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黃溪有些遲疑, 卻耐不住清婉撒嬌,「快說吧, 好人兒, 你看我那不爭氣的妹子, 才見了一面就陷下去了。你不說就是害了她, 說嘛, 說嘛。」

清芳也睜著一雙大眼睛乞求地看向黃溪。黃溪本就對清芳有點兒想法, 見她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 早就色授魂與把楚寔給賣了。

黃溪說的還是他和楚寔小時候的糾葛。

雖說後來他和楚寔和解了,但心裡多少對楚寔還是有些氣憤, 有時候只要逮著機會就要給楚寔添堵。楚寔有些事兒或者知道有些事兒或者不知道,成天撐著一張笑臉,誰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而黃溪十三歲這年就開葷了,第一次還是跟著楚寔出去混的。黃家的家教其實很嚴, 家裡的丫頭都是不准他們這些爺們兒沾染的, 所以黃溪對女人的色一直還只能停留在表面。

因此當楚寔提出要帶他去花樓里玩耍時,黃溪自然是雙手雙腳贊同, 但心裡還是膽小,怕去寶悅坊被熟人看到,他回去就慘了。

結果楚寔卻說不是去寶悅坊,而是熟門熟路地將黃溪帶到了京郊一處僻靜的道觀。

這還得了啊, 第一回 開葷就是「道姑」, 一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都穿著道袍,那種刺|激勁兒黃溪哪裡能耐得住。十三歲就開葷了, 十分滿意和滿足,心想著從此他就安心跟著楚寔混了。

可惜你猜怎麼著?第二天起床時,楚寔將他帶到道觀里一處柴房裡,裡頭趟著個瘋婆子,渾身流膿,臉上全是濃瘡,滿地都是黃水,看得人好生噁心。黃溪不解地問楚寔為何帶他來看這個。

楚寔說,這婆子染了臟病,會傳染人,她以前是這道觀的觀主,而黃溪昨晚兒睡的那小道姑就是她的女兒。

黃溪當時就覺得滲人,「會傳染人?」

楚寔點點頭,「我昨兒也喝多了,沒看清楚你居然挑中的是她的女兒,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本來沒什麼感覺的,可是被楚寔一說,黃溪就有感覺了。感覺自己頭暈腿軟心發虛。畢竟是年紀太小了,昨晚又沒有節制,就被楚寔給忽悠了。

但是為了這個染上的臟病,黃溪打死也不敢給家裡說。於是楚寔就給他出了主意,趕緊排毒。什麼東西排毒最快?當然是巴豆湯。

拉得黃溪足足在床上養了十天才恢複過來,就這樣他還對楚寔感恩戴德呢。

這個笑話講出來,把清婉和清芳兩姐妹逗得花枝亂顫,眼淚飛濺,「呀,沒想到爺也有那樣蠢的時候。」

黃溪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多純啊,楚寔就已經壞得骨子裡流油了。

「還有呢?還有呢?」清婉追問。

隨著年紀漸長,黃溪當然也知道當初是被楚寔整了,後來下了狠心要跟楚寔干一場。結果又被楚寔給忽悠到了另一家「零碎嫁」。

那是黃溪第一回 知道天底下就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原來有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妾,有膽子想要錢的也會私下出來接點兒活,也有寡母帶著女兒的官眷,生計難以維持的,偶爾也接活兒。不過這個沒有熟人介紹,別人肯定是不肯開門的。

如此可見,楚寔能叫什麼「柳下惠」?人家是玩得都不想玩了。

黃溪在楚寔帶他去的那個小院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就是他兩年前跟著他爹去某府做客,對主人的小妾驚為天人,只可惜沒有緣分,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佳人呢,沒想到卻被楚寔給找到了。

以黃溪對楚寔的了解,這絕對不是什麼巧合,而是楚寔有心安排的。黃溪能說什麼,所謂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口軟,從此還不對楚寔服服帖帖的?

清婉和清芳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楚寔對她們這個行當里的事兒那麼精通,「真是看不出來呢。可是我看那位楚公子也是大家出身,家裡難道管得不嚴?他哪兒來的銀子啊?」

雖說姐兒愛俏,可也不能總伺候窮鬼啊。像黃溪他們這種官宦子弟,別看表面光鮮,實則囊中羞澀。家裡管得嚴,每個月的月銀就那麼點子,筆墨紙硯都要在裡面出,還有同窗的交際哪樣不花錢?一個月能有省下銀子喝一次花酒都已經不錯了。

說起銀子來,黃溪不得不感嘆,「這就又是衡業的本事了。」跟著楚寔有吃有喝有玩,誰也不是傻子,當然都願意跟著他走。

黃溪也是後來跟楚寔好了之後才知道,楚寔早早就把他母親蘇夫人手裡的嫁妝鋪子弄了兩個在手裡,他幫著看管經營。別的孩子還在流鼻涕要錢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琢磨怎麼賺錢了。

