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看多少了?」

男人無聲無息地在旁邊坐下,梅苒驚了一著,攤開在膝上的小冊子「啪」一聲落到地板上,從她垂眸凝視構出的小片陰影暴露到明晃晃的燈光里,室內突然安靜得只能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

兩人的視線相會,然後齊齊落在了地板上,大開著的那一頁,畫面纖毫畢現,連上面男女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低笑道,「你喜歡這個?」

梅苒唇乾舌燥,下意識地舔了舔唇。雖然從高中開始就多少知道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怎樣的,可這種香艷的東西還是平生第一次看,加上還是在這樣幽靜的夜晚,近在咫尺的地方還坐著一個男人……因而不管是視覺衝擊還是心靈震撼,都格外的大。

「那我們就先試這個?」男人定定看著她,清湛的目光像山林中突然燃起的一叢篝火,他的氣息也是滾燙的,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梅苒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下來,心弦繃緊,全身的每個細胞都開始沸騰,從腳底蔓延到頭頂,蒸得她臉頰、全身密布紅暈。

「不會?」濡濕而低沉的聲音擦過耳畔。

「首先你要先把我壓倒……」

他顯然早已瞭然於心,一邊說著動作要領,一邊身體力行有條不紊地教她,梅苒的手都有些顫抖了,被帶著按在他腰上,「嗒」的一聲,輕微金屬聲響起,就像開啟了暗夜的某個開關,接下來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中了。

她在他製造出來的世界裡浮浮沉沉,最後像一片被狂風暴雨襲擊過的扁舟終於回到了溫暖的港灣,在他懷裡深深地睡了過去。

夢裡依然記得海上那片火紅的日出,暖風徐徐,朝霞漫天,片片像在清水裡濯洗過,又一晃,彷彿覺得那水淋在自己身上,溫暖潔凈,有說不出的舒服。

「醒了?」

梅苒翻過身,輕聲咕噥了一句什麼,男人沒聽清,追問,「什麼?」

他的聲音還帶著晨起慣有的喑啞,只不過這會兒顯得更幽沉了些,似乎夾雜著另一種味道。

梅苒一動不動,呼吸輕緩,又睡了過去。

他不禁有些好笑,從背後擁住她柔軟的身子,想再陪她睡會兒,卻沒有什麼睡意。

昨夜的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情,作為她的男人,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時,門外傳來老太太的聲音,傅時謹收回沉思,隨手從地上撿了睡衣套上,這才出去開門。

老太太是過來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們起晚了的原因,也沒戳破,只是愛憐地瞥他一眼,「小苒還在睡?」

「嗯。」

「我待會兒要和老楊一起出去,中午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到時你們放微波爐熱一下就行。」

老太太又囑咐道,「晚上也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冰箱里還有新鮮的菜和肉……」

傅時謹逐一應下,樓下傳來鳴笛聲,應該是老楊在催了,老太太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多說了幾句,這才下樓去了。

他又重新回到卧室。

不知過了多久,梅苒終於睡醒,一雙媚眼露了出來,「多少點了?」

「十一點半。」

窗帘被拉得嚴嚴實實的,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梅苒在被子下動了動酸疼的雙腿,又想到昨夜的那一幕幕,不知怎麼的突然笑了出來。

原來男人和女人除了那樣親密外,還可以這樣親密,真是大開眼界。

「在笑什麼?」旁邊的床沉下去。

她緊緊地按住他扯被子的手,「沒什麼。」

「你轉過身去。」

「嗯?」

「我要穿衣服。」

他只動了動薄唇,梅苒就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了,連忙捂住他嘴巴,「你不要說話。」然後扳著他的雙肩轉了過去。

她也不是怕被他看見,反正又不是沒看過,而是被看到的後果有些嚴重,她可不想連下午都在床上度過。

聽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傅時謹心情更是大好,眉目舒展著,眼底的笑意那樣清晰分明。窗外起風了,撩起窗帘一角,有陽光探進來,光影在地板上跳躍。

吃過午飯後,梅苒在樓下走了一圈,老太太把這個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後院小花園裡的經冬花木也被侍弄得生機勃勃,她陪著貓兒在草地上玩了一會兒球,人便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懶懶地曬太陽。

傅時謹就在二樓的陽台講著電話,視線一落便是她所在之處,他淡淡道,「就這樣吧,具體的細節我的助理會和你談。」

「這麼快講完了?」

梅苒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抬頭去看眼前修長挺拔的男人,「下午你有什麼安排嗎?」

