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相思嶺 第五十五章

霍寒點點頭說:「對。」

大家都看過去,是誰的對了?

霍寒手指壓著紙面,「四個字, 意味著隨機十六種組合方式, 但基本可以排除一些聽起來比較拗口的排列, 根據我的推測,南、北是方位詞, 應該呈現對稱分布。」

溫千樹也說:「那麼很大可能的就是南雁北歸或北雁南歸。」

唐海心裡默念兩遍這八個字:「按照大雁遷徙的規律來看,北雁南歸的可能性又更大一點。」

盛千粥不解:「就算確定是北雁南歸,那它又能說明什麼呢?」

楊小陽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盛千粥若有所思,「北雁南歸, 周隊長是北方人,這是不是暗示他現在在南方?」聲音漸低, 「也不對啊,要落葉歸根也是歸北方。」

他暗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什麼落葉歸根,這不是咒人家嗎?雖然知道活著的希望不大,但未見到屍體之前, 一切都不能蓋棺定論。

霍寒和溫千樹對視一眼。

溫千樹說:「有沒有可能這四個字和地名相關?或者是某個景點之類的?」

霍寒也想到了這點, 他滑開手機給大家看剛剛的搜索記錄, 「如果大方向正確的話,那麼接下來只需要鎖定這兩個地方,分別是晉城的南歸山和山城的北雁塔。」

聞言,唐海目光微動。

盛千粥低呼:「還真的有啊!」

兩地一南一北,相隔甚遠。

唐海又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感覺白夜的花樣不會這麼簡單, 會不會要在南歸山和北雁塔之間選某個特殊的位置,比如中點之類的?」

他補充:「北雁南歸,這是一個動態的過程,有時間和空間的變化。」

盛千粥苦惱地看著他,「海子哥,你說的這也太複雜了吧。」

現在還在推論階段,任何猜測都是有可能的。

溫千樹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要不我們分成兩路,先去看看南歸山和北雁塔。」目前來看,這兩個地方更符合一些。

盛千粥舉手:「我同意千樹姐的想法。」

霍寒目光深似水,幾不可察地揚起唇角,兩人又想到一塊去了。「就按這個提議辦,大家還有別的意見嗎?」

自然是沒有。

唐海說:「我和省廳打個報告,申請人手協助,南歸山就由我去一趟吧。」

盛千粥恍然大悟,「對哦,海子哥你就是土生土長的晉城人啊,那一帶你肯定是最熟的了。」

恰恰相反,雖然是晉城人,但唐海自少年時就出外求學,幾乎沒有去過一次南歸山,最近的也只是坐在車上,遙遙地看上一眼。

那也不能算是一座山,更準確來說是一個長滿樹的土坡,聽說在戰爭年代,那裡是亂葬崗,經常有野狗晃悠,傳言還說附近的小河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春夏之際,漫山遍野的花,紅艷艷的,像天上的晚霞掉落了一大塊。

奶奶和母親經常耳提面命小輩不要靠近那個地方,所以在字序排列中,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想到「南歸山」。

既然已經有了大概方向,霍寒和陳副廳長電話請示後,事情很快就這樣定下來。

古墓底下的壁畫修復還在初步階段,暫時可以讓兩個助手幫忙,於是溫千樹也和霍寒、盛千粥、楊小陽一起前往山城的北雁塔。

山城多山,一路顛簸,像坐過山車,在危險路段,一面臨崖,車子幾乎貼著山體前進,雖已入秋,但氣候乾燥,穿著一件薄衫,不起汗,全身卻很是燥熱。

溫千樹唇乾舌燥,甚至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順。

霍寒看她紅撲撲的臉頰,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她喝了幾口,直接就去掉了一大半,這才好受了些。

車子一個急彎,掃起碎石落崖,溫千樹天旋地轉地往霍寒懷裡靠,被他的大手用力穩住,「沒事吧?」

她搖搖頭,繼續挨著他。

副駕的楊小陽嚇得直拍胸口,「粥哥,你小心點啊。」

這兩人出發前搞了個兄弟結拜,本來按年齡算,楊小陽比盛千粥還大上三歲,但盛千粥江湖走得多,耍起了賴皮,硬是弄了個猜拳定先後的規則,把人家楊小陽唬得團團轉,最後憋屈地成了「陽弟」,還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粥哥。」

這虧也吃得太大了,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楊小陽其實是心甘情願的。還記得某天晚上,他和楊小陽一前一後走出來,盛千粥搭著他肩膀,「你怎麼還霍隊霍隊地叫,聽起來多生疏啊!」

他一愣:「那應該叫什麼?」

盛千粥恨鐵不成鋼地跳起來拍他腦袋,「傻哦,當然是寒哥。」

可是……那是他偶像啊,還是救命恩人,可以叫得這麼親近嗎?

