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在楚寔居然還沒醒, 季泠趕緊放鬆自己,然後緩緩地往後挪動,直到挪到自己那邊,才又開始裝睡。

可惜她看不到的是, 楚寔的睫毛動了動,對她的舉動那是一清二楚。原本就是他使的計, 半夜裡把季泠的被子給卷了, 她在睡夢裡尋找熱源自然往他懷裡鑽。

暖玉溫香的, 雖然是折磨之上再加折磨, 可獵人為了捕捉獵物,泰半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只為了最後一擊,將之收入囊中。

一連接著好幾日, 季泠發現自己都是在楚寔懷裡醒過來的,到了這日更是過分, 楚寔的手臂就環在她腰上, 不上不下的,讓她都沒辦法悄悄地「滾」離。

偏這時楚寔卻醒了。

季泠的心都跳到嘴巴里了,靜靜地等著楚寔說話, 誰知楚寔只是不經意地挪開手, 什麼也沒說。

「怎麼這麼看著我?」楚寔回望著季泠。

季泠咬了咬嘴唇,「我……」

楚寔笑了笑,「沒事的,這快冬天了, 別看此地在京師南邊兒,可到了冬日裡照樣凍得人發抖。」

「表哥可以把我推開的。」季泠道。

楚寔無辜地道:「我卻也是睡著了,都是無意識的。」

楚寔雖然「不放在心上」,可季泠卻一直覺得這樣不好。晚上睡覺的時候,明明是一人蓋一床被子,她怎麼就鑽到楚寔的被筒里了?

所以這個晚上,季泠寧願不停地掐自己的手掌心也要保持一絲清醒。待到黑暗裡一切都那麼安靜時,有個人卻突然動了。

季泠明顯地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這除了楚寔還有誰。眼看著自己的被子就要全部離開自己身體了,季泠大力地一把將被子拖了回來,她還沒開口呢,就聽見黑暗裡楚寔的輕笑聲了。

季泠氣不打一處來地道:「表哥,你太無賴了。」

楚寔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慚愧地道:「實在是夜裡太冷了,我怕你冷著。」

季泠氣得都想捶人了,「你冷我可不冷。」

「對嘛,所以我才把你的被子拉過來我蓋呀。」楚寔痞痞地道。

季泠哪兒想過楚寔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人啊,她的綉拳已經打了過去,實在是說不贏楚寔了,「你這個臭無賴。」

這樣的花拳繡腿自然只能打得楚寔笑,一邊笑一邊躲。

他這一躲,季泠就打得來勁兒了,本來兩人推推擠擠就是得有來有往才有後勁兒,上一會楚寔站著不動,季泠自己就打得蔫兒了。這回可好,一個追著打,一個緊著閃,一來一去,什麼時候成了楚寔壓在她身上了,季泠都沒意識到。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兩人之間就陷入了凝滯,彷彿一滴松脂從天而降,將他二人包裹在裡面動彈不得,成了琥珀。

但季泠則覺得自己更像是蜘蛛網上掙脫不得的飛蛾。

凝滯的時候,彼此鼻尖近在咫尺,彼此的暖息彼此交匯,曖昧的火花就像實體化了一樣在空氣中「噼啪」地爆著。

很自然地楚寔低下頭了。

季泠僵硬得成了木頭,她一點兒也不敢動,因為感覺到了楚寔身體的變化,她是欲哭無淚。

然則和她想像中不同的是,楚寔只是淺嘗輒止,不過是啄了啄她的唇瓣就翻身下去了,「睡吧。」

季泠這才鬆了口氣,卻見楚寔的眼神可憐得緊。明明是他自己停下動作的,可那眼睛卻一點兒也不肯挪開,就那麼帶著懇求的、乞求的盼著她施捨似的。

季泠狠了狠心地閉上眼睛,「嗯」了一聲,用被子裹緊了自己,果真聽得身後楚寔低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季泠才不同情他呢,她在被子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下無限懊惱,自己怎麼能任由楚寔親自己呢?且最後還是他自己停下的,她又懊惱自己剛才怎麼不給楚寔一巴掌。

