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兄弟情

沈徹踢了踢旁邊的酒罈子,「看來這幾年你的酒量在軍營里練得漸長啊。上次偷跑出去投奔二叔的時候,臨走前兩壺酒就把你灌翻了,現在可不一樣了,居然還認得出我是你二哥。」

沈徵笑得有些無奈而凄涼,「你就別笑我了。」

沈徹在涼亭的欄杆上坐下,他可沒有沈徵那種席地而坐的習慣,除非下面墊著草墊子。

沈徵這才看清楚沈徹手裡也提著一壇酒,那泥封被拍開後,酒香撲鼻而來,沈徵一聞就知道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陳釀,可能還不止。

沈徵的喉頭動了動,就見沈徹變戲法似地變出兩隻碗來,金黃的酒液從空中注入碗內,一滴也沒拋灑。

沈徵接過酒來嘗了一口道:「二哥,你總是能找到好酒。」

「天下好酒多的是,只要你肯用心去找。」沈徹道:「有些酒聞著香,喝起來卻辣喉頭,喝醉了第二天起來就跟死了一回一樣。」

沈徵仰頭將酒飲盡,將碗重重地擱在欄杆上,「再來一碗。」

沈徹依言倒了一碗。

沈徵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二哥,我是個粗人,習慣直來直往,你有話就直說吧。」

沈徹挑眉,「哦,既然直來直往,難道不是應該你有話對我說?」沈徹啜了一口酒,心想的確是個粗人,這酒被沈徵喝得跟喂牛一樣,糟蹋。

不過沈徹也不心疼,就由著沈徵牛飲。

沈徵打了個酒嗝,「那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她?」

沈徹掃了沈徵一眼,「什麼她?那是你二嫂。」

二嫂兩個字,在沈徵嘴裡滾了半晌,他實在叫不出口。

「你是不是早知道?」沈徵就像委屈的大孩子一般看著沈徹。

沈徹真的很想一腳踢飛沈徵,可誰讓他是自己弟弟呢?「我是不是早知道有什麼關係?」

沈徵想了想,這倒也是。可旋即又想起自己對沈徹說過的那些事,越想越害臊,低頭道歉道:「二哥,今晚我大醉一場,明天早上一起來以前的事情我就都忘了。」

「唔。」沈徹應了一聲,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他雖然不似沈徵一般牛飲,可是一口接一口地啜著,一碗很快就見了底,所以他喝得一點兒也不比沈徵少。

沈徵心再粗也知道沈徹的不痛快。他二哥是個可憐人,出了那件事後,連他大哥似乎都放下了芥蒂,三兄弟合力其利斷金,在大草原上所向披靡,這才有了樂原關大捷。

「二哥,你現在怎麼想的啊?」沈徵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酸楚,轉而關心起沈徹來。

「什麼怎麼想的?」沈徹裝傻充愣道。

沈徵道:「那件事若是被老祖宗知道了,肯定要讓你休妻。」

「所以老祖宗不能知道。」沈徹淡淡地道,語氣雖然疏淡,可那話卻是擲地有聲。

沈徵「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也忍得下來?」

「不然呢?」沈徹斜挑眉毛,收了一條腿曲在欄杆上,「我要是忍不下,落下來好讓你撿漏?」

沈徵黑臉一紅,「二哥,我都說了……」朋友妻尚且不可欺,何況還是自己嫂子。

沈徹擺擺手,「後面等著撿漏的排著長隊呢,也不差你一個。」

沈徵心裡浮現出紀澄的樣子,心想這話說得倒也不差。

「可是你心裡呢?就這麼忍下這口氣?」沈徵又問。

沈徹笑了笑,「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總關心你哥哥房裡的事?要是曠得久了,就趕緊在二嬸給你挑的姑娘里選一個,這回老祖宗和你娘都是鐵了心的,你別想再跑了。」

這話說得沈徵更想喝醉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才剛受傷流血,這還沒緩過勁兒呢,怎麼就不能讓他自己先舔舔傷口什麼的?

在加上沈徵又覺得沈徹的話里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思,心裡就憋起勁兒了,回了句嘴道:「二哥,你說如今你這樣,是不是當初四處玩弄姑娘家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給你的報應啊?」

自己不痛快了,讓別人也跟著不痛快,果然舒服了許多,沈徵覺得。當初沈徵對沈徹就有怨言,說模樣吧,誰也不差誰,憑什麼大家出去喝花酒,那些姑娘就只黏著他二哥一個人?

