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佐格拉福的撒迦利亞《紀事》阿塔那斯·安吉洛夫——安東·斯托伊切夫引言作為歷史文獻的撒迦利亞《紀事》眾所周知,儘管包括《流浪者斯特凡的故事》在內的撒迦利亞《紀事》極不完整,但它是一個重要的信息,它確定了基督教十五世紀在巴爾幹的朝聖路線,提供了關於瓦拉幾亞的弗拉德三世「特彼斯」遺體下落的有關資料。人們一直相信他葬於斯納戈夫湖的修道院。對於瓦拉幾亞的新殉道者,它提供了寶貴的記載(雖然我們不能肯定來自斯納戈夫的修士們的國籍,除了《紀事》的對象斯特凡)。其他只有七位瓦拉幾亞的殉道者有歷史記載,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在保加利亞殉道的。

人們現在稱之為無題的《紀事》是由一位名叫撒迦利亞的修士於一四七九年或一四八在佐格拉福的阿陀斯山上的保加利亞修道院用斯拉夫語寫成。被稱為「印刷者之修道院」的佐格拉福位於阿陀斯半島中心附近,初建於十世紀,十三世紀二十年代為保加利亞教會所佔有。它和塞爾維亞的希蘭達修道院,俄羅斯的潘特雷蒙修道院一樣,除了資助國,還有來自其他國家的人住在那裡。由於這個原因,也因為缺乏關於撒迦利亞的其他資料,我們無法確認他是哪國人:他可能是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俄羅斯人或希臘人,不過他用斯拉夫語寫作,他更有可能是斯拉夫人。《紀事》只告訴我們,他出生於十五世紀某時,他的才能得到佐格拉福修道院院長的欣賞,因為院長出於官方的,也許還有宗教上的重要目的,指定他聽流浪者斯特凡的懺悔,並作記錄。

斯特凡在他的故事裡提到的旅行路線與好幾條著名的朝聖線路相吻合。君士坦丁堡是瓦拉幾亞朝聖者,也是所有東方基督徒朝聖的最終目的地。瓦拉幾亞,特別是斯納戈夫修道院,也是一條路線。對於把斯納戈夫和阿陀斯作為最終目的地的朝聖者來說,這條線路並非默默無聞。修士們如果穿過哈斯科沃到巴赫科沃地區,這意味著他們很可能從君士坦丁堡出發,選擇陸路穿過厄丁內(即今天的土耳其),進入保加利亞東南部;如果選擇通常的黑海沿岸港口,那麼就過於靠北,從而不便在哈斯科沃停歇。

撒迦利亞《紀事》里提到的傳統朝聖路線引發出一個問題,即斯特凡的故事是否是一份有關朝聖的文獻。不過,斯特凡雲遊的兩個目的——一四五三年後離開淪陷的君士坦丁堡及運送聖骨,一四七六年後在保加利亞搜尋某種「寶貝」——表明他的故事至少是另一種典型的朝聖記錄。而且,斯特凡離開君士坦丁堡時是個年輕的修士,這意味著他的首要目的似乎是到海外尋找聖跡。

另外,《紀事》有助於了解瓦拉幾亞的弗拉德三世(1428—1476)生命中最後的日子。他通常被稱為弗拉德·特彼斯——刺穿者——或德拉庫拉。雖然與他同時代的幾位歷史學家記述過他與土耳其人的戰爭,以及他奪取和努力保住瓦拉幾亞王位的故事,但無人詳述他的死亡和下葬情況。斯特凡的故事肯定了弗拉德三世慷慨資助斯納戈夫修道院,重建其教堂。他有可能要求下葬於此,以符合整個東正教世界的慣例,即機構的創建者和主要捐助人安葬在本地。

《紀事》中的斯特凡聲稱,弗拉德於一四七六年造訪該修道院,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年,也許是他死前的幾個月。一四七六年,奧斯曼帝國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嚴重威脅弗拉德三世的王位。約一四六年以來,雙方就斷斷續續地打仗。同時,一些貴族也在威脅他的地位,一旦穆罕默德策劃再次入侵瓦拉幾亞,他們就準備策反。

如果《紀事》所載準確的話,弗拉德三世造訪了斯納戈夫,但沒有留下記錄,因為這很可能對他本人相當危險。《紀事》提到,弗拉德帶著財寶來到修道院,他是冒著極大的危險這麼做的,這表明他與斯納戈夫的關係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他一定充分意識到土耳其人和當時他在瓦拉幾亞的首要競爭對手巴薩拉伯?拉奧塔經常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弗拉德死後,拉奧塔曾在瓦拉幾亞短暫執政過。既然到斯納戈夫在政治上於弗拉德三世而言無甚意義,那麼他去那裡應該是出於精神上的或個人方面的考慮,也許他打算把那裡作為他的永久安息之地。總之,撒迦利亞的《紀事》確認了他在生命即將結束時尤其關注斯納戈夫。

