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夜痴纏,天光微亮時才漸歇聲息。

微瀾總算深刻地體會到他口中所謂的「前所未有的壞」是什麼意思,她懶懶地躺在大床上,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甚至連男人的大手覆上來,也沒有力氣去拂開那彷彿帶著火種的游移。

「還難受著?」

微瀾輕輕嘆一口氣,轉頭貼在男人胸前滾燙的體溫上,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嬌嗔,她開始一條條地控訴他的罪行:

「嗓子啞。」

「嗯。」

「腰酸。」

「嗯。」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腿也軟。」她紅唇微嘟著,清淺的眼底浮著一層疑惑,「你會不會也這樣?」她剛剛聽他的聲音好像也啞了,根據物質守恆定律,他的情況應該和自己的差不多。

陸遇止聽到這裡,竟笑了出來,他寵溺的笑容裡帶著一份毫不掩飾的情愫,他低低喊她,「傻瓜。」

本想脫口而出「你真可愛」,可想到原先因這辭彙量匱乏曾被她笑過,陸遇止便順口拈了這兩個字出來。

「我很開心。」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你。

微瀾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我也很開心。」

余小多昨晚抱著自己大哭,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都被她搶走了,要她一定好好珍惜,順便提醒她千萬防範那些不安好心的狐狸精。

「想什麼這麼入神?」

「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噢?」男人也突然來了興緻,「我還記得你當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伸出一根手指,還原著當時的情景,「你冷冷地問我,『你就是陸遇止』……」

「我當時站在石頭上,」所以才看起來居高臨下,事實上,微瀾的身高差這個男人一大截,她不忘糾正,「而且我也沒有伸手指你。」

陸遇止沒想到她連這些小細節都記得這麼清楚,好笑道,「可你後來還是指了,還言之鑿鑿地說出我的三大罪,第一……」

微瀾捂住他的嘴巴,「你當時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樣子。」

他握住她的手,纏著那溫軟的手指把玩,「抱歉嚇到你了。」可他臉上分明沒有一絲愧疚的表情,甚至有些遺憾地皺了皺眉,「如果知道這個女人以後會成為我的老婆,我那時肯定會更溫柔一點。」

「你昨晚也不溫柔。」

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

陸遇止無奈又縱容地笑了一聲。

微瀾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男人溫熱的唇已經堵了上來,她渾身發軟無力招架,忽然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捶他幾下,「陸遇止,你的肚子在叫,你是不是餓了。」

陸遇止失笑不已,終於鬆開她,翻身下床,他隨手拿起搭在床邊的長褲穿上,「想吃什麼早餐?」

「隨便,」微瀾懶懶地敷衍道,「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喲!」他雙手撐著半壓在床邊,空出一手抬起微瀾的下巴,笑得像街頭的無賴,「瞧這小嘴甜的。」作勢又要親下去。

又嬉鬧了好一會兒才作罷。

微瀾吃上早餐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雞湯雲吞味道鮮美,口感又好,她一連吃了十幾個才有了七分飽的感覺,身體也漸漸從裡到外暖了起來。

暖融融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探進來,她微微眯了眼睛去看,一截光在手裡被拗斷,桌面上光影搖搖晃晃。

坐在對面的男人俊臉上含著溫柔的笑意,深深凝視著她,以任何人都無法想像出來的縱容目光。

陽光漸漸豐盛,另一處,在沙發上坐了一夜的男人猛地起身拉開窗帘,刺進的光剎那間灼痛他的眼睛,他卻奇怪地筆直站著不偏不躲。

門口處有了聲響,女人踩著高跟鞋的聲音慢慢逼近,趙熙寧不必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命運竟然跟你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此刻是不是有一種心臟被掏空的感覺?」陸寶珠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站著,她的身後,陽光被劈成兩半。

「如果你過來是想看看我失魂落魄的表情,那真不好意思,」趙熙寧冷冷笑了一聲,「你可能要失望了。」

陸寶珠果然有點失望,「你沒有到場,不知道那天晚上她笑得多幸福,可惜,給她這份幸福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你。」

趙熙寧悄然握緊了拳頭,可面上卻裝作毫不在意地說,「她只是一時的迷失,我一點都不介意。」

陸寶珠嘖了一聲。

「你到底想幹什麼?」趙熙寧從桌上抽了一疊文件扔過去,「假借我的名義購買這些莫名其妙的炸藥,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陸寶珠看起來有些驚訝,她拿起來匆匆掃了一眼,「這麼快就查到了。」她自言自語道,「我竟低估了她。」

