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無人傻

紀澄等了半晌,等得眼皮都快抬不起來,聽見水沸,才見沈徹有所動靜,開始煮茶。

「你剛才說得對,我的確可以和王家大鬧一場,最後也有自信可以好好收尾。但是如果這樣做,卻是下下策。」沈徹道。

聽見這些,紀澄一下就來了興緻,再也不打瞌睡了,可見她天生就是個俗人。

「為何是下策呢?」紀澄追問。

沈徹用沸水澆了澆茶杯,輕緩有致地道:「若是在皇上年輕的時候這樣大動一場可能有所助益,但如今皇上已經年邁,身體也不好,病中之人最怕什麼?」

「最怕鬧騰。」紀澄一下就明白了沈徹的意思。雖然這件事鬧出了沈徹是有理的,可在皇帝眼裡,只怕會各打一巴掌,難免會覺得沈徹是沒事兒找事兒,讓他不得安寧。況且這件事還事關皇嗣,就敏感了許多。

沈徹看紀澄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明白了,「我不喜歡做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而且這件事鬧出去,皇上面子上也不好受。」

剛才紀澄就想過了,這件事建平帝乃始作俑者,鬧出去他自然是顏面無光的,很多人為了所謂的顏面,很容易拋棄是非曲直的。

而紀澄這廂覺得沈徹太可怕了,如此年輕就如此會揣摩人心,且還不驕不躁,藏匿時就如毒蛇,捕獵時卻如花豹。

「而且這件事便是成了,皇上也不怪罪我,後果也不一定就好。」沈徹繼續道。

「為什麼?」紀澄就像個無知的孩童般想從沈徹身上汲取更多的智慧。

「多的我不便告訴你,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平衡西域局勢。晉地的軍械是把雙刃劍,可以傷敵也能自傷。如果西域一旦被統一,舉兵東進,大秦就難安了。」沈徹道。

紀澄聞言一下就想起了駐守西北的土皇帝,沈徹的二叔——忠毅伯沈秀,如果西域之國東進,沈家不是更能攬權么?

沈徹搖了搖頭,「換你做皇帝,可敢將那麼多兵權都放在我二叔手裡?」

紀澄搖了搖頭。

「如今朝中老將凋零,年輕的將領又沒經歷過戰爭的洗鍊,大秦便是贏了這一仗,也再無今日的輝煌了,而且北邊胡奴也一直在看著大秦,前有狼後有虎,我二叔分身無術,不可能兩頭作戰,天下從此恐無寧日了。」沈徹道。

紀澄沒有像沈徹看得那麼遠,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站在高處過,今日被沈徹這麼一分析,頓時心裡如醍醐灌頂吧清醒透亮了。

「所以你才要控制晉地的軍械,那是西域能從我大秦買軍械的唯一出口,你控制了這條線就能影響西域的局勢。」紀澄才明白,沈徹盤算的這一局有多大,那是為了整個的控制西域諸國,而且還要兵不血刃。

「是,而我接手靖世軍的時間並不太長,費了很多功夫才收攏了所有人,到今日才算能空出手來安排晉地的事情。」沈徹道。

沈徹說得輕鬆,可紀澄心裡卻有驚濤駭浪,是她自己小見了,以為沈徹這般年輕上頭肯定還有人,但聽他話里的意思,他就是靖世軍的話事人,雖然紀澄並不了解靖世軍,但是沈徹這麼年輕想要服眾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的。

如此紀澄的某些小算盤可就打不轉咯。

「那其實徹表哥不願意動王家的肥肉,多少也是怕皇上不豫,大皇子登基之後清算是嗎?」紀澄又問,她一心想弄明白沈徹會不會支持王淑妃的兒子。

沈徹道:「靖世軍的可怕皇上也知道,他是不會允許靖世軍插手皇嗣之事的,朝中也有大臣,早就提出要廢掉靖世軍,如今兩方都在博弈,所以在晉地的事情,靖世軍並不能明著出手。晉地的鐵礦之事,就得靠你們紀家還有凌家去周旋了。我說過財力你不用擔心,也不要計較給了那些人什麼,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的。晉地郡守和譚家、陳家也不是鑄鐵一塊。」

沈徹既然已經點撥到了這個份上,紀澄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了。少不得還得再費力說服凌伯父才好。

