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A大有湖,每年都有在這裡投湖輕生的,甄理雖然沒有真正的自殺念頭,但也會想如果她死了,也不知道梁教授會不會嘆息一聲。

「甄理。」郝若滿頭大汗地站在甄理的面前,背對著湖水。

甄理抬起紅腫的眼皮看向郝若,帶著鼻音道:「怎麼,怕我跳湖啊?」

「哎,你實驗室師妹說看到你從齊老師那兒哭著跑出去,我……」郝若在甄理旁邊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下道:「怎麼,沒拿到錄用郵件啊?這算個什麼事兒啊,怕什麼,我再陪你讀一年就是了。」

話說,郝若今年也是博三,該畢業了。以他的水平,別說正常畢業了,就是提前也可以。

至今依舊在校園裡蹉跎,聽他說是因為A大食堂好吃。

這口味也沒誰了。

「我是那種為畢不了業就哭的人嗎?」甄理「切」了郝若一聲。

「那是為什麼?」郝若問。

甄理把原因簡單地告訴了郝若,在郝若滿臉的驚訝里自嘲道:「你是覺得我腦子進水了是不是?能畢業都不畢業?」

郝若抓了抓後腦勺道:「這倒也不是。你的水平咱們誰不清楚啊,想畢業分分鐘的事兒。只不過你沒必要跟梁教授賭氣就不畢業啊,畢竟是你媽嘛。」

甄理懶得理會郝若。她和郝若雖然是好友,但家裡的事情並沒怎麼對他說過,反正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郝若也知道自己嘴笨,說得多錯得多。「走,我請你喝酒。」

甄理看了看郝若,這個提議若放在以前,她自然是欣然同意的,但是現在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她怕郝若學壞了。「喝酒可以,不過你必須安全把我送到宿舍。」

對了,甄理是有博士生宿舍的。只是她幾乎不去住而已,不過她並不喜歡別人知道她的老巢,所以沒有告訴過郝若觀雲府的事兒。

「怎麼,連家都不回啦?」郝若問。

早就回不去了。

甄理白了郝若一眼。

郝若趕緊投降道:「好,我什麼也不說。」

兩個人喝悶酒總比一個人喝好。

喝醉了甄理就埋在郝若肩頭哭。

這時候有個堅實而寬闊的肩膀可真好。

當她拿著啤酒瓶站在花壇邊上唱「有媽的孩子是根草」的時候,有人鼓掌,挺好的。

當她醉得發吐時,有人遞給她一瓶水漱口,挺好的。

次日甄理全須全尾地在自己宿舍的床上醒過來,連衣服都還是昨晚那身,可見郝若的確信守了君子之約。

宿舍內空無一人,室友也是個偶爾才回來的人。

甄理簡單地梳洗了一下自己,就接到了郝若的電話,順帶也看到了隋遇有幾條微信進來,還有幾通電話。

若是往常,甄理肯定迫不及待地給隋遇回覆過去了,但現在突然就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一個遠在天邊的男友,並不是甄理現在所需要的。

其實也不是甄理將來所需要的。

她看著屏幕發愣,就像有人拿冰水從她頭頂百會穴上灌下去一般,熱戀燒起來的火瞬間就滅了。

樓下郝若提著早點道:「我給你買了點兒白粥,知道你肯定頭痛沒胃口。還有醒酒的葯。」

郝若把東西遞給甄理,「再沒胃口也吃點兒吧,養胃。」

甄理接過郝若手裡的東西,低頭想了想,又抬頭看著郝若的眼睛道:「郝若,我有男朋友了。」

郝若似乎沒有絲毫驚訝,反而笑了起來給了曲起手指甄理一個栗子,「想什麼呢?你知道我品味的,我只喜歡大胸妹。」

甄理沒有繼續戳破,也笑著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道:「哦,我就是怕你一個想不通栽我這火坑裡。」

