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葉新

回答沈蕁的話紀澄其實早八百年就想好了的,她就猜著沈蕁肯定要問這些問題的。

沈蕁辨不出紀澄話里的真假,可是她這樣的人也並不扭捏,自然有一套行事的套數。沈蕁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澄姐姐,你們是不是都瞧出來我喜歡真長表哥了?」

說實話,這話聽著真是不害臊,但被沈蕁這樣天真爛漫又素來直爽的姑娘說出來,卻只讓人覺得可愛,紀澄偏頭靠向沈蕁,「是啊。」

沈蕁的臉紅得跟三月桃花似的,「我也知道這樣有些不害臊,可是我也管不住自己,我第一回看他的馬球賽時,不知怎麼的眼裡就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你說沈蕁是聰明還是傻?反正她這麼一說,紀澄便是再有別的心思,也只能打住了,只因為沈蕁先說了,而且還是不顧女兒家的矜持明著說的。

紀澄只好也故作爛漫地颳了刮臉,「你一個大姑娘說這些,羞也不羞?」

沈蕁跳起來就去擰紀澄的臉,兩個人嬉鬧著跑到了九里院。

一進九里院的大門,沈蕁的鼻子立即四處吸了吸,「有烤肉的味道!」沈蕁立即壓低了聲音,「我二哥肯定在家裡,不然羽衣不會動手烤肉的。」

沈蕁拉起紀澄的手,對她比了個食指放在唇中央的動作。「我們悄悄的去,見者有份。」

沈蕁對九里院是熟門熟路,拉著紀澄就沿著登山石道往山上去,「我二哥烤肉的時候最喜歡在山頂的巢雲亭,亭子在山脊上,視線最闊,可以俯瞰整個磬園,我早該猜到的,昨日剛下了大雪,是他最喜歡的天氣。九里院的山脊上從來都是不允許掃雪的,他最愛雪中飲酒了。」

幸虧紀澄今日穿的是牛皮小靴,磬園裡的道路上都是掃了雪的乾乾淨淨不會濕腳,而九里院裡面雪都沒過了紀澄的腳背,再往上快走到山脊處時,雪已經齊著紀澄的小腿了。

紀澄和沈蕁拉著手,一腳一腳地在雪地里踩著窟窿往前走,待繞過一大叢幽香的臘梅花後,紀澄一抬頭就看到了上前方不遠處的沈徹,巣雲亭真就像是一個鳥巢一樣,以枯敗的枝條編織而成低矮的亭狀,四處透著風,沈徹沒在亭里坐,反而是坐在亭外一個磨盤大小的石頭上,他面前清理了一堆雪,燃著一個火堆,他手裡拿著鐵釺子自己在烤肉。

羽衣在沈徹右手邊不遠處,正拿著小刷子給將要烤的肉刷料,霓裳則在亭子里暖酒。

「二哥,我們正說著今天想吃烤肉,芫姐姐讓我來請羽衣,沒想到你這裡已經吃上了,正好咱們可以一道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沈蕁看見沈徹提了裙擺就往前跑。

可惜這姑娘平衡力不太好,沒跑幾步,大概是被雪下的石子兒給絆了一下,眼看著就往前撲,紀澄恰跟在沈芫的後面,見著了當然不能不久,她一大步跨向前去拉沈蕁,可是沈蕁前撲的力量太大,紀澄也還沒適應這麼深的雪地里走路,結果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都撲到了雪地里。

因為沈蕁在前,紀澄怕壓著沈蕁,落地時扭身往旁邊一滾,摔得比沈蕁更慘。霓裳和羽衣兩個丫頭趕緊來扶,紀澄爬起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雪渣,連嘴裡都是。

這樣狼狽不僅沒有引得人的同情,反而只聽見沈徹朗聲大笑。霓裳將紀澄將身上的雪拍掉,忙地拉了她到火堆邊坐下,「趕緊烤一烤,紀姑娘可要換衣裳鞋襪?」

紀澄連連擺手,「不用。」她還沒那麼嬌氣。

沈蕁此時已經氣呼呼地走到了沈徹跟前,一把奪下沈徹手裡的鐵釺,「二哥,你看著我們摔倒居然不來救我,還笑得這樣開心。」

沈徹回道:「你們不請自來,想蹭我的烤肉,可不得先叩拜一下?」

沈蕁說不過沈徹,只拿了那串肉就往嘴邊放,肉質鮮嫩,滑潤可口,「這是什麼肉啊,看真細嫩。」

「老鼠肉。」沈徹回道。

沈蕁一聽,鐵釺子立即就往雪地里扔,幸虧沈徹接得快,才幸免於難。

可憐沈蕁那口肉已經咽到了肚子里,這會兒一直「呸呸呸」的,也只能吐點兒唾沫出來。

霓裳和羽衣也都被沈蕁給逗笑了,「蕁姑娘快別聽公子的,這哪裡是什麼老鼠肉啊,是今兒早晨楚公子才送過來的獐子肉。」

「哪位楚公子?」沈蕁一聽「楚公子」三個字,耳朵豎了起來。

沈徹只假作沒看到沈蕁那副樣子,他比沈蕁差不多年長八歲,多少算是看著她出生和長大,如兄亦如父,看見她這樣不中留的模樣,心裡絕對稱不上高興,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沈徹轉而對坐在火邊的紀澄道:「你還是回去換一身吧,病才剛好,等雪潤透了衣裳,你回去只怕又有反覆。」

