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新年一過,轉眼就快到除夕。
年二十八這天梅苒才開始放假,她一大早就起來收拾行李,雖然已經盡量精簡,但最後還是收拾出了兩大行李箱,除了衣物外,大部分都是給家裡人的禮物。
傅時謹提著一個銀色小行李箱站在門口,微揚著眉看她,「好了嗎?」
「給我五分鐘,我再最後檢查一遍。」
梅苒連頭都沒有回,彎下腰又開始忙起來,他在她身後伸手抵了抵額頭。
終於等她收拾妥當,似乎才想起來什麼重要的事,「你陪我回s市過年,那姨婆和老楊叔他們……」
他微微一笑,「他們昨天就一起回姨婆的老家了。」
梅苒驚訝,「一起?」
又問,「他們兩個……」
男人走過來揉她的頭髮,順便將翹起的幾縷壓了下去,輕笑道,「沒看出來?」
還真的沒有看出來。
「姨婆半生孀居,老楊叔也是終生未娶,兩人老了做個伴也是極好的。」
「那他們有沒有……結婚?」
他給她裹上圍巾,手指漫不經心地划過她頸側,「我提過一次,可兩位老人家都說不在乎那些形式。」
梅苒顫了一下,「原來如此。」
又檢查了一下門窗和水電,她這才全然放下心來,上前牽住他的手,「走吧。」
機場人潮湧動,幾乎將裡面擠得密不透風,之前在路上又塞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剛趕到就差不多到登機時間了。
飛機平穩運行後,梅苒將嘴裡的口香糖吐出來,用一張紙包好,她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是因為昨晚太過興奮,沒怎麼睡好,現在開始有些困了。
隱約中聽到空姐的甜美聲音,後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等再次聽到那聲音睜開雙眼時,飛機已經快要抵達s市,梅苒伸了伸懶腰,「好快。」
旁邊的男人側過頭來,壓低聲音問,「我記得昨晚……只有一次,怎麼累成這樣,嗯?」
他直接下了結論,「體力太差。」
梅苒輕咳一聲,心裡默默反駁,雖然只有一次,可架不住時間長嚴重消耗體力好嗎?
某人刻意折磨起人來,還真是……
飛機停穩,頭等艙已經開始有人走動,梅苒也站起來,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般。
兩人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梅苒望了一圈也沒看見老周叔的車子,正要掏出手機打電話,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想想。」
她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清來人,眉色又驚又喜,「爸爸,怎麼是您?!」
傅時謹也有些意外,「爸。」
梅鴻遠朝兩人點點頭,「上車吧,今天我給你們當一回司機。」
梅苒扔掉行李蹭到他旁邊,笑得眉眼彎彎,「太好了!」
想來這些年來她和父親聚少離多,坐在同一輛車上的時間幾乎屈指可數,更別提他親自開車了。
梅鴻遠點點她鼻尖,寵溺笑道,「風大,趕緊上去。」
梅苒拉著旁邊的男人就要鑽進后座,可心思嚴謹細密的傅時謹哪裡能讓岳父大人開車,自覺地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將后座讓了出來。
「爸爸,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集團的事情都忙完了?」
梅苒記得往年他至少還得推遲一天回來,兩人昨晚還通過電話,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結果他居然瞞著她回來的消息。
難道是特地為了給她準備這個驚喜?
