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在季泠微微側過頭時, 顧氏看到了她的正臉,不由得微微張開嘴,實在是沒想過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絕色,便是洛神圖裡的洛神都遜她三分, 可謂是妍羞紅梅,麗掩姚黃。冰肌玉骨, 秋水為神難擬其靈, 春冰為肌稍遜其潤。

好半晌顧氏回過神來, 再看楚寔對那女子那般親昵, 雖看不見他的眼神,然則那種凝視卻是將人視作眼中珠一般疼惜的。

顧氏拉了拉旁邊馮侖的衣角道:「瞧見了吧, 難怪季夫人要身子不適了,楚部堂身邊有如此佳人, 哪裡還看得進其他人。季夫人就是再賢德,怕也只能背後抹淚了。」

馮侖自然也看到了季泠。男人看女人又不同於女人看女人。第一看的就是身段。

嘖嘖, 馮侖可是羨慕楚寔的艷福。那女子高挑窈窕, 光這一條就壓過無數的女子去了。再看那柳腰,細得幾乎一隻手就能握住,雖然裙擺寬大, 看不到腿型與臀型, 但觀其態,柔情艷逸、風姿綽約已經可斷定是傾城傾國的佳人了。

「你個婦人家懂什麼?季夫人到武昌時,東翁還放下手邊要事親自去碼頭接的她,如此禮重, 在夫妻之間已經是少見了。」馮倫道,「這賢妻與美姬,東翁各有所重,定不會厚此薄彼的。」

顧氏朝季泠努了努嘴道:「是,要是一般的小妖精也就罷了,你覺得在那樣兒的褒姒、妲己一樣的美色面前誰還記得家裡的糟糠之妻啊?」

馮倫笑道:「怎麼能是糟糠之妻,季夫人可是東翁新續弦的,聽說是他家老太太那邊兒的親戚,就是彼此沒情意,但至少香火情還是有的。若真是被這外頭的美色迷了眼,怎麼不見東翁將人領回去敬茶?可見心裡還是敬重季夫人的。」

顧氏翻了個白眼道:「這可未必呢,怕是心疼她去見了大婦,以後就要在大婦面前伏低做小,所以養在外頭更自在。」

「哎,你這女人。」馮倫嘴上這樣說道,可心裡卻是認同顧氏的。他若是有這樣的美人,也捨不得送到家中給主婦磋磨。倒不是說主婦有多不賢惠,可那樣的人兒哪怕就是皺皺眉頭,也叫人心疼的不是?

「難道我說的不對?這大過年的,好容易有功夫回來,也不在家陪陪季夫人,卻出來陪美姬。」顧氏氣呼呼地道。

馮倫趕緊道:「娘子,我這可是陪著你的哈。」馮倫一人在外,自然身邊也得有人伺候,顧氏一來就打翻了醋罈子,這是借題發揮呢。

卻說為何馮、顧兩位為何就認定季泠不是楚寔的正妻呢?這卻是時人的一種慣性思維。

所謂娶妻娶賢,是以家中正妻的顏色通常都很尋常,即便也有美貌過人的,但絕對達不到季泠這樣傾城絕代的美,這樣的美人兒合該就是給人做妾用來疼寵的。

偏這時,楚寔替季泠拂掉鬢邊的紅梅後,卻又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季泠壓根兒就沒想到楚寔居然如此大膽,這光天化日之下……當然也不是光天,梅林呢也有所遮擋,但這林子里人也不少,少不得會被人看了去。

「你做什麼呀?」季泠忍不住輕輕踢了踢楚寔,她抬眼看向楚寔,卻見他臉上也有一絲閃過的錯愕,好似他自己也很驚訝。

楚寔自嘲地笑道:「美色果然動人心啊。」剛才的舉動那真是發乎於情,卻沒能止乎於禮。

不遠處的顧氏都已經撇開頭了,嘴巴也撇了撇,「這,這真是……」

馮倫則哈哈大笑,他雖然覺得也是突兀了些,可卻完全能理解,誰面對那樣的美人能忍住不動手動腳啊?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顧氏越發就不會認為季泠會是正妻了。

「我想回去了。」季泠的臉燒得就像靠在灶邊一樣了,再不肯待在外面。

楚寔便虛摟著季泠開始往林外走,且伸出手替她擋住那些抻出來的梅枝,怕掛著她的頭髮。

馮倫拉了拉顧氏,「走吧,等會兒碰見了難免尷尬。」

可也不知是不是有緣,雖然離開了梅林,但轉過路口時,這兩對夫妻居然碰了個正著。馮倫自然要上前跟楚寔打招呼,「東翁。」

楚寔笑道:「馮夫子這是要陪著夫人去黃鶴樓么?」

「是。」馮倫道。

楚寔對身後跟著的北原道:「去黃鶴樓替馮夫子先定一桌靠窗的。」

今晚逛黃鶴樓的人可實在太多,若是要留一張靠窗的桌子,馮倫身為楚寔的幕僚也不是要不來,可就得費點兒口舌了,萬一擋不住貴人多,指不定還會被擋回來,當著顧氏的面有傷顏面。有北原去,就沒這種煩惱了。