弗拉德三世的死況很不清楚。互相矛盾的民間傳說和粗製濫造的研究結果更使它變得撲朔迷離。在一四七六年十二月末或一四七七年一月初,他很可能在瓦拉幾亞遭到土耳其軍隊的伏擊,在隨後的戰鬥中被殺。另一傳統說法是,他爬上一座小山以便更好地觀察正在進行的戰鬥,結果他的手下把他誤認為土耳其軍官,殺死了他。另一個類似的說法是,他的一些部下一直在找機會暗殺他,以懲罰他那世人皆知的殘酷。探討其死亡的大多資料一致認為弗拉德死後遭到斬首,他的頭顱被帶到君士坦丁堡呈給蘇丹穆罕默德,以證實除掉了一個勁敵。

按照斯特凡的故事,不管弗拉德是死於以上兩種情形中的哪一種,他肯定還有一些人仍忠實於他,因為他們冒險把他的屍體運到斯納戈夫。人們一直相信,那具無頭屍體就埋在斯納戈夫教堂的聖壇前面。

如果流浪者斯特凡的故事可信的話,弗拉德三世的屍體被秘密從斯納戈夫運到君士坦丁堡,再從那裡運到保加利亞一座名叫斯維帝·格奧爾吉的修道院。這次飄泊,以及修士們先在君士坦丁堡,後在保加利亞尋找「寶貝」的目的何在,尚不清楚。斯特凡的故事宣稱,這一財寶將使「這位國王的靈魂早日得到解救」。這說明,那位修道院院長認為這麼做是基於宗教意義上的必要性。也許他們在君士坦丁堡尋找某個沒有被羅馬天主教和土耳其佔領者注意到的聖物。如果發生這些情況:遺體在斯納戈夫被殘毀,或人們為預防吸血鬼出現而殘害屍身,或者當地村民將屍體帶走,那麼這位修道院院長也許亦不願為此負責。考慮到弗拉德的地位,考慮到不允許東正教神職人員參與毀壞屍身這一事實,修道院院長的不情願是可以理解的。

遺憾的是,在保加利亞境內沒有找到可能埋葬弗拉德三世的地點,甚至類似保加利亞的帕洛里亞修道院的斯維帝·格奧爾吉也沒有找到,它很可能在土耳其人統治期間已遭到遺棄或毀壞,而《紀事》指出,他們只走了一小段路——「沒有多遠」——從修道院到巴赫科沃,它位於切佩拉雷河上的阿塞諾夫格勒南部約三十五公里處,而斯維帝·格奧爾吉則坐落在保加利亞中南部某處。這一地區,包括羅多彼山脈的大部分地區是最後被土耳其人征服的保加利亞土地,其中一些特別崎嶇的地區一直未被土耳其人完全佔領。如果斯維帝·格奧爾吉位於此地帶,便可以部分解釋選擇它作為安放弗拉德遺骨的地方,因為它相對比較安全。

儘管《紀事》提到,在斯納戈夫修士們定居在斯維帝·格奧爾吉後,它成了一處朝聖地,但當時的其他重要文獻以及以後的材料都沒有提到它。這暗示,在斯特凡離開此地後不久,它就消失或被遺棄了。不過,我們在巴赫科沃修道院的圖書館裡發現一份僅存的文獻,從而了解到建立斯維帝·格奧爾吉的某些情況。根據這份文獻,斯維帝·格奧爾吉是格奧爾吉歐斯·康尼努斯於一一一年創建的,他是拜占庭皇帝阿列修斯一世康尼努斯的一位遠親。撒迦利亞的《紀事》說,當斯納戈夫的那隊修士抵達時,那裡的修士「人數少,年齡大」。這些僅剩的修士可能還保持文獻里描述的管理體制。後來,瓦拉幾亞修士和他們在一起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紀事》以兩種不同的方式強調這些瓦拉幾亞人經過保加利亞的旅程:一是詳細描繪他們中有兩人在土耳其官員手中殉道;二是記錄保加利亞人關注他們穿過本國的行程。保加利亞的土耳其人對基督徒的宗教活動一般持寬容態度,不知他們為何視這些瓦拉幾亞修士為一種威脅。斯特凡通過撒迦利亞敘述道,他的朋友在哈斯科沃城受到「盤問」,而後遭到折磨並殺害。這暗示奧斯曼帝國當局相信他們知道某種敏感的政治信息。哈斯科沃位於保加利亞東南,直到十五世紀該地區一直牢牢控制在土耳其人手中。奇怪的是,殉道的修士受到的是土耳其傳統中對偷盜的懲罰(斬掉雙手)和對逃跑的懲罰(斬掉雙腳)。在土耳其人手中喪命的大多數新殉道者都是受到其他方式的折磨和殺害。斯特凡在其故事中描寫修士受罰,以及搜查修士們的馬車等事件都表明了,哈斯科沃的官員指控他們偷盜,雖然他們顯然無法證實這一點。

斯特凡記述了他們沿途受到保加利亞人民的廣泛關注,這也許是土耳其人感到好奇的原因。不過,僅僅在八年前的一四六九年,隱士聖伊凡·里爾斯基即里拉修道院的創建者的遺骸從維里柯·特羅諾沃被運到里拉的一個小禮拜堂。弗拉迪斯拉夫·格拉馬提目睹此事件,並在其《聖伊凡遺骸運送紀事》中對此作了描述。對保加利亞基督徒來說,這次旅行具有象徵意義,成為團結人心的重大事件。撒迦利亞和斯特凡都有可能知道伊凡·里爾斯基遺骨的這次著名旅行。直到一四七九年,還可以在佐格拉福的撒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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