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楚宿驚了一跳, 沒想到周容會說那樣的話。

楚寔說完,似乎怒氣也就消失了,他重新坐下道:「阿宿,那是你千方百計娶回來的人, 我看在你的份兒上不動她。不過你自己要是教不好自己的媳婦,今後就不要怪人替你教她。」

「大哥, 阿容她這些年是有些不像樣子, 可定然不是有心的, 我會回去好生跟她說的。」楚宿道, 即便他對周容有再多的不滿,可那也是他曾經最愛的人, 也是他子女的母親。

楚宿沉著臉走進二房的主院時,周容也沒起身迎接他, 只瞥了他一眼,然後讓蕙蘭把娥姐兒帶下去玩兒了。

楚宿看著娥姐兒蹦蹦跳跳地走遠了才開口道:「你跑到大嫂那兒嚼舌根去了?」

周容的臉色一變, 先是一愣, 繼而是浮起自嘲的笑容,不知道自己對楚宿為何還會存著幻想。她揚起下巴道:「怎麼,難得到我院子一趟, 一進來就為了你大嫂抱不平來了?」

「你這是什麼話?」楚宿皺起眉頭。

「你不明白么?還是心裡有鬼裝不明白?她那張臉, 是不是跟你死去的心上人一模一樣啊?你看著她就想起我的不是了是不是?」周容尖聲道。

楚宿完全不知道周容怎麼能往哪方面聯想。「你夠了吧你,我來找你是因為大哥找的我,他跟我說你在大嫂跟前挑撥離間的時候,我都替你臉紅, 阿容,你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如今為何心思如此歹毒?」楚宿有些痛心疾首。

「我心思歹毒?」周容的心都碎了,「我是在她跟前說了,可是難道不是真的么?我是為她好,讓她少受你們這些男人的騙。一面花言巧語地哄人,另一面卻下狠手。」

「你在胡說什麼?你有任何證據嗎?就跑去大嫂跟前胡說。大哥絕對不是那種人。」楚宿道,「我看你是見不得人好才是真的。當初阿泠到底礙著你什麼了?你要那麼對她?在咱們這樣的人家裡,居然差點兒就餓死人,你怎麼做得出那種事來?如今大嫂又礙著你什麼了?你又要跑去說三道四。」

「終於說實話了是吧?你至今還為著她怪我是不是?你心裡既然有她,為何又要來娶我?害得我處處被人笑話,居然是個平妻。」周容冷笑了一聲,「我可沒你想的那麼惡毒,我不過是不想見到她而已,哪裡就要餓死她?是她自己裝柔弱、扮可憐,連沒吃的了都不說一聲,就等著你發現呢,瞧,你一見著了,可不就同情上了么?」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楚宿氣急敗壞地道:「明明是你做錯了事,卻把什麼都怪在阿泠身上。」

「是啊,我就是做錯了事,我錯得最離譜的就是居然相信你說的,會一輩子對我好!」最後一句話周容是吼出來的。

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楚宿所謂的「教妻」最後也不過是被周容給氣跑了。

季泠可不知道二房吵架的事兒,她咬了咬嘴唇,想著既然心裡存了疑,怎麼做都是錯,那不如索性把事情擺在明面上,弄個明白,也省得將來再被人鑽空子。

所以她也沒急著去找楚寔賠禮道歉,反而是讓長歌去備車,她要出門。

多年不曾回京,京里的大葯堂都有些什麼季泠也不清楚,不過她也無意去打聽。就想坐在馬車上,走到哪兒算哪兒,隨意找一間葯堂的大夫問診,這樣也就疑不到楚寔頭上去了。

想是如此想的,可在路過廣濟寺時,季泠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廣濟寺的法真和尚說是有大神通,當初先慈聖太后病重,藥石罔效,是請了他進宮問診,最後居然又多活了三年,後來大家就都說法真的醫術才是當世一流。

季泠也不知道就這麼去廣濟寺能不能遇到法真和尚,可她還是下了車。

打聽之下方知道有多巧,出門雲遊的法真和尚昨日才回到寺中,可見來得早真不如來得巧。

前來求見法真和尚的人自然多如牛毛,但季泠因為是楚太傅夫人,自然是被禮讓到了第一位。

法真見著季泠的時候,神情微微一愣,卻不是為她的美貌而驚訝,似乎是在驚訝別的事情。

季泠與法真見了禮,道明來意,「所以想請大師為我診診脈。」

法真朝季泠微笑著搖了搖頭,「夫人身體康健,無需診脈。」

季泠愣了愣,不明其意。

法真看了看季泠身邊的長歌,「老衲觀夫人相貌,的確有些異常,但卻只能說與夫人一人知曉。」

季泠側頭看了看長歌,長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絕對不離開季泠。雖然老和尚是和尚,可也是個男子,她怎能看著季泠與他獨處,萬一出了事兒,她百死難辭其咎。