「真是人才啊。」黃溪自己都要感嘆。楚寔當然沒從他母親的嫁妝鋪子里掏銀子,可是賺了銀子之後總有他的份兒。有了起家的銀子,他能做的可就太多了。

黃溪也是這兩年才無意間知道的,榮古軒就是楚寔開的。文玩古物都賣,還附帶印書。

有了這一層便利,好書楚寔也印,那些見不得人的書楚寔也印,比如「避火圖」,也就是秘戲圖啦。黃溪一說出,清婉姐妹就都知道了。

「當今最出名的《錦春圖》、《花陣六奇》、《鴛鴦秘譜》可都是榮古軒印的。」黃溪道。

這種閨房玩物雖然見不得人,但買的人去奇多。上至高官王爵,下至販夫走卒,都喜歡欣賞,畫得精緻而逼真的,更是人人追捧,出一版搶一版。也不知楚寔從哪裡找來的畫師,生生的把京城的秘戲圖提高了不是一個、兩個檔次。

那看得叫人一個眼熱、心熱和身熱啊,以前黃溪不知道的時候,《鴛鴦秘譜》一共二十四譜,他可是託了不知多少人情才湊齊呢。

清婉姐妹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儒雅溫俊到了極致的楚寔,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而黃溪沒說的是,他懷疑這次楚寔之所以在揚州捅破天,就是因為揚州那些人擋了他做生意的道兒。反正從黃溪認識楚寔以來,就從沒見他手頭緊過。向來都極慷慨大方,書院里的同門不管誰需要幫助的,他都會撘一把手。次次雅集,都是楚寔會賬,有時候他沒去,也叫人掛他賬上。

這麼個「視錢財如糞土」又有俠義之氣的人,其他的人能不上趕著跟他周圍轉么?

誰知黃溪這麼一說,不僅沒將清芳給救過來,反而害得她更泥足深陷,只覺得楚寔身上都是一團迷,她還從沒見過如此有魅力的男兒。

卻說楚寔早早離開寶悅芳卻是為了回楚府跟老太太說話,他在畫舫上時的確走了神,所以才沒留意到老太太的話,可不想她亂點鴛鴦譜。

老太太見著楚寔還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楚寔道:「太熱了,還是回來歇著涼爽些。」

老太太立即道:「可不是么?今日買的蓮子正新鮮,泠丫頭做了冰碗,你可吃一碗?」

楚寔是的確有些怕熱,於是道:「正想跟老太太你討一碗好吃的呢。」

季泠聽著這話便已經站起了身,出門吩咐小丫頭準備冰碗。

做冰碗不難,難的是用心和眼力。季泠做的冰碗上,鋪著切得薄薄的鮮藕、菱角、桃仁、杏仁,都是她細心挑選過的,既鮮且嫩,要緊的是還帶著嫩甜。一般人可沒她這麼會挑揀。

糖水季泠倒是沒用那些玫瑰露、桂花蜜之類的,如此反而搶了鮮藕等自然的清香。她的糖水就是普通的糖水,沒什麼怪味兒,勝在清甜而不奪味。

不過季泠沒給楚寔的冰碗放糖水,楚寔回來之後的這些日子她觀察過,他好似不喜歡甜食,所以她另外添了些西瓜、哈密瓜等水果粒,混勻了當做糖汁澆在冰碗上,顯得既好看又清香。

楚寔本也是不怎麼吃那些冰碗的,嫌味道太多太雜,時人也不知怎的,為了炫富似的,恨不能什麼東西都往現在的冰碗里加。

待季泠領著小丫頭把冰碗端上來時,他看了看,顏色十分清爽,還算合乎心意。拿起勺子吃了兩口,看向季泠問道:「怎麼沒有蓮子?」

季泠一愣,她今日在畫舫上,看見楚寔一顆蓮子都沒吃,以為他不喜歡,所以這冰碗里就故意沒放。

「怕是用完了吧?」老太太道。

季泠紅著臉搖了搖頭,怪不得楚寔說她心思多呢,她自己也羞於自己心思太重了,「還有的,我原以為寔表哥不喜歡吃蓮子,我這就去拿。」當著老太太的面,季泠還是喊楚寔為寔表哥的,因為老太太就喜歡家裡的兄弟姐妹親近。

季泠走後,楚寔開口道:「泠表妹也不小了,你老人家也該給她訂門親事了。若是覺得她們幾個出嫁後不熱鬧,就再養一、兩個小丫頭吧。」

老太太嗔道:「你還說呢,不是讓你留意書院里的學子么?但凡有上進的就行,等他們中了進士,怕就輪不上泠丫頭和樂丫頭了,所以這一年你好好看看吧。」

楚寔拍了拍額頭,「是我忙忘了。過幾日我就把人選擬出來給你老人家看,都是不錯的後生。」

「好了,別說泠丫頭了,你呢?我今日瞧著黃家那小姑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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