「當然!既然都加入了,那我們以後就都是兄弟了。」

「兄弟」兩字撥動了楊小陽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從一開始為追回千佛塔文物,到後來經歷了那麼多的事,這份同甘共苦的情誼,深一筆淺一筆地刻在生命中,再難忘記。

被人接納,被人認可,被人叫做兄弟,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他想著都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

盛千粥重重地咳嗽起來,楊小陽被扯回思緒,問道,「怎麼了?」

「沒事,吃了點泥塵。」盛千粥往窗外吐了兩口口水。

一輛嘟嘟冒響的拖拉機幾乎擦著車子過去,現場上演了一場堪稱完美的行為藝術,楊小陽看得目瞪口呆。

一個穿短褲、背心的大叔拋了個眼神過來,他面色黧黑,眉毛很粗,像兩條肥碩的毛毛蟲,大概常年喝泉水的緣故,牙齒很白,笑得很友好,「來旅遊的吧。」

「是啊。」盛千粥探出頭去,比了個朝天的大拇指,「叔好車技啊!」

中年大叔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走習慣了唄。」

他又說:「你們晚上如果要住店的話,可以去鎮頭的那家『天上人間』,那是我兒子開的,報我的名字能打八折。」

盛千粥笑呵呵的:「叔您叫什麼名字啊?」

「瞧我!」大叔四處翻,最後從褲兜里翻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叫王大福,我兒子叫王小福。」

盛千粥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黃小福」,下面是一串手機號碼,再下面是「黃大福」,原來是姓「黃」而不是「王」啊,怪不得這「天上人間」聽著也不怎麼正經。

「叔您家這福氣是一脈相傳啊!」

「那是那是!」大叔說,「特地找人算過的,花了不少錢呢。時間不早了,我趕著去賣瓜,你們今晚一定要過來哦。」

他又特地強調:「千萬記住,提我的名字享受八折優惠。」

「好好好。」盛千粥連連應著。

大叔這才滿意地開著拖拉機,載著大半車的瓜,拖著一條濃滾滾的黑色尾氣走了。

盛千粥也啟動車子重新上路。

車子又拐過一個大彎後。半山腰有個黑影從樹叢里冒了出來,他收好望眼鏡,矮著身體鑽進帳篷,「軍哥,果然不出您所料,他們到山城來了。」

軍哥摸著下巴:「這就叫請君入甕。」

那人附和著笑。

軍哥把這個消息彙報給白夜。

白夜:「這麼快?這霍寒還真是個有趣的對手。」他喜歡和聰明的人交手。

「對了,白爺,還要繼續盯著嗎?」

「不必了。」

雖然並不明白白爺的用意,但軍哥也沒有再過問,「好的,我知道了。」

他把手機丟在一旁,掀開帳篷門走出去,看著日暮下的山林,嘴角緩緩露出笑意,「霍寒,這山城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快接近山城時,沿路可以看到不少的小販,賣的東西也千奇百怪,常見的日用品,還有一些見都沒見過的東西,方言夾著不甚標準的普通話,討價還價的聲音充盈在黃昏的空氣里,熱鬧極了。

車子還沒停下,幾個婦女就擁了上來,「住店嗎?住店嗎?一晚九十,有熱水,有歪嗨,可以上網……」

「我們家一晚七十,有麻將歪嗨!」

「太太買菜嗎?」

「先生,要不要買點煙?」

還有隻小臟手從車窗外伸進來,「姐姐,買口香糖吧。」

溫千樹偏頭一看,是個矮瘦的小男孩,細細的脖子上掛著一根粗繩,繩子吊著兩塊可張可合的木板,上面擺滿了煙、打火機和口香糖,還有看起來很劣質的……安全套。

大概很重,他彎著腰,小臉紅紅的,語氣幾乎帶著懇求,「姐姐,買吧買吧。」

溫千樹下意識去拿包。

霍寒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

盛千粥說得口水都快乾了,這才擺脫眾人的圍攻,將車子停在路邊。

霍寒打開車門,跟溫千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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