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一美

南桂搖了搖頭。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紀澄合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身體疲憊得厲害,可卻怎麼也睡不著。

沈徹的背影老是出現在她眼前,她看不到他的正面,只覺得那背影孤寂得令人眼睛發酸。

說什麼並肩面對風險,到最後承擔所有的還是他一個人。紀澄身邊的侍衛多了兩倍,這次只怕霍德再來,也討不了多少好的。

紀澄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夢見一片山崗,冷得沒有溫度的斜陽就那麼掛在天邊,山崗上躺著一個人,一柄劍插在他胸膛上,也不知死去了多久,有禿鷲從天上俯衝而下,對著那屍體啄去。

紀澄在夢裡又急又嚇,眼淚簌簌地落著,卻怎麼也喊不出聲兒,也邁不動腿。

「少奶奶,少奶奶。」南桂搖著紀澄,見她身體不停地抖動,額頭上滿是汗,神情無比痛苦,趕緊地將她搖醒。

紀澄終於從那噩夢裡解脫了,只差一點兒她就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人是誰了,一切都那麼熟悉。

紀澄整整喝了兩杯水才穩住心神,但怎麼都不敢再睡了。她手裡捧著茶杯,幾乎不敢去想如果沈徹不在之後的情形。

本來不該有這種天都塌下來的感覺,紀澄向來不是依靠人的性子,可不知為何,唯獨對沈徹她就無法釋懷,只覺得一切都蒙上了灰色,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怕當初她那麼恨沈徹,如今也情不自禁地為他擔憂,為他難過?紀澄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不願意去承認自己動了心,彷彿那就輸了,那就對不起過去的自己。

可是這世界上,感情如果能被控制,那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美麗而悲傷的傳說了。

紀澄不由又想起了凌子云,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她心裡只覺得對不起他。當初被迫嫁給沈徹時,紀澄的心至少是在凌子云身上的,而如今連她自己也掌握不了了,心裡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子云哥哥的愧疚就更是無以復加了。

一次次被拋棄,一次次堅持的等候,讓紀澄有種承受不起的痛苦。

噩夢反反覆復的,也睡不了多少個時辰,五日之後終於有了好消息傳來,紀澄撒出去的雪花銀見了回效。

南桂拿著那信手都有些抖,「我這就安排人去找馬神醫。」

紀澄搖搖頭,「先不急,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兩日還會陸續有消息傳回來的。」

前些日子最急的就是紀澄了,連趕幾日幾夜,馬不停蹄地撒銀子,這會兒收到消息了,倒是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南桂就又不解了。

紀澄道:「這消息是真是假我們都不知道,人手又不夠,咱們不能收到一個消息就去一個地方,那樣會來不及的。」

果然不出紀澄所料,緊接著的兩日又從各地傳來了消息,但馬神醫一個人居然同時出現在了將近二十個地方。

「少奶奶怎麼看?」南桂將所有的信都放到了紀澄面前。

紀澄沉吟不語,只是摸著下巴靜靜看著那些信。

「少奶奶,其中有三處來的消息都說的是馬神醫在張掖,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先派人去那裡?」南桂問道。

「你手上有幾處人馬可以用?」紀澄問南桂。

南桂垂頭道:「喆利那邊最近動作頻繁,我們僅有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現在能用的只有一撥。」

紀澄道:「把我身邊的人都派出去。」

南桂立即否決道:「不行,公子離開前再三吩咐,保護你是第一要務,決不許他們離開你身邊。」

紀澄嘆息道:「喆利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郎君心裡有國有家,能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感激不盡。霍德再想用我威脅郎君已經不可行,所以我現在的危險不大。如今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馬神醫替郎君解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南桂擰不過紀澄,「可是即使將他們都派出去,人手也是不夠的。」

紀澄從那堆信里揀選了幾封出來,「這幾個人送來的信應該有五分可信,你安排咱們的人先去這幾個地方。」

「是。」南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紀澄言聽計從了,後來她回憶起這段經歷時,時常想著這大概是因為在此種情形中,紀澄不僅沒有崩潰,反而比她還來得鎮定,且指揮自若,讓你無條件地就信任她能帶你走出困境。她身上有一種和沈徹相似的氣質。

