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然後季泠就開始懊惱自己, 也沒想著從京城和西安府多帶點兒惠而不費的小物件來送人。現在臨到用了,揪光頭髮都沒用。

好在繁纓及時解救了季泠, 說是她身邊帶了一大包京城帶來的各色絹花, 還有一包當初在揚州買的琉璃簪子。她跟在楚寔身邊久了, 雖然沒有人教她, 可自己聰慧, 很多事兒看著就會了。

季泠心裡可感激死繁纓了, 覺得還是人生里還是姐妹們靠譜, 相扶相持可以過一輩子。

這回到劉府祝壽,季泠帶了芊眠, 也帶了繁纓,覺得繁纓是個很好的幫手。芊眠心裡吐槽自家姑娘就是個傻子,被繁纓賣一點兒好就恨不能掏心掏肺了。可季泠卻覺得,大家都是女人, 都很不容易, 繁纓就是想飛,她也願意捧著。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

整個壽宴應酬下來, 季泠笑得臉都不是自己的了。男賓那邊卻好不快活,依紅偎綠,彈詞唱曲,隔著水岸也能聽見鶯聲燕語。不獨川蜀這邊, 聽繁纓說揚州那邊飲宴召伎之風更甚, 還特別時興蓄伎贈伎。

楚寔在揚州為官時,就收下過別人贈送的歌姬, 只是走的時候在逃命,沒帶上。

回到府中,季泠自覺自己今日做得還是很不錯的,已經儘力沒話找話說了,看到小姑娘就讚揚生得水靈。

繁纓卻忐忑地道:「今日劉夫人和宋夫人怕都有些不高興。」也就是對著季泠,繁纓才敢說,若換做別人比如傅三那樣的做她主母,她絕對一個字都不敢提,只會說主母做得好,主母說得是。

季泠嘆息一聲,她是看見其他去做客的州府女眷都竭力去捧那兩位了,可惜季泠自己卻做不到。可以想見,上司寫考評的時候,兩位夫人在枕邊吹吹風,楚寔是落不著什麼好的。

季泠拉著繁纓的手道:「繁纓姐姐,你以後一定要多提點提點我。」季泠一順嘴就又喊繁纓姐姐了。

繁纓忙地搖頭,「少夫人可折煞我了。」

繁纓也是個很通透的人,以前在楚寔面前給季泠上眼藥那是因為她無子。可現在楚寔停了她的葯,卻又沒和季泠圓房,不是擺明了自己會趕在季泠前面么?

若是自己生了兒子,還貪心地想要把季泠壓著,別說以後老太太容不了她,就是楚寔也容不了她,沒看見魏氏的下場么?楚府可是個重規矩的地方。

繁纓自己雖然不怕季泠,但她的孩子生出來可小著呢,季泠作為主母想使壞,不愁找不著機會的。想明白這一點,繁纓就知道自己必須跟主母打好關係,慶幸的是,季泠實在是個太好糊弄和相處的主母了。她和珊娘是一個想法,誰坐這個位置都沒季泠好。

如今大家都是楚寔的妻妾,一榮俱榮,季泠得罪了楚寔上峰的夫人,楚寔落不著好,難道繁纓就能有好的?

這等聰明人,也難怪楚寔會將單將她收入房中了。

即便季泠沒有繁纓聰慧,但她有個長處,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會打腫臉充胖子,做錯了事兒,在來得及彌補的時候,她總是要坦白的。

所以打聽得晚上楚寔回了府,季泠就讓芊眠端了醒酒湯跟著自己去書房。

通常書房是繁纓的地盤,或者說只要楚寔歇在書房,她就總在這邊伺候,楚寔飲了酒,伺候醒酒湯的自然也是她,這會兒驟然見季泠過來,心裡少不得有些事兒被搶了的感覺。

季泠朝繁纓笑了笑,「表哥歇下了么?」

「沒呢,剛回來才換了衣裳,少夫人找公子有事?」繁纓道。瞧這話問得,其實還是沒把季泠真當少夫人看。

緣由根子自然還是季泠身上,因為她道:「嗯,繁纓姐姐你替我通傳一聲吧。」尋常夫妻,又不是皇帝後宮,見面哪裡就用得著下人通傳了?

