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相思恩(上)

這倒沒有,就是她母后有令,姬央自然是不願違拗的。但這話不能跟沈度說,以免他又覺得是自己母后從中作梗,雖然的確是她母后的原因,但姬央就是相信,她母后是不會騙她的。

「從前的事情是我想左了。當初你是蘇後強塞過來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沈度頓了頓,「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清楚。沈家子嗣不豐,我膝下更是只有雉兒一個孩子。若是有什麼不測…….」

姬央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沈度會不在,即使在她最恨他的時候,也不會有那樣的念頭。

「這一次你去打鮮卑是沒有信心嗎?」姬央緊張地問。

自然有信心,而且這一次沈度是存了要將慕容鮮卑打怕,讓慕容族五年之內都再沒有與他一戰之力,以防將來他逐鹿中原時,腹背受敵。但這些話並不能對小公主講,「我會小心的。等我回來你就別再吃藥了。」

「不是說我年紀還小嗎?」姬央沒法兒正面拒絕沈度,只能開始找借口。

「等我回來,只怕已經是年末了。翻了年你就十七了,等生產的時候肯定就到十八了。」沈度道。他不是不擔心姬央生產時會有困難,但女人總是要生孩子的,儘管半隻腳會踏入鬼門關,可也沒聽說因此就不生的。

何況現在如果姬央生了孩子的話,對她,對他,對沈家都是好事。女人的心只有當孩子出生時才會真正的落地生根。沈度要跟蘇後搶姬央,也就只能指望他的種子能爭氣點兒了。

姬央依然面有難色。

沈度道:「你難道不想生個你這樣漂亮可愛的女兒?」

「為什麼是女兒啊?」姬央白了沈度一眼。

「兒子自然是要生的,不過最要緊的是生一個你這樣的女兒。」沈度的手又開始不安分了。

姬央的眼睛眨了眨,也覺得像自己的女兒,會比像沈度的兒子更可愛。

早起,沈度並沒有因為姬央被折騰了半宿就放過她,直接將她拉到了園子里打拳。

參雲院不比北苑寬敞,所以沈度早晨打拳的地方改在了園子的東南角。

姬央手裡握著鞭子,有氣無力地對準放在梅花樁上的杯子抽去,要求捲住杯子還不能抽碎杯子,這力道的掌握可十分困難。林瑜教了她一個來月了,她都還沒掌握要領。現在換沈度來教,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

祝九娘手裡正握著花剪,園裡菊花開得正艷,她本是想剪幾支回去給薛夫人和戚母看的,卻沒想到會在園子里碰到沈度和姬央。

隔著樹影、花枝看過去,沈度正從背後圈著姬央,手把手地教她用鞭。祝嫻容咬了咬下唇,不得不承認那兩個人光看外表是如此般配,可她並不比安樂公主差多少,安樂不過就是比她先嫁給了沈度,一切就不一樣了。

夜深時,祝嫻容也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當初是自己嫁給了沈度,那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