傅時謹緩緩搖頭。

「那我們把請帖寫了吧。」父親昨晚已經把婚宴宴請的名單發到她郵箱了,她草草地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雖然經過精心篩選,可人數還是有些誇張。今天調休明天元旦,剛好有空可以先做這件事。

請帖是余老爺子托老朋友親自設計的,幾天前就印好讓人送了過來,大紅喜色,周圍壓著低調的金邊,看起來喜氣又不張揚,因為是傳統中式婚禮的緣故,老爺子格外重視,連字體排版都親自把關。

梅鴻遠年底忙得各種脫不開身,傅蘭心此時又還在國外,所以這個任務只能落到兩人頭上了。

白色桌子上攤開一朵朵紅花,梅苒挑了最輕鬆的活兒,一個一個名字地報出來,傅時謹則是拿著筆,在對應的各處龍飛鳳舞地寫著,他坐姿筆挺,握筆提筆的動作優雅,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

兩人分工合作,時不時低語幾句,梅苒湊過去看他寫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在傅時謹的鼻尖飄來飄去,他偶爾回頭親她一下,以至於心不在焉寫壞了好幾份請帖。

寫完最後一份,窗外已日落西斜了。

梅苒揉揉發酸的雙肩,起身去廚房倒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在他前面,自己拿著另一杯喝了幾口。

「你的字為什麼寫得這麼好看?」倒是和他這個人一樣,勁瘦中卻帶著一股淡然洒脫的味道。

「小時候跟外公學的。」傅時謹幽幽道。

梅苒的臉頰蹭了一點紅米分,他好笑地伸手去揩,不曾想他的手指也沾染了幾許墨汁,在她白凈的臉上輕輕抹開一道淡淡的墨痕,他似乎覺得有趣,並對此樂此不疲,左邊右邊對稱著畫了幾道。

梅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小花貓,嬌笑著推開他,「我先去煮飯,等字跡幹了你記得把它們收好。」

一整個晚上,傅時謹都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梅苒被他灼熱得不同尋常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怵,「怎麼了?」

「沒事。」他已有些心猿意馬。

梅苒半信半疑,直到準備進浴室洗澡,她清晰地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將臉上的墨水洗乾淨,將門拉開一條細縫,「時謹,我忘記帶睡衣了,你幫我送一下。」

聽到那邊的應答,她按了幾下沐浴露瓶,在手心裡搓出了一大片白色泡沫,算準時機在男人推門進來時,兩手按在他臉上……

不一會兒,浴室里白色泡沫和輕吟求饒聲齊飛。

昨晚很是盡興,加上今晚又是跨年,所以傅時謹只是略施小「懲」,然而就算只是一點,梅苒軟軟地趴在浴缸邊,大口喘著氣,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掉了大半。

吹乾頭髮出來時,男人正在換衣服,她疑惑地問,「要出去嗎?」

難道是今晚有什麼特別活動?

「嗯。」他穿戴好走到她面前,「你也準備一下,記得穿多點。」

車子沿著山路不疾不徐地前進,寒冷的夜色在窗外不停地倒退著,終於靜止了下來。

梅苒站在山頂,風吹得她頭髮四處亂飛,怎麼都壓不住,幸好她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也不覺得冷,男人在身後將她白色羽絨服的帽子戴到她頭上,大手輕輕壓了壓定住,壓住一頭亂髮。

他開始從車裡往外搬東西,她走過去一看,驚喜地看到後備箱里滿滿一箱的煙花,「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聲音被風吹散,她唇間呵出的熱氣也輕輕地散了,可眼睛的光亮卻讓頭頂璀璨的星星,幾乎黯然失色。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身形挺拔,滿披著清冷的月光,那眉間卻隱隱有笑意露出來,「喜歡嗎?」

梅苒猛地點頭。

接近十二點整了,山下已經有人開始放起煙花,隱約可以聽到有人在高喊著新年倒計時,「五、……二、一!新年快樂!」

那聲音忽然隔得很近,「苒苒,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她抬頭,他低頭,兩人吻在一起。

這是他們第一個共同度過的新年,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個。

煙花在他們不遠處升起,在月亮和群星中盛開,像一朵朵五彩繽紛的花,一場肆意綻放後,又落於靜寂之中。

梅苒感覺到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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