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所以當回了城裡的楚府, 繁纓親自將一枚鏤空元寶、如意紋的「必定如意」玉佩給季泠送來時,她也沒太驚訝, 因為早就料到楚寔出手肯定不凡的。

這塊玉佩溫潤細膩如羊脂, 那白色白得十分純粹, 難得的是還不閃青, 放在白色宣紙上也絲毫不落下乘, 且雕工精湛, 隨著玉石形態而成, 可謂是巧奪天工。季泠在楚府待了這麼些年,也能略微辨玉了, 這一看就是上等的和田玉。

「呀,大公子送的東西從來就沒差的。」芊眠看了也在旁邊驚嘆,「這和田玉真的是細如羊脂誒。」

但季泠並不為得到如此貴重的玉佩而高興,像這般東西即使戴出去還得時刻擔心會不會丟了, 亦或者磕碎了, 很是叫人不省心。

繁纓在旁邊抿嘴笑道:「大公子對自家姐妹向來大方的,而且這還不僅僅只是和田玉。」

「那還是什麼?」芊眠問。

繁纓對季泠道:「姑娘握著這玉時, 有沒有感覺到一股溫意?」

如今已經是仲春,白日里天氣已經較暖和,繁纓如果不提的話,季泠還真不一定能留意到玉佩的暖意, 「好像是有點兒。」

繁纓道:「這會兒怕是不明顯, 到了冬日,姑娘拿這玉佩當手爐都成呢, 這是極其稀罕的暖玉,便是大公子手裡也只有這一塊。」

季泠倒吸了口氣,「那這也太珍貴了,我,我不能收。」

繁纓道:「大公子早就料到泠姑娘的反應了,他說這是願賭服輸,還請姑娘別讓他做失信之人。」

既然楚寔都這般發話了,季泠自然只能從命,她讓芊眠替她取了披風來,「繁纓姐姐,這玉佩太貴重了,我想向大公子當面道謝才好。」

繁纓道:「也好,大公子今日正好在。眼看著夏日就要到了,我打算給公子編個扇墜穗子,泠姑娘平日里是最手巧的,去了那邊,還請到我屋子裡教教我呢。」

「呀,想起來了。」芊眠插嘴道:「上回大公子讓人從揚州捎了年禮回來,我們泠姑娘答謝的就是個扇墜穗子,只是我們這邊信才出去,沒多久大公子就回京了,怕是沒收到。」

「那真是太不巧了。」繁纓感嘆。

卻說季泠同繁纓一道,去了楚寔的院子,他正好換了出門的衣裳,穿了襲湖藍錦雲水紋袍,這顏色有些跳,普通人穿了會顯得輕浮,但穿在楚寔身上,卻正合適,清雅俊逸,人生得衣服架子似的,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楚寔見季泠進門,便頓住了腳步看向季泠。

季泠忙上前行了禮,「我是來給大公子道謝的,那暖玉玉佩太貴重了,我……」

「喜歡嗎?」楚寔打斷了季泠的吞吞吐吐。

季泠沒想到楚寔會這般問,她難道還能說不喜歡?何況那樣的玉佩,哪個人能不愛?「喜歡。」季泠低下頭。

楚寔道:「喜歡就收著吧。這送人禮,最怕的就是別人不喜歡。」

季泠連忙道:「那玉佩極好,我極喜歡。」

楚寔點點頭,「你這衣裳翻來覆去就那麼幾身,又都短小不合身,若是別人看了還以為老太太苛待你,年邊時我叫人送回來的衣料你不喜歡么?」

季泠沒想到楚寔還會問這個,她低聲道:「喜歡,就是那水光紗等太貴重了。」

結果楚寔臉色十分平靜地道:「再貴重也不過是匹布而已,只有穿的人喜歡,那才稱得上有值,若是叫人壓在箱底蟲蛀了、擱爛了,那也就是無用之物。」

季泠的頭低得已經不能再低了,楚寔先說她有意給老太太丟臉,如今又責備她不尊重人的心意,她哪兒能不慚愧。

見季泠不說話,楚寔道:「我有事要出門,繁纓,你招呼著泠姑娘吧。」

「是。」繁纓立即應了一聲。

待楚寔走出了門,季泠才鬆了口氣,可能是動作太明顯了,叫繁纓「噗嗤」笑出了聲。「我瞧著姑娘怎麼那麼怕咱們大公子呀?」

季泠紅著臉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大公子一說話我就緊張,我人愚笨,有時候開罪了大公子也未可知。」

繁纓道:「姑娘放心,你並不曾開罪大公子。我與姑娘說個秘密。」繁纓湊近季泠的耳邊道:「大公子呀,越是不喜歡一人,對他就越是笑得歡,他若真唬著臉同你說話,那反而是對你好。」