楚寔再回過頭只見顧氏一直瞪著季泠看,心裡微微詫異,不過臉上不顯,又朝著二人道:「這是內子。馮夫子當是還沒見過。」

馮、顧兩人頓時臉上都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驚訝。

見此情形,楚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顧氏有些訕訕,想著剛才說了那許多不著邊的話,可此時也不能失禮,趕緊上前跟季泠見了禮,又謝過她的照看。「昨日本想著去府上給夫人拜年的,可部堂說夫人身子不適,這就沒敢前去打擾。」

季泠的臉唰地就紅了,說不出話來,因為她頓時意識到為何楚寔要說自己身子不適。

素來美人都是宜嗔宜喜,羞、惱都愛人的。那風情從眉梢眼尾自然地流出來,引得人的眼珠子忍不住就跟著她轉。

楚寔知道季泠臉薄,替她簡單說了幾句,舉手之勞讓顧氏不必放在心上,這就彼此別過了。

等走得遠了,馮倫才笑話顧氏道:「瞧瞧,東翁可不是你想的那些官員吧?」

顧氏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死鴨子嘴硬道:「是不一樣,可那還不是因為季夫人美色過人。否則還不得被外頭的小妖精們給勾了去啊?」

馮倫也不跟顧氏爭執,知道此時跟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坐到黃鶴樓內時,顧氏遙望著鸚鵡洲,心裡想的卻依舊是楚寔和季泠兩人,喃喃地吵著馮倫道:「楚部堂和他夫人可真是恩愛啊。聽你說他雙親健在,家中還有子女,怎的也沒留季夫人在京中呢?」

馮倫立即就意識到顧氏這也是借題發揮來著。

顧氏道:「你心裡一定在說我要是有季夫人那美貌,嗯……對吧?」

馮倫還能說什麼,只能訕笑。

卻說季泠跟楚寔回到府中都還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你怎麼可以跟顧夫人那樣說啊?那她會怎樣想啊?」

楚寔笑道:「放心吧,她呀以為你真是不舒服,今兒她見著你的時候,你沒覺得她一直瞪著你看么?」

季泠眨了眨眼睛,她當時也意識到了。

「知道為什麼嗎?」楚寔問。

季泠搖搖頭。

「估計她那是把你當成我的外室了。」楚寔道。他也著實厲害,不過一點兒蛛絲馬跡就將顧夫人的心思給猜透了。

「怎麼會?」季泠吃了一驚。

楚寔道:「估計是沒想著她嘴裡的賢德周到的季夫人居然還生得如此傾城傾國。」

季泠被楚寔給捧笑了,「才不會呢。」

楚寔也沒跟季泠爭執,知道她的認知是有所誤差的。她從沒意識到自己究竟生得有多美。

等日後季泠和顧氏熟悉之後,偶然提起這事兒,顧氏說漏了嘴,季泠才知道當日楚寔竟然真的猜對了,心裡不由對他對人心的透徹感到吃驚。

不過這會兒季泠卻因為被贊得臉紅而趕緊換了話題,「表哥,這年已經過了,你是不是還要領軍外出?」

楚寔點了點頭,「上次雖然滅了義教不少人,但是讓他們教主白蓮娘子跑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怕過不了多久,又會捲土重來。」

「那些百姓為何就會相信白蓮娘子那些無稽之談呢?」季泠不解地道,什麼生死人肉白骨,那都只能是傳說,可從沒人真的能死而復活。

「因為日子太苦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楚寔嘆息。

從京城到湖廣的這一路,季泠其實也看到了許多百姓因為災荒,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朝廷就沒有法子解決嗎?」

「若我說已經是朽木不可雕也,必須破而後立,阿泠會怎麼想?」楚寔問。

季泠睜大了眼睛,因為她隱約聽明白了楚寔的暗示。她忽然想到,楚寔如今幾乎可以算是湖廣的土皇帝了,令出如旨,手上更是握有重兵……她有些艱難地道:「可那畢竟都是朝廷的兵。」

楚寔鬆了口氣,沒想到季泠這麼快就明白了,也就不用他在費唇舌。「傻孩子,朝廷如今哪兒還有能戰的兵?兵都種田去了。」

季泠這可就不懂了,於是楚寔便簡單地跟她說了說如今朝廷軍隊的現狀,以軍餉養著的那些軍士疏於操練早就沒了銳氣,屯田的屯田,被上司調去或者送去給其他達官貴人看門看院的更是不勝枚舉。一支隊伍里,空額至少佔了一半。

「既然知道這些弊端,為何改不了呢?」季泠不解。

「因為一旦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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