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全局觀

「你瘦了。」凌子云看著紀澄道。都說女大十八變,可凌子云卻覺得翻了年即將滿十六歲的紀澄,變化已經大得驚人了。

如今的紀澄讓凌子云覺得有些陌生的疏離,以前在晉地時,雖然紀澄模樣生得好,書也念得多,但彼此沒有距離感,而現在凌子云覺得紀澄就像是一塊漸漸被打磨好了的玉石,泛著瑩潤的光,價值連城,彷彿昔日和氏。

至於凌子云感覺到的距離,紀澄卻是一點也沒有察覺的,她甚至有些貪婪地看著凌子云。好像又長個子了,他生得本就高,如今又往上冒了一截,應該已經和沈徹差不多一般高了。

其實說紀澄瘦了,紀澄覺得凌子云才瘦了許多,瘦得臉頰都凹陷了,因著腮邊的絡腮鬍渣,顯得越發的消瘦還有些憔悴。

「你才瘦了呢。」紀澄回道。

凌子云看著紀澄,訥訥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來之前他有千言萬語想同紀澄說,想勸她回去,可這會兒見著她時,他又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晉地的風太烈,凌子云看著紀澄,便是他自己都捨不得她回去了。

「子云哥哥,你怎麼會這時候來京城?」紀澄問道。

眼見就要過年了,從晉地過來要翻過許多山,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想要從晉地到京師一路十分艱險,所以紀澄也許久沒收到過她父親那邊的消息了,這會兒見到凌子云自然驚奇。

紀澄的眼神落在了凌子云的手上,他將手往後一縮,可紀澄已經看到他手指紅腫得就跟紅蘿蔔一樣了,那是為了趕路凍的。

紀澄再看凌子云,才發現他臉上也有幾道口子,因為藏在胡茬里所以近了才能看分明。

凌子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從小就皮粗肉厚,不算什麼。」

紀澄走到門邊對守在外頭的柳葉兒吩咐了一句,這才又走回來,「子云哥哥,你是為了軍械的事來的么?」

凌子云摸了摸腦袋,「紀伯父來找了我爹好幾次,我爹有些不放心,我就跟他說我來京城找你問問。」

紀澄點點頭,正要開口跟凌子云具體說這件事,卻見他大手一揮,「別,你不用真的跟我說,小兔子。」

好吧,小兔子就是凌子云給紀澄取的昵稱,她小時候渾身上下都是雪白雪白的,儘管紀澄覺得自己曬得跟碳似的,但是跟凌子云他們一比,那也叫一個白,所以凌子云都叫她小兔子。

「你是知道的我的,只要你開口,我從來沒有二話。就是我爹嘮叨得緊,我又想正好可以進京來看看你,所以就來了。」凌子云大大咧咧地笑著道。

他說得容易,卻是將整個凌家都無條件信任地押給了紀澄。而紀澄這樣的人,這幾年算計來算計去,每一件想要的東西,都需要自己籌謀,唯有凌子云不同,他總是捧著最真的那顆心,雙手奉上。

紀澄想起這大半年在京師的過往,也愈發知道自己是放棄了什麼,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見紀澄流淚,凌子云急得跟貓抓似的,一下子就單膝歸到了紀澄跟前,他嘴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從袖子里掏了手絹給紀澄擦眼淚。

別看凌子云生得五大三粗的,但給紀澄擦眼淚時,手勁兒卻輕得彷彿嗅花一般。

紀澄看著那舊得已經泛黃的手絹,眼淚都還沒收住就忍不住問道:「你還留著?」

那些年紀澄跟著凌子云玩兒的時候,可沒少哭鼻子,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她從小就明白。那時候喜歡凌子云的姑娘可不少,但是凌子云眼裡就只有紀澄一個人。

紀澄哭的時候,凌子云給她擦眼淚,她嫌棄凌子云的袖子粗糙,後來凌子云就改用紀澄的手絹給她抹眼淚,每回出門紀澄簡直連手絹都不用帶了,凌子云身上肯定是帶得夠夠的。紀澄只是沒想到,隔了這許多年,凌子云居然還有隨身帶著她的手絹的習慣。

