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心上痕(三)

榆錢兒的親事受阻,柳葉兒的事情紀澄也沒敢著急,現在形勢不明朗,她還得替這兩個丫頭從長計議。

雖然紀澄這邊是愁雲滿天,但沈家卻是雙喜臨門。沈蕁的親事剛定下,沈徵的親事也有了眉目。

如今沈家是鮮花著錦,老太太則是居安思危,黃氏也破天荒地沒再挑剔兒媳婦的出身,都只看重姑娘家的品行。

到最後議論來一輪去定下的卻是沈徵的那位恩人,也就是他受傷後救了他的姑娘——馮霜。

馮霜如今算得是個孤女了,因著沈徹利用職務之便替她打聽了,她南邊兒幾乎沒剩什麼親戚了。至於她爹娘也是早就亡故,她是跟著她哥哥去的塞上,偶然救了一次沈徵,結果馮霜的哥哥就一心跟著沈徵投奔了征北軍,哪知道這次在樂原關大捷里卻殉難了。

不管怎麼說馮霜的家世清白,於沈徵也算有恩,娶她當兒媳婦沒有好處,但是絕對沒有壞處,至少打秋風的窮親戚就幾乎沒有,還可以給人以沈家十分知恩圖報的印象。

而沈徵如今是對娶誰都沒有意見,他心裡其實也著急定下來,因為他的親事不定下來,老太太和黃氏防他就跟防賊似的,出個門都不方便,再說了,他若是推託成親的事兒,他二哥心裡只怕會起疑心,為著打消沈徹的疑心,沈徵也得趕緊把自己摘清了。

沈徵和馮霜還算相熟,與其去娶那些個矯揉造作的貴女,還不如娶個相處得自在些的,於是沈徵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提了馮霜的名字,結果老太太和黃氏低頭一合計,准了。

沈徵的親事就這麼爽快地給定了下來,日子選擇六月裡頭。黃夫人擔心夜長夢多,生怕半道兒上沈徵這個屁股上長釘子的又溜到邊塞去了。

那馮霜現今本是住在忠毅侯府的,可親事一旦定下來之後,就怕外頭的人碎嘴說他們婚前有苟合,但馮霜如今又是舉目無親,她一個姑娘家出去住著也實在讓人不放心,黃氏就將馮霜安頓到了磬園。

雖說沒有任何實質區別,但好歹也是隔了一房隔了一堵牆,勉強能堵悠悠眾口了。

不過既然將來的三弟媳婦住進了磬園,紀澄這個做二嫂的總得好好照看著。

紀澄第一眼見到馮霜的時候,直接的印象就是寒酸。

比起沈家人的用度,馮霜那起了毛邊兒的衣裳,還有那木頭雕刻的簪子自然就顯得寒酸了。

倒不是黃氏刻薄馮霜,沈家根本不缺這點兒銀子,而是馮霜並不想占沈家的便宜,她是個骨子裡十分傲氣的姑娘,若不是因為沈府能幫她打聽親戚的下落,她也不會寄居在沈家。

不過如今馮霜已經和沈徵定了親,黃夫人考慮得還是很周到細緻的,納吉禮準備得頗為豐厚。

只是馮霜驟貴,又怕別人議論她眼皮子淺,所以也不肯用黃夫人送的那些首飾,依舊是舊日穿戴。

馮霜也是想得明白,以她的家世哪裡能跟沈府的妯娌比,說句難聽的,就是府里稍微有點兒頭臉的丫頭都比她氣派。她便是穿金戴銀又如何,難道就能更改她是孤女、嫁妝微薄的事實?

紀澄是早就打聽過馮霜的性子的,所以過二房來接馮霜的時候也沒戴什麼首飾,衣裳也不過是五成新。

但即使這般,馮霜在第一眼看到紀澄的時候,唯一的印象就是彼此有如雲泥。

馮霜知道紀澄是好意,所以清減了首飾和穿戴,但紀澄越是這樣小心翼翼,就越是讓馮霜心裡不舒服。她的確是窮,可也並不羨慕她們穿金戴銀,沒得反而顯得她很小氣似的。

紀澄看馮霜的樣子就知道今日是做錯了。最近她腦子裡一團漿糊,什麼事情都做得不好,本是好心,哪知卻刺|激到了馮霜敏感的心思。

紀澄當下也只能權作不知了,她親自將馮霜引到給她準備的院子里,擺件都是紀澄前兩日細心挑好的,只揀了清雅的擺上,一點兒奢華之氣都沒有。

馮霜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她也是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也明白紀澄是一片好心,所以朝紀澄笑了笑,「多謝姐姐費心了。」

多要強的姑娘啊,沒有嫁進門之前,連跟著人喊聲嫂嫂也不願意,紀澄對馮霜的性子又了解了些。要強其實沒什麼不好的,只是也不得過於敏感了。

紀澄又說了幾句體貼話,就轉身出了門,然後側頭吩咐指派來伺候馮霜的白媽媽道:「你一定要仔細伺候馮姑娘。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切要替她留意些。她一個姑娘家麵皮薄肯定不好開口,還煩媽媽多用用心,切不能叫馮姑娘委屈了。」