季泠詫異地看向繁纓,不知她為何會同自己說這些。

繁纓重新站直身體道:「我是見姑娘太緊張了,才跟你說這秘密的,姑娘可不能對其他人說哦。」

「這是自然。」季泠忙道,然後跟著繁纓進了她的屋子。

繁纓一進門就忙著拿針線笸籮,然後同季泠一起配色、挑結的樣子。

繁纓看著季泠翻飛的手指道:「果然還是姑娘手巧,收這瓊花球結的時候,這一處我總是編不平,在姑娘手裡卻是平平整整的。」

季泠停下手道:「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就是手力的緣故。」她將新編好的結尾重新拆了,慢慢地在繁纓面前演示了一番。

繁纓看了幾次,這才算是上了手,兩人便又開始低頭編穗子。

繁纓抬頭看了幾次認認真真編穗子的季泠道:「泠姑娘,剛才公子說的話你莫要太往心裡去,只是我也是好奇呢,那些布料你怎的不做了衣裳穿啊?你個子長得快,舊年的衣裙已經穿不得了,不像樂姑娘她們那般,的確該做幾身新衣裳。」

季泠點點頭。

繁纓繼續道:「你也別怪老太太,她老人家最是難做,府里必須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單獨為你破例,這也是為何當初大公子讓我打點年禮的時候,專給你們幾位姑娘送布料的原因。」

季泠卻沒想到繁纓為她們如此著想,不由有些感動地道:「繁纓姐姐,多虧你替我們想著,可我卻沒能體諒你的苦心,實在是慚愧。」

繁纓低聲道:「是不是覺得那些布料太貴重了?」

季泠心裡其實一直在捉摸怎麼提這個話題呢,沒想到繁纓卻主動開了頭,她道:「我跟姐姐說實話吧,那水光紗、煙霞紗都是極好的布料,我原以為靜姐姐、樂姐姐她們都有的,結果後來才知道只我箱子里有,我生怕是送錯了。」

繁纓有些好笑地道:「我便是再糊塗,也不至於在這等事上錯的,這送禮送錯了人,不得開罪人啊?」

季泠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心裡總有些忐忑。」

繁纓道:「我知道。公子吩咐下來時,我也以為他口誤呢,結果你猜公子怎麼說?」

季泠搖搖頭。

繁纓道:「這水光紗一年就幾匹,公子也不過才得了一匹,分送眾姐妹是不可能的,他就說靜姑娘她們不缺好東西,倒是你和樂姑娘都大了,所以才給了你。」

「原來如此。」季泠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然而她也留意到,繁纓並沒說為何給了她,卻沒給季樂。

季泠回了自己的屋子後,同芊眠把繁纓的話又複述了一遍,芊眠道:「我早說姑娘是太謹慎了,繁纓姐姐也不是那等糊塗人,怎麼會送錯呢?姑娘還是趕緊做兩身新衣裳出來吧,四月里賞花,家家都要開宴,我早就愁著你衣裳不夠穿呢。你都不知道那些個姑娘嘴有多碎,你若是穿了重樣的衣裳,她們背後不知怎麼編排你呢。」

季泠點了點頭,便是不為了賞花宴,但是楚寔都那麼說了,她當然得趕緊用水光紗等制衣裳。「其實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我感覺我個子還得長呢,若是現在拿出來做了衣裳,過一年怕就穿不得了,太浪費了。」

芊眠道:「也是,這樣的好布料,的確難得。」

兩人正說著話,楚宿的通房丫頭懷秀也過來竄門了。楚宿因為也年近二十了,章夫人怕太約束他的女色反而叫又歪心的狐媚子勾引了去,便從府里顏色好的丫頭裡挑了一個,給了楚宿做通房丫頭。

不獨楚宿如此,楚寔身邊的繁纓,楚宥身邊的葵心,都是這般來的。

懷秀竄門也是給季泠送彩頭來的,「這紅珊瑚手串是廣濟寺慧通大師開過光的,能保佑人和順平安,是當初章夫人特地給二公子求的呢。」

又是一件寶貝。

季泠朝懷秀道了謝,自然也得去當面給楚宿道謝。懷秀道:「二公子去書院了,怕是十天半月都不會回來,待他回來,我會代為轉告姑娘的謝意的。」

季泠再三感謝,又親自將懷秀送出了門。

送走了懷秀,季泠坐回妝奩前,看著芊眠收拾新得的這兩件寶貝,那暖玉倒也罷了,季泠只讓芊眠好生收著,放在箱子里壓在衣裳里,以防丟失。

楚宿送的那串紅珊瑚手串,芊眠也想放進箱子里,卻被季泠阻止了,「拿給我吧。」

季泠將這紅珊瑚手串拿在手裡仔細打量,總覺得極為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姑娘很喜歡這手串么?」芊眠好奇地問,除了箜篌之外,她還很少看到季泠這般對外物上心的。

季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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