「習慣了。」凌子云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

紀澄破涕為笑地道:「子云哥哥,你快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給我跪著算什麼?」

「要是真有黃金就全都給你。」凌子云哄著紀澄道。

正說著話,柳葉兒便將蛇油膏拿了進來,紀澄讓凌子云坐下,「把手伸出來。」

紀澄沒有避嫌,她拉過凌子云的手,細細地替他抹起蛇油膏來,不知何時開始的,她和凌子云之間已經在沒有什麼男女大妨之說,親近得彷彿兄弟姐妹,可感情卻不是來自於親情。

凌子云傻傻地低頭看著專註給他抹葯的紀澄,心裡想著原來她一點兒也沒有變,沒有看不起他,依然關心著他。

等紀澄給他抹完葯,凌子云忍不住道:「小兔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

紀澄沒有說話,只借著收拾藥膏的動作迴避了凌子云的眼神。

「如果這次我們兩家聯手能壓下譚家和陳家,那時候即使郡守大人也不能不給我們兩家面子,你就再也不用擔心祝吉軍那混蛋的事情再發生了。」凌子云道。

要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紀澄也覺得這京師的人活著真累,但她現在是騎虎難下,沈徹那邊會怎麼說她可還拿不準。

至少得等這件事真的辦成了,將來和沈徹之間有了談判的籌碼,才能再談後續。

按說以紀澄的性子,就該釣著凌子云給自己當一條退路才是,比如紀澄雖然拒絕沈徑,但從沒有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這就是自留後路的意思。

可是對凌子云,紀澄捨不得,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就是紀澄自己半年前也絕沒有想過現如今落入如此境地。

「子云哥哥,當初走的時候,我就跟你說清楚了,如今我最盼著的就是能見你成親生子,到時候我給他做乾娘。」紀澄道。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小兔子?」凌子云問。這四年來凌子云無一日不在後悔,當初他娘以性命相要挾不許他出面幫紀澄,凌子云沒有辦法,若非這樣,紀澄後來要走,他也不會就眼睜睜的看她離開。

「我從沒有怪過你,子云哥哥。」紀澄道:「你知道我最不願意提當初的事情。」

凌子云的神情立即黯然了下去。

紀澄心裡雖然難過,卻絲毫不能泄露,便逗著凌子云說話,將軍械買賣還有礦山開採的事情掰開來同凌子云講了講。

沈徹那一方的事情紀澄一個字沒有吐露,只說是到京師來才覺得眼界大開,晉地格局太小,他們如果一直依附譚家和陳家,將來遲早是大魚吃小魚。

先開始凌子云還能認真聽著,可是他太久沒見紀澄了,聽著她細細糯糯的聲音,再看著她花瓣似的臉蛋,腦子裡就起了一團雲霧,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每一滴雨裡頭都映著一張臉。

紀澄回到沈府時才想起沈萃的事兒來,她原想先回屋去換身衣服,哪知沈萃身邊的纖雲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澄姑娘你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從外頭回來就哭得跟淚人似的,問她什麼都不說,夫人又出門去了。」

紀澄自然再顧不得換衣裳,直接去了沈萃的屋裡。紀澄進去的時候,沈萃已經沒哭了,只是神情木楞地擁被坐在床上。

紀澄轉頭對纖雲道:「你出去吧,看著一點兒門,我和你們姑娘說說話。」

纖雲依言出去,紀澄在沈萃床頭的綉墩上坐下,「你去見齊正了,他怎麼說?」

沈萃低著頭,良久才擠出一句,「他說他娘親身子不大好了,正拖著病體到處給他相看,他不能不孝。」

紀澄挑挑眉,「你告訴他你有身孕的事了嗎?」

「他說不能害了我,若是別人知道我有了身孕才嫁入齊家,將來我一輩子也抬不起頭做人的。」說到這兒沈萃就開始哭,「我原本以為他會很高興的。」說著話,沈萃眼淚就又開始稀里嘩啦地流,手絹已經擋不住了,最後索性是在被子上胡亂地擦了起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紀澄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萃搖著頭道。如今的情況明擺著齊正是不著急和沈萃成親的,因為他將沈萃拿捏了個十拿九穩。而沈萃呢,卻急著要體面的和齊正成親才能解決眼前這一攤子的醜事兒。

「齊正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來沈家提親?」紀澄一針見血地之處了關鍵的地方。

沈萃搖了搖頭,「他說我娘肯定不會同意的,還會大發雷霆,他母親現在身子不好,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則萬一撒手而去,他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齊正果然如紀澄所料一般,如今他不著急,就可以高高掛起事不關心,沈家想要將沈萃這個女兒體面的嫁出去,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價了。

「你還是趕緊跟姑母說吧,否則萬一齊正真的和別的姑娘定親了,你可怎麼辦?」紀澄道。

「他敢!」沈萃尖叫道。

「他有什麼不敢的,難道你還能和他當面對質不成?」紀澄反問。難道沈萃敢對人說她懷了齊正的孩子,是齊正始亂終棄?

紀澄實在不明白沈萃怎麼就那麼怕將這件事跟紀蘭說,她難道不知道後果?沈萃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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