季泠正兀自懊惱著,卻感覺身後的楚寔有了動靜兒,她的心立即又提了起來,卻是楚寔起床去了凈室,好半晌之後才回來。

季泠睡得迷迷糊糊的,早晨醒過來發現自己居然又在楚寔的懷裡,自然是勃然大怒,「你,你居然又扯我的被子。」

楚寔還有些暈著呢,「這可是冤枉。」

季泠自然不肯相信楚寔的話,氣呼呼地紅著臉看著他。

楚寔舉起右手做發誓的手勢道:「我發誓,要是我昨晚又扯了你的被子,就叫我一輩子不能同你圓房如何?」

這誓發得可甚是毒呢,然則季泠卻沒有感覺,只覺得楚寔無賴。「真是想不到,表哥你,你居然是個無賴。」季泠罵人,翻來覆去也就「無賴」二字了。

「當真是沒有的。」楚寔道:「原就是清晨之前乃是一天最冷的時候,你朝我尋過來也是自然。」

自然個鬼,季泠心裡嘀咕,卻不能再跟楚寔糾纏了,否則最後倒霉的又是自己。

於是季泠洗臉梳頭,再抹了護膚的雪花膏,見眼下微青,自然還得上點兒粉,至於額頭的花鈿就不打算畫了。

可楚寔卻走到了季泠跟前,「我替夫人描花鈿賠罪如何?」

季泠忙道:「我今兒不畫花鈿。」

楚寔去已經提起了筆,蘸了點兒胭脂坐到了季泠對面,然後一隻手微微抬起了季泠的下巴。「畫了花鈿,人的氣色顯得更好些。你本就質弱,生得一副好欺負的模樣,額間畫一畫,氣勢也能起來一些。」其實氣勢倒不見得,卻是嫵媚能增添三分。

靠得這麼近,楚寔的眼睛又一直端詳自己,季泠的臉不爭氣地又紅了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

好在楚寔的速度不慢,他收筆後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在季泠唇上又偷了一個香,惱得季泠不知如何是好,她覺得自己已經聽得身後長歌的竊笑了。

季泠羞惱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瞪著楚寔,恨不能將他瞪出個窟窿來。

若是尋常人被人這麼瞪著,又自知有愧,早就該瞥開眼了,可楚寔倒好,也那麼回視著季泠,兩人卻不像是彼此瞪視,在外人眼裡就成了含情脈脈的對視了。

最後還是季泠自己受不住地先撇開了頭。

上好妝自然是更衣,季泠轉入屏風後,卻聽楚寔道:「天氣漸冷了,昨日那種疊紗衣卻別再穿了,好看是好看,可等老了你的膝蓋什麼的肯定會疼。」

季泠卻是沒想到楚寔還管這個。

「你身子纖細又高挑,不|穿紗裙穿夾襖也一樣的好看。」楚寔繼續道。

季泠雖然沒著聲,卻也用眼神示意長歌出去另外取了一套衣裳來。上身是一件秋水澄的團花短襖,下頭配了一條霜白裙襕綉如意百合的百褶裙。

季泠的身材的確高挑,這衣裳做得又合體,那襖子剛好短在腰際,顯得小蠻腰細如楊柳。此外季泠在腰上又纏了一條兩指寬的白銀鏈子,那鏈子的白卻和裙子的白幾乎一樣了。

鏈子上垂掛著香囊、荷包、玉佩等等小物件做裝飾,走出來叫人一看,真是又嬌又俏,還帶著一絲天真的魅。

楚寔贊道:「你這一身出門,只怕隔日武昌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又要學了去了。」

「哪有那麼誇張了。」季泠道,可心裡卻也是臭美的。

季泠今日也的確要出門,昨兒她聽劉夫人說積玉橋那邊兒有個華翁,蒔花最有心得,即便請不得他,請到他身邊的童兒照顧她新的菊花,來年都一定長得更好。

季泠想起楚寔說的要眼見為實的話,讓她不要輕信人,便決定自己前去親自看看那華翁的花園子。

到出門的時候,季泠才知道楚寔將南安派做了自己的護衛,她心裡一驚,楚府的人都知道楚寔身邊最得用的兩個僕從就是北原和南安。如今或者都不該叫僕從了,都成了楚寔身邊近衛的侍衛官。

出門時季泠的陣仗更是大,車架邊上的侍衛就有二十人,很少有官眷出行這般大陣仗的,她坐在馬車裡臉都燒得慌。

那華翁的花園自然是沒看成的,原來華翁最恨官府,一看季泠的排場就立即關門落鎖,假裝人不在家。

季泠自然也不會硬闖,只能怏怏回府。

到晚上楚寔回來,季泠道:「表哥,做什麼讓南安帶那麼多侍衛護衛我呀,我就是隨便出個門,並用不著那樣的排場。」

楚寔道:「那可不是給你擺排場的。」

季泠無言地等著楚寔說下文。

「如今南昌城不是很太平,我怕有人對你不利。」楚寔道,然後低下頭去,「是我對不住你,阿泠,知道你不習慣如此的陣仗,等以後天下太平了就好了。」

楚寔這麼一說,季泠還能有什麼法子,反過來還得心疼楚寔。然她也憂心地道:「表哥,如今世道就如此亂了么?我出去了一趟,見街上的百姓都衣衫襤褸的,我……」可她卻還在為好不到蒔花翁而煩惱。

楚寔聞言臉上浮現了一絲郁色,季泠見了也難過。

「天子無道,任由宦官專權,自己卻窩在後宮尋歡作樂,還四處派各路礦監、路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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