「那徹表哥能否將靖世軍掌握的袁郡守的消息告知我,還有譚家、陳家的,讓我看看能從哪個地方著手。」紀澄道。

「等你病好了,就給你送過來。也不急在這幾日。」沈徹飲了一口茶,端給紀澄的卻是白水。

紀澄愣了愣。

「你還在病中,不宜飲茶,我在給你的藥方里還加了安神的,年紀輕輕的就不能安睡,再美的皮囊,過不了幾年也就壞了。」沈徹道。

紀澄訥訥,想不到自己在沈徹心裡居然還算個美皮囊。

用了沈徹的藥方之後,紀澄的睡眠的確好了許多,睡得好臉色也就好起來,咳嗽也好得七七八八的了,否則每次人前咳嗽,都覺得有些惹人厭的感覺。

這日紀澄終於又可以去學堂了,見了蘇筠,自然要說聲恭喜,那李值紀澄雖然沒什麼印象,但能入老太天的眼,又可以讓蘇筠點頭,想來是極不錯的。

不過蘇筠對紀澄倒是愛理不理的,她這樣的人原本就是有什麼也該藏在心裡,紀澄微微有些詫異,她本來以為蘇筠是自願的。

紀澄拿眼去巧沈芫,沈芫將她拉到一邊,「這些日子筠妹妹都有些不太開懷。」

紀澄沒有追問原因,總不過就是未得心頭好而已。

沈芫嘆息一聲,升米恩斗米仇的,她也知道蘇筠那點子心意,可是安和公主不點頭,便是老太太也不能越過公主給沈徹定親,這會兒她見蘇筠倒似對著老太太都有些埋怨之意,這讓沈芫少不得有些難受。

蘇筠原本是心高氣傲的鳳凰,到了京師來她的才貌也是頂尖的,原本以為可以大出風頭,結果京師的水太深,和她的預期差了太多,而沈徹對她的一片痴情又沒有回應,蘇筠心裡自然不好受。

紀澄低聲道:「過幾日等筠姐姐心裡轉過彎來就好了。」

「但願吧。」沈芫道,「聽說她要回蘇州去待嫁,咱們相處了這許久,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啊?」紀澄小小吃了一驚,「這麼快就要回蘇州嗎?」

「老祖宗開口留了蘇老夫人,不過最遲翻了年她們就要坐船南下了,總不能在咱們家裡出嫁吧?」沈芫道。

紀澄點點頭,「不過也算不得什麼,筠姐姐總是要嫁到京城來的,今後見面的日子還長著呢。」

連先生講過課之後,又挨個考察了一下學生的功課,紀澄雖然缺了不少堂,但功課一點沒有落下,連先生好不的誇讚了幾句。

蘇筠聽了難免悶悶,只覺得連先生有些偏心。她在京師這麼久,也有了些閨中好友,時常聽她們問及紀澄,總說是因為連先生在外時常提起這位女學生,誇讚不絕。

連先生這些年在京師的名聲日盛,乃是京師詩會雅集的常客,還時常被請去做評判,得她讚譽,已經有許多人在提及紀澄時第一時間都不會想起她是商戶女,而是連先生的女弟子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潤物細無聲地就改變了人的看法。

蘇筠側頭看了看紀澄白里透粉的臉頰,瑩潤得彈指可破,也難怪二公子會對她別加青眼,只不過紀澄也沒什麼可得意的,以她的出身更不可能嫁入沈家了。

一時蘇筠也難免會想,老太太既然看不上自己做她的孫兒媳婦,平日里對自己那麼好又算什麼?反而害得她情思深陷。

蘇筠這就算是入了迷障了。其實也怪不得她,這女人嫁男人是一輩子的事情,同男人奮力做官也是一般的道理,這是他們改變一生命運的唯一路子,為著做官自古不知道有多少人墮入過魔障,而女子若要改變現有的地位,基本也就只有嫁人一途,這會兒驟然受挫,任蘇筠多透亮的心性也難免迷障。

從南苑回京之後,這鬼天氣就見天兒的下雪,於窮苦人來說自然是雪上加霜,不知凍死多少貧民,老太太還特地出了私房銀子,叫人在城郊開了粥鋪施粥,也不獨老太太如此,京里但凡有頭臉的勛貴素日都是這般做的。

而於富貴之人來說,卻是「畫堂晨起,來報雪花飛墜」,又是「妝點萬家清景,普綻瓊花鮮麗」,正該「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再炙點兒鹿肉,真真是賽神仙。

中午下了學堂,沈蕁和沈萃就鬧著要烤肉,這闔府上下都知道,論起烤肉的手藝,還得數九里院的羽衣,別看這羽衣生得相貌一般,但手藝著實了得,否則也輪不到她候補入九里院里去伺候。

向九里院要人這項任務自然是當仁不讓地落在了沈蕁頭上。

哪知沈蕁卻一臉為難地道:「每回吃了烤肉我嘴角就要長熱瘡,二哥都不許我吃的。」其實這也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因為沈蕁慣會使喚人,在九里院時就跟強盜一樣,見著好的就往她院子里搬,鬧得沈徹忍無可忍,九里院他不在的時候等閑都不放沈蕁進去。

蘇筠那眼尾掃了掃紀澄,沖著沈蕁笑道:「蕁妹妹,我教你個巧,你若是能拉了你澄姐姐一道去,肯定能事半功倍。」

這話一出,當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往紀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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