「還有點手尾,」梅鴻遠說,「交待給王秘書去處理了。」
「過年你應該給王秘書封個大紅包,」梅苒忍不住偷笑,「他這兩年都不知道新添了多少白頭髮。」
梅鴻遠問,「他向你告狀了?」
「沒有。」梅苒連忙否認。
為了隨時了解父親的行程和身體狀況,她是和王秘書保持著比較頻繁的聯絡,偶爾也會聽他有意無意地「抱怨」幾句,這便記在了心裡。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在父女倆天南地北的聊天中結束,車子停在梅家大院門前。
梅苒下了車,迎著一片暖陽往裡面走,剛踏進門檻,便聽到一道軟糯糯的聲音,她望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米分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和梅良之說著話,「你的名字和我爸爸有兩個字是一樣的,難道你就是我的……叔叔?」
梅良之大笑,「你真聰明!」
他視線一瞥,看見站在門口的人,努努嘴,「寶貝兒,你去認一認那個是誰。」
小女孩轉頭看見門邊的大美女,雙眼突然一亮,撲閃撲閃的,因淑女的矜持,她「慢悠悠」地提著裙子跑過去,揚起小腦袋,兩條辮子也隨之一晃一晃起來。
梅苒還是第一次被這麼一個米分雕玉琢的小寶貝從頭到腳地打量,心裡不禁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啊啊啊!」小女孩突然撲了上來,用力地抱緊她的腿,「你長得和我一樣漂亮,你就是梅苒姑姑對不對?對不對?!」
她眨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似乎在徵詢什麼。
梅苒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蹲下來捏捏她軟軟的小臉,又握了握她的小手,「初次見面,你好呀,『美酒』小朋友。」
這就是大堂兄梅良覺的獨女梅玖了。
「姑姑抱我。」
小姑娘一點都不認生,「吧嗒」一聲在梅苒臉邊親了一大口,她臉皮薄,抵擋不住這番熱情,被她這麼一嘬那處就嘬出一片紅色來。
「咦,」小姑娘看到門外還站著兩個男人,一個老的一個不老的,她先看向梅鴻遠,稚嫩的眉心皺了一下又舒展開來,「啊!我知道了!你是大伯公!」
她開心地伸出小手要抱抱,梅鴻遠笑著接過去,掂了掂,「玖玖好像又重了?」
他在莫斯科出差時,抽空去過一次他們家,小朋友應該還對他有印象。
梅玖嫌他胸膛太硬,抱著不舒服,轉身又嚷著要回到梅苒懷裡,在她肩頭趴好,嬌聲嬌氣地問,「那你又是誰呀?」
這個叔叔看起來不僅比爸爸年輕,而且還很高很帥,她絞盡腦汁卻怎麼也想不出他是誰,小姑娘苦惱地抓起頭髮來。
梅鴻遠懷裡落了空,笑著打趣道,「玖玖,你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他是誰呢?」
小姑娘眨眼,「他姓梅嗎?」
「我姓傅。」傅時謹淡笑。
她腦子轉了一圈,也沒有反應過來是哪個「傅」,不過她不願意在帥哥面前失了面子,只能裝作聽懂了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你是家裡的客人么?」
「不是。」
小姑娘「哎」一聲,「你是和大伯公、梅苒姑姑一起回來的。」
傅時謹點頭,「對。」
「你是大伯公的朋友?還是梅苒姑姑的?不對啊,」她又推翻自己的猜測,「媽媽說過年就是和親人團聚,朋友怎麼會來別人家過年呢?」
梅鴻遠忍不住笑道,「這是你姑姑的……」
「原來你是姑夫啊!」小姑娘恍然大悟,感覺自己繞了好大一圈,她扁著嘴巴,「要抱抱。」
傅時謹難得愣了一下,小姑娘的雙手已經纏了上來,抱住他脖子,軟軟小小的一團抱在懷裡,淡而陌生的奶味也盈了過來,撩得他心尖微動。
「你抱得動我吧?」
柔軟又稚嫩的嗓音幾乎將傅時謹的心都化開,他點頭,「抱得動。」
看到他抱人的僵硬動作,梅苒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跟在後面走進大廳。
「伯父。」梅良覺站起來打了一聲招呼,向傅時謹點了點頭,又看向趴在他懷裡的女兒,唇邊抹開一絲無奈的笑意。
「良覺哥哥,」梅苒又看向他旁邊的年輕女人,「大嫂。」
說來這堂兄曾是家裡最離經叛道的一個人,不顧叔父和老太太的反對毅然出國,在莫斯科大使館工作,幾乎斷了和家裡的聯繫,四年前一封郵件就告知了婚訊……
這還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回家,而且還是攜著妻女。
不過,梅苒心想,這大嫂倒是比想像中的要年輕許多,感覺比自己還要小。她一直以為像堂兄那樣成熟穩重的人,他的妻子應該是……應該是什麼樣的呢?她說不出來,可就是直覺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愛情這回事,又有誰說得清呢?
從小在莫斯科長大的女孩子,對梅家的一切都感覺到驚奇,不知什麼緣故,她格外地黏著梅苒,小嘴巴也非常甜。
「姑姑你給我編的辮子好好看喔!」小姑娘坐在梳妝鏡前,晃著兩隻腿,「我媽媽根本不會編,每次都把我的頭髮扯得好痛好痛喔。」
梅苒問,「那你以前的辮子是誰編的?」
「我爸爸呀!」小姑娘數著小手指,「他先幫我編,然後再幫媽媽編……啦啦啦,最後就全編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