白媽媽重重地點點頭,「少奶奶就放一萬個心吧,奴婢定不叫馮姑娘有任何委屈。」白媽媽也不是傻的,馮霜是鐵板釘釘的三少奶奶,誰敢給她委屈啊。

紀澄回頭看了那院子一眼,這才領著榆錢兒走了。

到人少的地方,榆錢兒這才嘟著嘴道:「姑娘,那馮姑娘架子擺得也未免太高了。你這替她忙前忙後的,還親自去二房接她,她嘴裡連個道謝的話都沒有。敢情這是瞧不起人吶。」

紀澄側頭道:「她為什麼瞧不起人啊?」

榆錢兒快嘴道:「還不就是嫌棄咱們是商戶出身么?她以為她又能高尚到哪裡去?」

紀澄聽了直搖頭,嘆息道:「她並沒有瞧不起咱們,反而是怕咱們瞧不起她,所以這才先豎起一道牆將咱們隔在外頭的。」

紀澄點了點榆錢兒的額頭道:「你這丫頭眼界也太小了。你自己一心覺得自己是商戶出生,覺得別人肯定看不起你,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往自己身世上想,別人明明沒那個意思。」

榆錢兒嘀咕道:「可不是我眼界小。你都不知道四少奶奶背後編排了你多少是非。她屋裡的丫頭拿出來到處說,一準兒是被馮姑娘聽去了。」

紀澄道:「她不像是那樣的人。」

榆錢兒道:「那她是個什麼意思啊?顯得咱們好似熱臉去貼冷屁股似的。」

紀澄瞪了榆錢兒一眼,這丫頭說話真是一如既往地粗俗,紀澄道:「她不就跟你是一個意思么?覺得我們看不上她。」紀澄嘆息道:「今日是我做錯了,著了相。」

紀澄的確是著了相,有時候人越是用力去做一件事,越是容易出錯。話說紀澄這樣看重馮霜又是為了誰?還不是因為沈徵是沈徹的弟弟么?

可在別人的眼裡看著就不一樣了。

李芮聽得紀澄接風霜的事情後就撇了撇嘴,一邊吃著橘子一邊道:「這可算是找著伴兒了,一個商戶女,一個孤女,真是一個比一個不如了。」李芮朝剛進門的沈徑抱怨道:「以後我都沒臉出門了,人家問起我的妯娌,叫我說什麼好?」

沈徑拿了衣裳直接進了凈室,頭也不回地道:「你既然嫌棄沈家,和離了回李家不就好了。」

這下可是炸了窩了,李芮當時就哭了起來,「沈徑,你是什麼意思,你出來,你給我說清楚。沒頭沒腦地就說和離,你是不是在外頭又看上哪個狐媚子了?好的不學,專學壞的,你就跟你二哥一樣。」

沈徑聞言更是大怒,這女人簡直是無理取鬧,竟然還攀扯上他二哥了。沈徑大步從凈室里走出來道:「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你還有臉指責別人?我看有你這樣狗眼看人低的妯娌,二嫂她們出去才難以啟齒。好好的婦德不修,連影子都沒看見就連二哥都編排上了,你出去問問哪家的媳婦像你這樣的?我看都是慣的。」

沈徑其實早就對李芮不滿了,只是沖著她懷著孩子,沒跟她計較,結果她越發得寸進尺,叫人難以忍受。

李芮被沈徑大罵一通,立即嚎啕了起來,「沈徑,你有沒有良心啊?我說什麼了?我到底說什麼了,你要這樣對我?」

李芮這麼一哭,立即就驚動了她的奶娘韓媽媽。韓媽媽打了帘子進來道:「怎麼了,怎麼了?哎喲,我的姑奶奶,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可不興這麼哭的,仔細傷著孩子。」

李芮已經哭得哽噎了,將頭伏在韓媽媽的肩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韓媽媽看向沈徑道:「姑爺,這是怎麼了呀,小兩口的早晨出門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鬧成這樣了。少奶奶是雙身子的人,情緒難免激動,你讓著她一點兒就好了。」

沈徑道:「我們沈家養不起這樣的祖宗,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說完神惡經徑直就往外走了。

這下韓媽媽和李芮都傻了眼,她們拿捏慣了沈徑,可沒想到脾氣素來溫和的沈徑也會有這樣倔的時候。

李芮於是哭得越發大聲了。

這屋裡鬧了這樣一通,早就驚動了紀蘭。沈徑剛走到院子門口,紀蘭就趕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紀蘭臉色不好地問沈徑,「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啊?你媳婦哭得那樣慘,你也不管管?」

沈徑冷著臉道:「她嫌棄咱們沈家的妯娌出身不好,給她丟臉了,讓她抬不起頭來。婦德不修,又在背後編排二哥。這就是你給我選的好媳婦!」沈徑這回連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