「我傻啊我?明知道是火坑我還跳?真替你那倒霉男朋友操心,攤上你這麼個不省心的。」郝若笑得有些僵硬地道。

甄理上前給了郝若一個擁抱,「郝若,我捨不得你這樣一個好朋友,所以才跟你說清楚的。」

郝若摟了摟甄理,很快就鬆開了,「行了,你就別瞎想我了。」

甄理鬆開郝若道:「你知道我現在像什麼嗎?」

郝若不知。

「像個綠茶。真替你未來女朋友操心,攤上我這麼個男友的好基友。」甄理笑道。

「看來是沒事兒了,知道開玩笑了。還有,不用替我女朋友操心,我要是真交女朋友了,那絕對是重色輕友,唯女友之命是從。那時候我會連你姓什麼都不知道。」

甄理給郝若比了個「六」的手勢,「真是絕世好男友。」

郝若不再理會甄理,騎上旁邊的車,對她揮了揮手道:「走了。」

甄理吃著郝若送的粥,心想她的人生還是很不錯的,有閨蜜,有基友,雖然男朋友稍顯不靠譜,但總體說來,帶出去還是很讓人羨慕的。

這樣的人生沒道理不振作的。

甄理正想著要振作,隋遇的電話就又進來了。

「怎麼了?怎麼一直不接電話?」隋遇問。

「昨晚睡著了沒聽見。」甄理道。

此時甄理已經沒有了傾訴的慾望,而郝若正好趕上了「好時候」,那時候甄理正脆弱來著,否則這等「家醜」她是不會對人言的。

「發生什麼事了?」隋遇可沒那麼好打發。

「沒什麼事。」甄理不耐地道,她頭正疼得厲害,只恨隋遇在她需要的時候不能在她身邊,給她揉揉太陽穴什麼的。

「你不對勁。」隋遇道。

「都說沒什麼事了。頭有點兒疼,我先掛了。」

甄理掐斷電話。

她知道越是這樣,隋遇那邊越是會覺得有事兒。

可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隋遇覺得有事么?誰讓他這個男朋友當得那般不盡責。

很快甄理就迎來了隋遇的奪命連環call。

異地戀的男友也就只有這唯一一個招數。

甄理不情不願地接起來,「都跟你說頭疼死了,你能不能別打電話啊?」

「要我飛過去嗎?」隋遇問。

要!!!

但女人總是口是心非,「不用,你的正事要緊。」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隋遇輕聲哄道,「不然我馬上飛過去。」

哎,不管體溫有多冰涼,但至少這話叫人聽著還是舒服的。

甄理輕描淡寫地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等著聽隋遇的意見。

「你做得對。如果這是你真心想做的事,每一步都要靠自己走。日後回憶起來,可以成功地說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而如果你接受了梁教授的幫助,哪怕你最後成功了也不會想回顧,因為最初的那一步會有缺陷和遺憾。」隋遇道。

這種事富二代最有發言權。不管他能力有多強,但如果第一桶金是來自家庭,其實對他本身就是一定程度上的否定。

所以,隋遇當初在邁出第一步時,也是拒絕了他父親的幫助的。

而那時候他的年紀還非常小。

甄理倒是沒想到隋遇會這樣說。

「那我去寫撤論文的信了。」甄理道。

「嗯。」隋遇點了點頭,「我還有個電話會議,先掛了。」

甄理對著黑下來的屏幕「切」了一聲,難怪古人說「悔教夫婿覓封侯」啊,男朋友太能幹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還不如一家庭煮夫呢,至少想見時就能見。

論文,既然撤回來了,但文章還是要發的。

而且還要精益求精。

學術圈的前言日新月異,甄理的實驗數據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了。雖然還有那麼點兒時效性,但要發頂級雜誌就欠缺一點兒火候了。

甄理下定決心,要發一個影響因子更高的雜誌,好叫梁教授知道,沒有她的幫助,她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甄理一頭扎進了實驗室。

寧致問起蘇格格怎麼許久不見甄理的時候,得到的答案就是她正泡在實驗室。

「她泡實驗室?」寧致驚奇地問。

「是啊,她實驗操作厲害著呢。有個什麼操作,他們實驗室只有甄理做得出來,她跟我提過,我都忘記是什麼了。」蘇格格道。甄理提的那些術語就從沒就進過她耳朵。

寧致回憶了一下甄理,實在想不出她做實驗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大少爺決定驅車去A大看看她,順便要點兒醫藥費。

甄理收到的微信,先是一張寧致的「驗傷照」,然後是一句:是不是該賠點兒醫藥費?

甄理沒理會。

「我就在你實驗室樓下,你往外看看。你不下來,我就跟每個進出的人說我找甄理。」寧致又發出一條簡訊。

甄理氣呼呼地拉下口罩,真是個麻煩精,只會添亂。

寧致抱著手靠在酷炫跑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甩著馬尾過來的甄理。

她的馬尾在腦後實在甩得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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