現在可好了,遭報應了。說實話,沈徵從沒料到他二哥還能是個痴情種子。當扎依那冒死出現在大秦軍中,冷嘲熱諷沈徹成了綠毛龜的時候,沈徵可是第一回看到他二哥臉上出現那麼傷心的神色。

不過就這樣,沈徹都沒同意扎依那的再次投誠。

沈徵當時就罵沈徹是個傻瓜,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紀澄就是他二嫂,所以把紀澄也是一通好罵。而他二哥這個大傻瓜居然拒絕了扎依那以身解毒的主意,寧願廢掉一般武功被霍德追殺,也不願意接受扎依那的好意。

說實話,扎依那生得不僅不醜,反而美若天仙,若換了沈徵自己,只怕早就脫了衣服躺下了,可那時候沈徵只能幹著急。

就為了那麼個女人,居然還講什麼守身如玉,什麼玩意兒啊?

可見這世上真是一物剋一物。

沈徹聽見沈徵嘟囔什麼「報應」二字,伸腿就一腳踢在沈徵的背上,「你是皮緊了吧,欠收拾。」

男人對男人說欠收拾,那就真的是欠收拾。小時候,沈徹沒少收拾瀋徵,打得他鼻青臉腫、哭爹喊娘,再不敢跟他叫囂。又好吃的要緊著他這個二哥先,好玩兒的也得先供給他這個二哥先。沈徵後來一心習武從軍,估摸著也是和小時候被沈徹打怕了有關。

說打就打,沈徵正好心裡一團火。小時候挨欺負,現在都還沒報仇呢。如今沈徹的功夫半廢,他就不信還打不過他。

於是兩兄弟對視一眼,閃身跳出得月亭,在風雪裡這就打上了。

沈徵出腿那叫一個狠,還專撩下陰,沈徹出拳也不慢,就專打臉。

到最後沈徹一拳定在沈徵的鼻尖前一毫釐之處問:「還打不打?」

彼時沈徵的兩個眼圈都疼得厲害,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嘴角也腫了,若是沈徹這一拳在他鼻子上打下去,他引以為傲的高挺鼻樑就得變成塌鼻子了,那就太難看了。

「不大了。」沈徵果斷收回手,看著氣都不帶喘的沈徹,「二哥!你不是功力大減了嗎?」

沈徹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又理了理衣服上因為剛才打架而產生的皺紋,慢條斯理地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沈徵回憶了一下,別說還真沒有。

「那你當時躲什麼躲,還躲到征北軍來?」沈徵追問道。

沈徹輕咳一聲,「這都過了多久了?難道我的毒還不能解?」

這倒也是,沈徵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都是他想多了。可是他看著自家二哥那張欠揍的臉,就很容易想多。

這廂沈徵被沈徹揍了個半死,心裡就爽快許多了。覬覦自己二嫂,本就是天理難容,他二哥不動手,他自己都得愧疚死。

如今沈徹對他下手毫不留情,沈徵心裡的愧疚也就煙消雲散了。這酒也就不用喝了,轉頭就回屋呼嚕嚕睡大覺去了。

沈徹看著沒心沒肺的沈徵,對他這個弟弟只能說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而沈御在遠處遠遠地看著沈徹和沈徵打了一架各自回屋之後,這也才轉身回了常衡院。

崔瓏見沈御進門,忙地迎了上去替他解身上披著的頭蓬,斗篷上滿是雪沫子。「郎君可尋著二叔、三叔了?」

沈御點點頭,沒說話。

崔瓏溫柔細緻地伺候沈御換了鞋,又絞了帕子給他洗臉,「郎君可要沐浴?」

「嗯。」沈御應了聲。

崔瓏就又趕緊忙活去了。

在沈御沐浴的時候,她自己則親手整理起鋪籠被蓋來。她和沈御聚少離多,看著李芮懷孕,說不羨慕那絕對是假的。崔瓏也迫切地需要生個兒子,才覺得算是真正的沈家人。

沈御出來的時候,燭光將崔瓏的臉映得含羞帶怯,粉霞瀲灧,叫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旌搖曳。

哪知沈御就像瞎子似的,什麼都沒看見,也沒看見崔瓏臉上期盼的神色,就那樣躺下側身就睡了。

崔瓏愣了半日,這才小心地不弄出一點兒聲響地收拾了自己上床躺下。她往沈御的背上靠過去,心裡安慰自己沈御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

沈御的確是很累了,可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有多少年沒見著紀澄了?那個他一心求娶過的表妹?曾以為早就遺忘在角落裡的人,可在看到的那一瞬間,燈光下她晶瑩透白的肌膚彷彿一下就照映出了他內心的黑暗與齷蹉。

她好像一點兒也沒變,還是彷彿煙朧霧繞般縹緲。沈御知道自己應該對她感到失望、感到厭惡的,可是在黑夜裡只有他自己的時候,他卻不得不承認,當時當他知道紀澄拿著解藥選擇救凌子云而不是沈徹的時候,他心裡是閃過了一絲解氣的和莫名其妙的輕鬆的。

這是否某種程度上證明,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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