「長歌,你去院門邊兒等我吧。」季泠道。

法真和尚的禪室並未關門,長歌站在院門邊就能看到屋內情形,只是隔得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而已。

然而很快,長歌就見季泠失魂落魄地從禪師內走出,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獃獃愣愣的,回了屋就一個人關在了屋裡,誰也不許去打擾。

這可如何得了?長歌生怕季泠有什麼閃失,可又敲不開門,只能對旁邊的採薇道:「你快去書房跟太傅說一聲,就說夫人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了。」

採薇遲疑地道:「可這個時候太傅肯定在見客,前去打擾的話……」若是季泠真有什麼事兒,採薇倒是不怵去尋楚寔的,可這會兒她就是一個人呆著而已,採薇覺得長歌有些大題小做,怕最後楚寔怪罪下來。

長歌道:「你懂什麼呀?夫人的事兒再小也是大事兒,你自去尋太傅就是了,我保管太傅不會說你的。」

採薇只好硬著頭皮去了前院,楚寔正在書房裡見客。

南安問道:「採薇姑娘怎麼來了?是夫人那邊有事么?」

採薇點點頭,「夫人今日出門去了廣濟寺,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裡,長歌姐姐沒辦法,讓我來尋太傅。」

採薇說完,以為南安也會跟她一樣覺得長歌是大題小做,誰知話音才落就聽南安道:「你且稍待,我這就去稟報太傅。」

採薇就看著南安快步走進了書房,不一會兒便見楚寔匆匆走了出來。從那打開的門裡,採薇晃過一眼,能看到裡面至少有四五個人,沒想到楚寔就這麼出來了。

楚寔一邊走一邊道:「南安,你去請陽山先來過來,先陪陪裡面的大人。」

南安應了是。

楚寔這才看向採薇道:「夫人究竟怎麼回事?仔細跟我說說,一句話也不許漏。」

採薇趕緊地把季泠如何去了廣濟寺,法真和尚又是如何不許其他人聽,與季泠單獨說了會兒話的事情說了出來。

楚寔走到門口,果然見是從裡面栓上的,他也不敲門,繞到窗邊從縫隙里望進去,正好看到季泠正趴在桌上咬自己的手腕。

楚寔一驚,推開窗戶就跳了進去,「你在幹什麼,阿泠?」他走過去一把從季泠的嘴巴里把她的手腕拿出來,上頭的牙印早就見了血,真是氣得一陣頭暈,「阿泠,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要讓你如此自殘?」

季泠已經被楚寔從窗戶跳進來這個動作給嚇到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卻也不言語,就那麼痴痴地望著楚寔,然後柔順地偎入了他的懷裡,卻又覺得如此似乎都不夠,恨不能把整個人都蜷縮進他的懷內。

楚寔又憂又急,但是拿季泠又沒辦法,只能回頭看了更過來的長歌一眼,長歌趕緊地拿了藥膏過來,卻沒辦法像楚寔那般一下就跳進窗內。

楚寔一手撫摸著季泠的背脊哄她,一邊朝長歌伸出手去,把藥膏拿了進來。

「咱們先上藥好不好?」楚寔柔聲道,聲音柔和得似乎生怕把季泠給震碎了。他也是無奈,明明生氣的人是他,最後好聲好語來哄人的卻還是他。

季泠在楚寔懷裡搖了搖頭,乾脆把傷手也用上,使勁兒地抱著他的腰。

楚寔輕輕地嗅著、親著季泠的髮絲,又哄了許久,才固定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推了推,讓她坐到綉墩上。

楚寔一邊給季泠上藥一邊道:「阿泠,我發現你現在狡猾了。」

季泠不解其意地看著楚寔。

楚寔頭也不抬地道:「你知道不管你做了什麼,只要你受了傷,心疼、擔心的都是我是不是?」

季泠嘟囔道:「我才不是這樣想的呢。」

楚寔替季泠上了葯,又用紗布將她的手腕裹上,故作兇狠地道:「說吧,季泠,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就死定了。」

季泠收回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法真那老和尚說什麼了?你聽到什麼又來疑心我了是不是?」楚寔的語氣裡帶著失望。

季泠趕緊搖頭,「不是,表哥,我……」只是才說了一句,季泠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楚寔嘆息一聲,伸手兜住她的後腦勺,將季泠的頭托得靠向自己,「阿泠,這麼多年的夫妻了,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么?」

季泠道:「法真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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