趙熙寧沒聽到她的後半句,神色有些不耐,「為什麼要將她牽扯進來?她是無辜的。」

「你和她見過面了?」

趙熙寧默不作聲。

「她懷疑你了。」

「呵,」趙熙寧冷笑道,「還不是拜你所賜。」他根本不打算在這女人面前說真話,就算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不過也只是各取所需的關係。

「稍安勿躁,」陸寶珠絲毫不放過他臉上的一丁點兒表情,「那你是怎麼說的?」

「先告訴我你的目的。」

陸寶珠諷刺地看著自己兒子,「我能有什麼目的?微瀾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是我這一生最驕傲的作品,她天分高,平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的事,她做起來如探囊取物。她的人生太順利了,剛極易斷,我適當地給她製造一點阻礙,也是用心良苦。」

趙熙寧幾乎不懷疑她這番話的真實性,這個給了他生命的女人雖有一副蛇蠍心腸,不過這麼多年她對微瀾掏心掏肺的好,他也是有目共睹。

「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解釋的?」

趙熙寧撇了撇嘴角,「賬號外泄,密碼丟失。」

「她信了?」陸寶珠盡量控制自己的語速,不讓他聽出自己的急切。

「嗯。」

那就好。陸寶珠終於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這個時候,不能讓她起疑心。

不過,倒是沒想到,這個野種和自己的侄子一樣,都是用情至深之人,陸寶珠暗暗藏下自己的算計,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聽說老太太前段時間身體出了問題?」趙熙寧也是從微瀾的朋友圈裡得知這個消息。

「你關心她做什麼?」陸寶珠臉色瞬間變得極冷,「那老傢伙死不了,閻王殿里走了一趟,又回來了。」

她當真是希望這個老女人死的。

說起來又是一段好長的往事,現在的陸老太太並不是陸老太爺的原配,原本的陸夫人因難產去世,去時才十九歲,只留下陸寶珠一點血脈,便撒手人寰了。

老太爺便又娶了一個太太,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陸遇止的父親,可惜父子倆都是短命的。陸老太爺去世時才六十歲,他一生操勞落了一身傷病,人蔘鹿茸等吊了大半個月,還是沒留住命。他留下遺囑,公司股份大部分給了兒子,而作為嫡女的陸寶珠只分得了他名下一些不動產。

這還不是重點。

在老爺子去世那天晚上,陸寶珠去醫院送飯,聽到他在跟現任夫人低聲說著,「寶珠是阿容給我留下的唯一血脈,這麼多年也是虧欠了她,到了地下也不好和她母親交待……我打算把公司的股份一分為二……」

她聽到這裡不禁覺得悲從中來,便沒有再聽下去,回到家一夜沒閉眼,第二天一大早便聽到噩耗,當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還是傭人拚命掐人中才把她弄醒,當即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老爺子那時已經斷了氣。

老爺子風光大葬後,一身黑西裝的律師便宣讀遺囑了,陸寶珠越聽越不對勁,這和昨晚偷聽的內容大有出入,她當時和丈夫正陷入冷戰,而那個一夜噩夢的對象又纏上她,她需要一大筆錢去封他的嘴,去抹掉那令她一世蒙羞的證據。

幻想落空。在人生低谷的陸寶珠,屋漏偏逢連夜雨,心死絕望,遺囑內容為何突然生變,除了那老太婆從中作梗,她不做他想,便是從那時起恨起了他們那一血脈的人。

也是巧合,時逾三載,陸遇止的父親也因車禍離世,陸寶珠覺得連天都在幫自己。

「相信我,我們都會得到原本屬於自己的那一切。」

趙熙寧不置可否,「我只要她。」

同居生活開始了一段時間,越見甜蜜,要說挑什麼不滿意的,微瀾覺得只有一點,他好像特別迷戀自己……

就像這天早上,微瀾睡得迷迷糊糊,他又湊過來,「起來了,不是說想去泡溫泉?」

「好睏,不想起床。」

「好,」男人竟意外地好說話,「那我陪你睡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腦子雖然還有點不清醒,微瀾還是不忘留個心眼,實在是類似的前車之鑒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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