楚寔微微奇怪季泠怎麼會主動上門,平時她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季泠進門先行了禮,有些不安地道:「表哥,我給你做了二陳湯醒酒。」

楚寔點了點頭,接過碗來喝了,「倒是與我平日里喝的醒酒湯不同。」

說起這個,季泠的話就多了,「嗯,這是我跟陳婆婆學的,說是前朝人喜歡的偏方兒。用了半夏、橘紅、白茯苓、甘草煎茶,還放了生薑、烏梅,去了滓熱服不僅可以醒酒,每日清晨喝一盞也能提神養身。」季泠道。

「你若喜歡這個味兒的話,我教了繁纓,讓她以後給你做可好?」季泠做錯了事兒,迫切地想討好楚寔。

「不用,我就喜歡你做的。」楚寔朝季泠招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季泠臉一紅,燈下看美人本就越看越美,楚寔本就生得俊美,飲了酒臉上帶著一點兒薄暈,眼帶桃花,看誰誰心跳。

「找我有事么?」楚寔揉了揉額角,顯得很疲倦。

季泠伺候老太太也是伺候慣了的,見狀便提起裙擺跪坐在楚寔身邊,抬起手開始替他揉起太陽穴。

楚寔就勢靠在季泠懷中,閉上了眼睛。

季泠先是一僵,吸了口氣之後努力地開始放鬆自己的肌肉。她知道頭疼的人最怕人講話,心裡雖然有許多話說,卻又開不了口了。

因為王廚娘從小就注意調理季泠的腸胃,清新口氣,她自己飲食也極其清淡,主要是養著舌頭,為了能辨百味,所以她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吐氣如蘭,呼吸間都帶著甜香。

袖口落在楚寔的頭兩側,從袖籠里又鑽出女兒家特有的幽香,似花非花,似果非果,是一股甜得能讓人產生食慾的香氣,讓人恨不能拽過她的手就啃一口,看是否那般香甜。

楚寔沒忍著,微微側頭就咬上了季泠因袖口滑落而露出的光潔如藕的手臂。但藕的口感比她的肌膚可差多了,又滑又膩,像吃酪漿似的,還帶著叫人舒坦得想呻|吟的冰涼。

夏日裡再沒有比這更舒服的體溫了,叫醉酒而燥熱的楚寔恨不能整個將季泠抱住納涼才好。

季泠被楚寔一咬,就嚇著了,飛快地抽回了手,有點兒獃獃地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反應,畢竟楚寔乃是她夫婿呢。

楚寔卻自在得緊,將季泠的手重新拉回來放到兩側太陽穴上,「還疼。」

這倒是緩解了季泠的尷尬,她又開始給他揉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楚寔道:「有話就說吧。」

季泠這才道:「今日去給劉老夫人祝壽,我可能,可能得罪劉夫人和宋夫人了。」

季泠雖然嘴笨,心卻不蠢,劉、宋對她有點兒意見,話里話外還是感覺得出的。

「怎麼得罪的?」楚寔沒睜眼。

季泠心裡鬆了口氣,楚寔這反應就是沒什麼大事兒。「別的夫人都捧著她們說話,我,我嘴笨……」

「沒了?」楚寔又問。

「還,還有。」季泠慚愧地道:「我到這兒一個多月都沒去拜會她二人,也做得不好。」

不捧著劉、宋二人說話,在楚寔這兒那並不是事兒,季泠後面這一句那才算是說到點子上了,看來也不是無可救藥。

楚寔之所以不指點季泠,就是在看她是朽木不可雕也還是能有點兒救。若是前者,他就懶得教了,後者么,還能費點兒心,畢竟是自己媳婦,再娶也麻煩。

楚寔直起身看向乖乖地跪坐在旁邊的季泠,她的睫毛很長,漂亮得像羽毛扇子,鼻樑挺直秀氣,下面是紅艷艷的唇,紅得有些妖異,將她帶著仙氣的樣貌拖下了凡間,染上了世俗的欲。

生得這麼美的人,誰也不忍心把她當做棄子,否則早在楚府的時候季泠就該死了,楚寔沒落忍,老太太也沒落忍,蘇夫人最後收手,其實也是沒落忍。

楚寔抬起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季泠的臉頰,她的睫毛微微顫抖,沒敢動,可全身的血液都用上了臉頰。楚寔對她,還是第一次這般親昵。

「的確應該先去拜會她們,婦道人家心眼兒窄。」楚寔道。

季泠心中暗自記下,如果以後楚寔另放,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過……」楚寔收回手,「你不去是對的。」

呃。嗯?

季泠的美,已經不是人間的美了,楚寔也是這一次見面才發現的。

去年把季泠留在西安的時候,她比現在小一歲,還在盛放的途中,今歲見面,雖然依舊含苞待放,可傾城傾國之色已經盡顯,身段也再不是小女孩了。

這樣和人間產生斷層的美,是沒辦法和普通人融洽的。季泠若是頂著這張臉去應酬劉、宋,只會叫人覺得暴殄天物,鄙視她白生得這容貌了。

不應酬的季泠,那怕坐在那兒笑,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在雲端,自帶凡俗人等速速退散的光環。

所以不管季泠做什麼,她都討不了好,誰也沒辦法覺得她親近。

「以後就在家裡待著吧,應酬能不去就不去,讓繁纓和魏氏在外面吹吹風,多去周圍的寺廟、道館給你祈福,保佑你身體康健。」楚寔道。

這就是要讓季泠長年卧病在床,湯藥不斷了。

季泠垂下眼眸點點頭,她以為楚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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