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花月圓

那日從靖安侯府回來之後沒兩日,何夫人就來拜訪了沈家的老祖宗,紀蘭因為還在家廟裡靜修,不方便見客,所以並沒露面。

何夫人再天真也知道這裡頭肯定是有事瞞著,不然哪怕是在養病,關係到紀澄的親事,沈老夫人也不至於不讓她去見見紀蘭。

說起來何夫人也是和沈家有親的,平日兩家也有走動,何夫人便直言道:「老夫人,覺得這事可有什麼不妥?我是喜愛澄丫頭的品性。」這話外的意思就是,若紀澄的品性不好,這事就不能成。

老太太笑道:「澄丫頭的品行沒得說,年前我們府里弘哥兒落水,都是全靠她救命才活過來的。她自己都快被溺死了,雙手卻一直把弘哥兒往上托。」

何夫人點點頭,才華橫溢,心地良善,這樣的人自然再好不過了。

「那,你老人家若也看好這件事,既然澄丫頭的姑母身子不適,那這件事又該向誰去說呢?」何夫人問道。

老太太想了想,「能讓你看上是澄丫頭的福氣。做人兒媳婦的可不就盼著上頭婆母好伺候么。」

何夫人沒想到老太太說話如此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兒,還得讓小輩自己看看。至於澄丫頭的事情,我讓人給她父親去封信。」老太太道。

何夫人笑道:「那好,我可是放心了。」

老太太道:「哦,怎麼這麼說?」

「說實話,澄丫頭生得太好了,又是那樣的出身,我是真怕自己看走眼的。但今日老太太居然肯為她擔這個險,可見她是真好。」何夫人道。

老太太心嘆,這何夫人其實才是個真聰慧的,雖然看起來天真,但那是真聰慧。當初老太太本來是為了三老爺相中了眼前這位何夫人的,奈何那冤孽偏偏中了紀蘭的毒。

那何夫人的心的確通透,原本紀蘭不便出面肯定是受罰了,她也不點破。按說這般情形下老太太就算對紀澄沒什麼惡感也不該這般替紀澄說好話,而何夫人上門來試探,老太太若不喜歡紀澄就可以推託讓何夫人自己去找紀澄的父親,但她卻在裡面承了頭,足見是真心覺得紀澄很好。

既然雙方都看好這門親事,那就只等著小輩的相看對了眼,何夫人再請了媒人去提親,那這樁親事就算定下來了。

正月里小輩要互相相看,那可是再方便不過的了。因為大秦的習俗是,上元節的燈一直從正月十二燃到十八,這七日里平日那些個規矩可就松泛了許多。

年輕的公子和姑娘家在外頭賞燈、遊河,哪怕男男女女並肩走也沒人會說什麼,一年就這麼幾天最愜意見舒意的日子。出門前長輩的只吩咐一句,別往那燈暗的地方去,怕看了不該看的長針眼。

年輕姑娘還好一點兒,專有那婦人就借著這幾日會情郎,還有在大街上看對眼的,直接就往那橋洞下鑽。天明後,各自|拍手回家,只當那春宵如花露般被陽光一照就散去了。

這樣的日子,各家姑娘自然要呼朋引伴,早早就約好去哪裡賞燈,又去哪裡遊河。

正月十一這日,沈芫來約紀澄次日出門賞燈,因著十二這天宣德門樓前的鰲山燈就要亮燈了,屆時簡直就是京師黎民的狂歡會。

紀澄聽了沈芫的邀約卻有些為難,臉紅紅地道:「我明日要陪老祖宗。」

沈芫眯了眯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道:「難道我聽說的是真的?」

紀澄倒是很光棍地點了點頭。

「呀,那可真是要給你道喜了。」沈芫笑著拉起紀澄的手。

紀澄嗔笑道:「還沒相看呢,再說了沒換庚帖都作數的。」

「就你這品貌,相看不相看結果都一樣。」沈芫道。

沈芫這是有口無心,紀澄卻是聽出來了,男方相看她是挑挑揀揀,而紀澄卻只有被挑揀的份兒,只要對方應允,她這裡自然沒有不允的。

紀澄的心微微被刺了一下,不過轉瞬就又笑話自己是貪心不足,已經求仁得仁了,再奢求就容易惹禍了。

送走沈芫之後,紀澄就讓柳葉兒和榆錢兒將自己的衣裳翻出來,一套一套的挑選明日要穿的,要戴的首飾也是精心搭配的。既然要做,紀澄自然要做到最好,以期她將來的夫婿可以對她一見鍾情,嫁到人家家裡頭,有夫婿護著自己,日子要好過得許多。