二十來個地址里,已經有八、九處能有人去搜尋了,但也不過是五五之數。紀澄彈了彈手裡揀出的信,眉頭一直擰著。

南桂悄悄看過去,只見那上頭給出的消息說馬神醫就在曲漫山附近,那是西突厥的地盤,也就是喆利的地盤。

「這肯定是想引咱們入蠱,少奶奶千萬別信。一旦我們進入西突厥的地盤,被喆利的人發現了就慘了。何況,如今草原這麼亂,馬神醫也不會去西突厥的。」南桂道。

紀澄也有南桂的顧慮,只是她拜託的這些人都是人精,這樣一封看著就像陷阱的信不該是出自這些人之手。

「我想去這個地方試試運氣。」紀澄站起身道。

南桂自然不同意,急急地反駁道:「少奶奶,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紀澄道:「你不要急聽我說,黃越這個人我打過幾次交道,對大秦故土有比較深的情意,他的可信度比較大。」

「可是少奶奶也說過,已經有三、四年沒聯繫過了,人都是會變的。」南桂道。

紀澄笑了笑,「可是你也說過,馬神醫和你家公子是至交好友,他又是出京往北走的,是不是可以推論,他如果關心你家公子的話,大概有機會也會到草原來。而曲漫山我聽你長春堂的掌柜的提起過,是西突厥產葯之地,馬神醫身為醫生,出現在曲漫山也很合乎情理。」

南桂有點兒被紀澄說服了。

「走吧,如今你手裡也無人可用了,你如果自己一個人去曲漫山,你放心我一個人?」紀澄問道。

南桂不得不承認紀澄說得很對。

去曲漫山的時候,紀澄裝成了一個突厥大漢,身上穿了很厚的夾棉襖子以顯得很魁梧,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幹了。然後又讓南桂找了件充滿了狐騷臭和奶腥臭的陳舊的突厥男裝,戴了頂皮氈帽,只要不細看絕對認不出她是誰了。

南桂也是如此裝束,兩個人一路騎著馬往曲漫山去。這一路倒是有驚無險,只是紀澄的大腿內側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直強忍著沒說。上回連夜趕路的傷口都還沒好,這就又磨壞了。

曲漫山不是小地方,要尋人實在無疑是大海撈針,南桂又堅決不肯離開紀澄身邊半步,紀澄只能妥協,領著南桂從山南麓向北走碰運氣。

山有岔路,南桂不知道該如果抉擇,下意識就轉頭看紀澄。紀澄身為主子,也不好推諉,便閉著眼睛瞎指了一條路,反正都是碰運氣。

只是每逢岔路,紀澄總要在馬上雙手合十向上蒼祈求一番,但願菩薩指引明路。人面對無能力為的事情時,就只能求助於虛無了。

紀澄和南桂在曲漫山了一日,到晚上山上起了風,冷得人發抖,連馬都不願再走,只好停下生火取暖。

紀澄倒是不冷,她穿得太多,在埡口處往四周打量,見不遠處的山腰畔隱約有火光閃爍,她轉頭叫住正在收拾柴火的南桂,「那邊兒有人,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就是馬神醫呢?」

南桂可沒有紀澄那麼樂觀,只不過她不忍打擊紀澄,也不忍拒絕,便又將剛才好不容易生起的火用腳踩熄。

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比「運氣」二字更好的東西了,哪怕你千算萬算,絞盡腦汁,有時候也不如簡單的「運氣」二字。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兒個南桂可總算是見識了。

在剛才紀澄在埡口處指的那團火光旁邊,紀澄和南桂還真就見到了馬神醫。

很瘦小的個子,聽說還是沈徹的師弟,卻留起了一小部鬍子。自古醫生都愛裝老,神醫也不例外。

「我背時慘了,采個葯都把腿摔斷了,幸虧遇到了金珠。」金珠姑娘站在一邊羞澀地望著馬元通,黝黑的皮膚上連紅色都顯不出來了,所以紀澄也只是推測她在臉紅。

馬元通的左腿上夾著木板,也幸虧他腿摔斷了,紀澄她們才得以找到他,否則也不知道他如今會在哪裡。

紀澄聽不太懂蜀地的話,只能以最簡潔的話將沈徹的處境告訴了馬元通。

馬元通狐疑地看著紀澄,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師兄那個龜兒子不是說他堂客是天下第一美人得嘛,咋個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像喃。」

南桂在紀澄背後沖著馬元通使勁兒眨眼睛,這位馬神醫的嘴巴可真是不把門兒,什麼話都能說。

紀澄也是一愣,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她最近的狀況極差,風吹日晒的,哪怕是天仙,姿色也要減個三分。

「馬神醫,你能解那種毒嗎?」紀澄並沒介意馬元通的話。

「我連是啥子毒都不曉得,喊我咋個解嘛?」馬元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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