒一個,魏雅欣也絕不敢算計她頭上,陸怡貞也就不會被魏雅欣利用來當跳板。

幸虧這一次衛蘅護住了陸怡貞,讓陸怡貞的傷勢沒有大礙,不然陸湛對衛蘅,恐怕就不會登門道謝了。

陸湛掃了一眼衛蘅,覺得衛蘅這種自以為樂於助人,卻又不動腦子的傻大姐性子,若是不改,遲早害死她自己。這太天真了就容易拖人後腿,給別人添麻煩。

「貞姐兒,你不必細想,你是見過蘅表妹打馬球的身手的,她被你拖累而摔下馬背的時候,雖然不能控制力道,但是第一時間讓一讓不壓著你的本事還是有的,她是那種寧肯自己吃虧也不會傷人的人。」陸湛道。

衛蘅又驚詫了,沒想到自己在陸湛心裡的評價這樣高,衛蘅的心裡一熱,不過她大概絕對想不到,在陸湛看來,衛蘅這種性子,那就叫傻缺,對她這種人,他要麼敬而遠之,要麼利而用之,再沒有別的選擇。

衛蘅正自己心裡傻樂的時候,陸湛充滿暗示地看了她一眼,衛蘅沒理解過來。

陸湛不得不又開口道:「貞姐兒,不管如何,祈福舞的事情是你連累了蘅表妹。」

衛蘅這才知道陸湛是在暗示什麼,她心下一動,雖然拿不到魏雅欣做這件事的證據,但是已經確定是有人做了手腳無疑。如是被魏雅欣達到了目的,今後還不知道要使出多少陰險手段來。

衛蘅開口道:「其實要知道是不是魏姑娘做的,只要不讓她代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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