沈芫從紀澄的小跨院離開回屋,正好遇到盧媛,「你這是去哪裡啊?」

「我去看弘哥兒,他嚷著讓我明日帶他去看花燈,我剛才同姨母說了,她答應了。」盧媛道。自從那日紀澄和盧媛一道去看了弘哥兒之後,盧媛這又開始往常衡院跑了。

沈芫點了點頭。

「芫姐姐你剛才去邀澄姐姐了么?她怎麼說?」盧媛順口問道。

「她明日有事兒,不跟咱們一道兒。」沈芫道。

盧媛立即捂嘴笑道,「看來那事兒是真的咯?」

「嗯。」沈芫笑著應了一聲。

其實盧媛那日被蕊雪的一番話弄得心裡也有些彆扭,今日一聽紀澄是真要說親了,那顆心頓時就放亮了,腳步更加輕快地往常衡院去了。

弘哥兒一直就盼著盧媛呢,一看見她就匆匆迎上去,「媛姑姑,我祖母怎麼說?」

盧媛笑道:「姨母說,只要你乖乖聽話,在外頭不亂跑,就同意我帶你出去。」

弘哥兒立即歡呼了起來,「澄姐姐也要去是不是?」其實這才是弘哥兒最開心的,他想著紀澄肯定能帶他玩兒很多好玩兒的。

盧媛笑道:「你澄姐姐有事兒去不了。」

「為什麼?」弘哥兒肩膀立時據耷拉了下去。

盧媛道:「因為你澄姐姐要說親了,明日要去相看男家。」

對於相看弘哥兒還有懵懵懂懂的,但是說親這個詞他是聽得懂的,說親就意味著紀澄要嫁人了,弘哥兒當時連眼神都黯然了下去,「她這麼著急嫁人做什麼,等我長大了,我娶她。」

童言童語逗得盧媛哈哈大笑,「那還是算了吧,不過你將來可以娶你澄姐姐的女兒。」

紀澄要說親的事兒,就這麼在沈府私底下就都傳開了。

傳到沈御耳朵里時,已經是當天夜裡,他剛從外頭應酬了回府,蕊雪伺候他喝了解酒湯,又替他換鞋寬衣,狀似閑聊地道:「弘哥兒聽媛姑娘說明日要帶他去花燈節,原本挺高興的,可一聽說澄姑娘明日要去相看男家所以不能陪他去花燈節,那肩膀立即就耷拉了下去。」

沈御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來。原本酒至半酣,又逢佳節應該有點兒別的興緻的,但這會兒已然全無。

沈御有些煩躁地起身站到窗邊,這種想抓到手裡的東西卻突然溜走的感覺,令人惆悵煩躁得想打一架。

對於紀澄,沈御本來除夕那日和沈徹聊完天之後就放棄了這個人選的,畢竟還是弘哥兒最重要。所以那日在常衡院遇到紀澄時,沈御的態度也是疏離冷淡的,只怪那日他多此一舉地跟著紀澄和弘哥兒去了園子里。

至今紀澄在冰面上像一葉蝴蝶般滑舞的樣子沈御都還記得,甚至連她裙子飛舞起來的角度他都還記得。

這姑娘,彈弓玩得極好,騎術連他麾下騎兵營的那些兵卒估計都只能望其項背,現在這一手滑冰的技術更是出神入化,和她表面上給人的那種溫文端雅完全不同。

但沈御是知道的,能把這些東西玩得那麼精湛絕對是真心喜歡而且下了苦功的。

紀澄在沈御的心裡繞成了一團謎,謎底沒有解開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沈御肩上的擔子太重,娶妻絕不能僅僅只是因為喜歡。

所以沈御本打算再觀察一段時日,哪知道紀澄明日就要去相看男方,緊接著就要定親了。沈御和沈芫一樣,從沒覺得紀澄的相看會失敗。

紀澄身在局中,倒是緊張得有些睡不著覺,當然她的另一重緊張就來自於沈徹的。紀澄相信自己要定親的消息沈徹肯定知道,不說別的,南桂肯定會告訴他。

紀澄沒主動找沈徹,卻一直在等著看他的反應,紀澄雙手合十地放在胸前,祈求佛祖保佑。沒有反應就是最好的消息,紀澄只但願沈徹能一直保持沉默,這就說明他默許了。

若沈徹這樣上道,紀澄想著那她將來一定和他精誠合作,絕不使絆子。因為這就說明,沈徹的確是將她放在合作者的位置的,即使不是合作者,那對自己有能耐的下屬也必須有該有的尊重。她可不是一輩子賣給他的。

可若是沈徹出手破壞這件事,紀澄想到這兒,眼睛裡就寒光一閃,她雖然受制於沈徹,但同樣的也知道了沈徹在乎的是什麼。

他要國泰民安,要黎明百姓安居樂業,因為沈徹本就是楚氏皇朝的親戚,是為了他們楚姓皇朝在做事兒。但是紀澄可不是宗室貴戚。若是沈徹要逼得她走投無路,一切道德底線紀澄都不在乎去踐踏的,因為她所求的是好好兒活著、體面的活著。

要不然當初祝吉軍那件事情之後,紀澄也不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