身後有響動出現,祝嫻容轉過頭去,見是祝嫻月,不由鬆了口氣,但眼圈卻委屈地有些紅。

祝嫻月輕輕捏了捏祝嫻容的手,「走吧。」對祝嫻容她心裡有些愧疚,如果她不寫信去邀請她到信陽,祝嫻容也不會為沈度而傷魂。

祝嫻容點了點頭正要走,卻見不遠處那兩人不知鬧了什麼彆扭,安樂公主一鞭子就向沈度抽了過去。

祝嫻容低呼一聲,再看沈度已經抓住了鞭梢,她的步子就邁不動了。

姬央瞪著沈度,將手裡的鞭子往後拉,「放開。」

「公主好威風,動不動就甩鞭子。」沈度將鞭子一扯,順勢把姬央帶入了懷裡。

姬央委屈道:「我本來就起不來的,是你硬把我拉起來,現在居然還要罰我甩五百鞭。」沈度對她可比林瑜嚴厲多了。

「我不是罰你,若你真想鞭法有小成,每天甩三千鞭都不夠。」沈度道,他既然真當了姬央的師傅,自然容不得她這樣懶散了。

姬央朝他翻了個白眼。

「當初是誰信誓旦旦要拜我為師學藝的,說要認真學的?」沈度道。

姬央道:「我是要好好學的呀,如果你昨晚不那樣使勁兒折騰我的話。」

「別找借口了,咱們剛成親那會兒,我不是折騰得更厲害,你不照樣早起纏著我么?」沈度道。

這人可真嘚瑟。姬央從沈度懷裡鑽出去,抽回自己的鞭子,就又往沈度身上招呼。兩個人你搶我奪的好不熱鬧,最後還是沈度先退一步,「行了,今日就算了,明日你可得認真了。」

「走吧。」祝嫻月在祝嫻容身後嘆息一聲,前面那兩人明顯是在打情罵俏,並非是祝嫻容所期盼的反目。

祝嫻容垂下頭問祝嫻月道:「月姐姐,以前雲夫人在時,同冀侯也是這般相處的嗎?」

祝嫻月愣了愣,雲鸞溫婉靜淑,和沈度相敬如賓,自然不可能如此感情外露。

祝嫻容一看祝嫻月的神色就猜到了,「月姐姐,冀侯同安樂公主可真恩愛,只叫人羨慕,真沒想到冀侯私下裡對安樂公主會如此忍讓。」就是尋常夫妻,也沒有做妻子的抽丈夫鞭子的,可沈度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祝嫻月「嗯」了一聲,的確叫人羨慕,哪怕從五郎去後,她心如止水,可午夜夢回還是會想起曾經夫妻恩愛的時光,若沒有那樣的回憶支撐她,她早就熬不住了。

「月姐姐,我想回隴西去了。」祝嫻容道,她留在侯府,本是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可看沈度避她如毒蛇的態度,再看他們夫妻恩愛,她就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了。

「如今局勢已經不太平了,我跟阿姑還有六弟說一聲,讓他派一隊侍衛送你回去。」祝嫻月道。

祝嫻容這一次再沒推卻,上次青州的事可是徹底嚇破了她的膽。

沈度先走,祝嫻容隨之就離開了,整個沈府突然就靜了下來,至少對姬央來說是這樣的。

不過走之前沈度給姬央留了一隊黑甲衛。黑甲衛也隸屬黑甲軍,只不過另充沈度的親衛,所以又叫黑甲衛。據他說林瑜也隸屬黑甲衛,姬央完全沒想到黑甲衛里還有女子。

如今林瑜身邊又添了三十名娘子軍,被沈度編做了姬央的親衛,硬生生隔在姬央和李鶴領的虎賁軍之間。

沈度防姬央防得厲害,除非是離開州境,否則都不許她用虎賁軍做護衛出行,只讓她找林瑜。

可惜沈度不在,姬央連出門的興緻都減了不少,她現在出門也是有目的性的,最愛逛的是各色鋪子以及農市,她記性比常人高出許多,只要見過的就忘不掉,所以府里那些成了精的老僕想糊弄她可得提高手段了。

自打上次向婆的事情出了之後,那些老油子一時也不敢再挑釁姬央。安樂公主出馬所向披靡,將競價法在各處管事那兒都推行開了,誰要是不服,姬央就讓林瑜去抽鞭子。

總之就是惡人全由嬌蠻任性的安樂公主當了,戚母和薛夫人只樂在心裡。那些個老僕的確是有些奴大欺主了,他們的爺爺、父親之輩都曾在冀州軍中任職,對沈家大大小小有些恩,所以最後才能進入信陽侯府當值。

因為顧念舊恩,就是戚母對他們的欺上瞞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她出手,外人肯定要說沈家忘恩負義。於是安樂公主就成了一把好刀,大殺四方,再由戚母和薛夫人出手安撫那些老僕。

這番料理下去,侯府很快就有了新氣象,至少每個月的用度就減少了許多。姬央翻著賬本,心想等沈度回來時她也算是能交差了。只是他一去就沒有隻言片語傳回,叫人等得忐忑不安,不過據說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姬央也就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公主。」林瑜出聲將走神的姬央喚了回來,「公主若是累了,今日就到這兒吧。」

姬央「嗯」了一聲,「辛苦林師傅了。」

沈度走後,姬央每日的作息可就再正常不過了,早起跟著林瑜學鞭和練箭也再沒偷過懶,練完功就去薛夫人的九如院吃早飯。

姬央也是個賴皮漢,她現在一日三餐都並在了九如院用,美名其曰是為了省銀子,但實則就是覺得一個人吃飯太無聊。薛夫人現在拿她是一點兒辦法沒有。

不過戚母的泰和院姬央並不常去,雖說戚母每次見到她都是眉開眼笑,可那笑意里並無真意,她也看不真切戚母的心思,所以直覺地不願靠近。

這日姬央剛踏進九如院,就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等走進堂內時,才知道為何,原來雲鴛帶了雉兒來給薛夫人請安。

這段時日雉兒姬央還是見過幾次的,只雲鴛卻是從范陽回來之後第一回 見,瞧著似乎瘦了不少,昔日少女的爛漫之華已經收盡,成了靜默的婦人。

雲鴛偷偷打量了姬央一眼,翻過年安樂就十七歲了,臉蛋和身段正漸漸長開,絕代芳華已然透體而出,不復當日的嬰兒肥。

她過得可真好,雲鴛心想。姬央的醋意雲鴛早在范陽就領教過,正是因為她,沈度才會只在她屋裡過了一夜,從那以後就再無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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