「正是哩,我雖然在九里院有衣裳,不過澄姐姐比我高上大半個頭,只怕是穿不上了,姐姐病才剛好,千萬不能再受涼。姐姐回去時,若見著芫姐姐她們,就叫她們趕緊到九里院來,咱們許久都沒一起樂呵了呢。」沈芫在聽得楚公子不是楚鎮之後,笑嘻嘻地回過頭對紀澄道。

「那好。」紀澄站起身。

「我送你下去吧,這裡下山比上山難,路又滑,原以為能難住幾個潑猴,結果猴子專往山上爬。」沈徹也站起了身。

沈蕁知道沈徹這是不滿自己呼朋引伴,也只是笑笑不答話,「你們趕緊去吧。」

沈徹回頭對霓裳道:「給她們準備點兒菊花飲並玄麥茶,烤肉吃多了上火。」

霓裳立即應了,又聽見沈徹對羽衣道:「看著阿蕁,只許她吃三串,再多就不準再給了。」

今兒紀澄可算是見到了沈徹婆媽的一面了,真不想著他還有這等關切人的時候。不過天底下能受用的人也不多。

紀澄跟在沈徹身後往山下走,他剛才說的的確不是客套話,這雪地里人來人往的,雪渣子踩成了冰渣子,一不留神就會溜倒,摔個屁股開花。

和紀澄小心翼翼地側身走不同,沈徹就跟在走陽光大道一般信步而行,只不過為了照顧紀澄,他倒是走得很慢,通常都是走一步停一步。

待繞過梅樹,沈徹停下對紀澄道:「那葯看來你吃了效果不錯,把手伸出來,我再給你把把脈。」

紀澄回頭往山上看了看,見不在沈蕁她們的視線里,這才伸出手。

沈徹切了一下她的脈,「恢複得不錯,那葯不要再吃了,雖然可以安神,但靠吃藥才能安睡並非長久之事。若還是覺得走困,睡前可以喝小半杯西域葡萄酒,或者有效。」

紀澄應了一聲,她這幾日的確睡得好多了,本想再吃幾服藥的,聽沈徹這樣一說,也就打消了念頭。

正巧紀澄也有話對沈徹說,於是也就不再往前走,「徹表哥,如今我在京里,同晉地之間的信件最快也要六、七日才能一來一回,不知道你們平時是用什麼法子傳信的,可有快的法子?」

「我替你想想法子。」沈徹回道,繼而轉身往山下去,到了最陡峭的下坡處,沈徹朝紀澄伸出手去,「下來,我拉著你。」

姑娘家的衣裙爬上爬下的確很不方便,萬一踩著了裙角,這會兒可不是開玩笑的,摔斷腿都有可能,紀澄也沒有扭捏,將手放到沈徹的掌心裡,就著他手裡的力道,乾脆也不走了,直接往下一跳。

「澄妹妹!」蘇筠的聲音有些尖銳地在半空響起,她和沈芫她們聽守門的小童說沈蕁和紀澄往山脊上去了,也就跟著走了上來,正巧見著沈徹拉紀澄手的一幕。

紀澄趕緊從沈徹掌心裡抽出手,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蘇筠和沈芫,還有沈萃,其實本不是什麼大事兒,被蘇筠這一叫喚反而顯得像有什麼貓膩似的。

「芫姐姐你們來得正好,路太滑了,我剛才摔了一大跤,衣裳全都濕了,正要回去換衣裳呢,蕁妹妹還讓我順便給你們帶話,她這會兒已經在上頭吃起烤肉來了,我去換換衣裳就來。」

紀澄說了一大堆話,回過頭又對沈徹道:「徹表哥,多謝你送我下來。」

沈芫見紀澄大大方方的不由鬆了口氣,蘇筠只沉默不語。

沈徹道:「順路而已,我下來也有事。」

沈芫替紀澄解圍道:「澄妹妹,你快去換衣裳吧。」

紀澄點點頭,往山下走去,只聽得沈徹喚了一旁的童兒送沈芫她們上山,卻沒有親自送她們上去。

紀澄自回到小跨院換了衣裳,人也懶懶地不想再動,至於烤肉什麼的她興趣並不大,也免得蘇筠又往多了想。

所以紀澄換了衣裳也不急著往九里院去,反而在南窗邊坐下,偶爾抬頭賞那牆角的梅花,思緒漸漸就飄到了晉地,也不知道他父親能否說服凌伯父。

沈徹那邊給的一些消息也十分有用,人活一輩子誰能沒個把柄呢,更何況是潭、陳那樣複雜的人家。

紀澄迷迷糊糊地靠著榻正要睡著,就聽見院子里有了動靜兒,是沈芫身邊的丫頭綠鶯來請她去九里院。

「姑娘怎麼在這兒歪著?我說你半天不見人影吶。姑娘快跟我去九里院吧,那山上可熱鬧了,連你哥哥紀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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