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粥「蹭蹭蹭」跑過去,一個勁兒地盯著人看,還真的是德哥, 以前就知道這些文物販子警覺性極高, 一聽到風聲隨時跑路, 沒想到換裝也換得溜兒啊,就這麼短的時間, 不僅套了裙子還抹了口紅,一個大男人搖身一變混在女人堆里,差點就這樣被他混過去了。
紙上的畫像倒不覺得有什麼,可一見到真人就咀嚼出一些玩味來了, 這德哥是典型的男生女相,模樣陰柔, 皮膚白,身材也偏瘦,可秘密敗露後那眼神里的陰鷙倒是怎麼也藏不住,倒像是要把人盯掉一層皮似的。
霍寒按著他胳膊, 把人往前一推, 「老實點。」
德哥狠狠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溫千樹的眼皮忽然跟著跳了一下。
盛千粥清點好人數, 比了個「OK」的手勢,「收網!」
不知道是誰傳出了警察掃黃的謠言,外面的人早已散得差不多了,走廊上還有兩三個邊往外跑邊提褲子的男人,將燈光撞得搖搖晃晃。
溫千樹走在最後面, 忽然覺得四周吹來的風有些涼,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霍寒把人送上車,回頭看她一眼。
雖然抓到了人,但還不能鬆一口氣,畢竟文物還沒找到,她知道他今晚肯定是要通宵達旦審訊的了,點點頭,表示自己會聽話回酒店。
誰知他卻朝她走過來,「你和我們一起走。」
溫千樹反應過來。
白禮鎮各方勢力複雜,雖然說相關人等都控制住了,可難保某些有心人……酒店那地方確實不安全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派出所前面,車燈照過兩下後,值班的警察匆匆出來,聽說他們是上面下來的人,又看過證件後,幾許的惺忪睡意立刻煙消雲散,連忙掏出手機打電話,沒多會,所長冒著一身夜色過來了。
先前在電話里沒有聽得太清楚,只說是上面來人,又趕著這樣的時間,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到所里一看,那被拷著的四個人,有兩個是生面孔,另外兩個……不就是鎮上最大的古玩店虹雲齋的葉老闆和掌柜嗎?頓時連寒暄都忘了。
唐海和他交涉,其實是軟硬釘子一起往他身上釘,「明天一早省廳會派人下來,現在麻煩您……對了,怎麼稱呼?」
「陳……陳光南。」
「麻煩陳所長召集手下的人,在白禮鎮的各個公路出口、碼頭布控,嚴查所有途經的車輛、船隻……」
陳光南早就聽說上面近期會有一系列動作,可四處風平浪靜,萬萬沒想到這出鞘的利刃第一刀就對準了白禮鎮,頓時明白這是大勢所趨了。
唐海言辭懇切,「事出緊急,沒有時間打招呼,還請陳所不要見怪,積極協助我們的工作。」
「一定一定!」
審訊室里。
燈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姓名。」盛千粥又問了一遍。
德哥挑釁地和他對視,似笑非笑,就是一個字都不說。
從頭到尾,他只做了兩件事,守口如瓶、時不時扭頭去看牆上的鐘。
他在耗時間。
這也是慣用手段了。
不管明天他人有沒有出現,那批文物都會按時轉移,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天亮,等天黑,等人來救。
他不過就是咬准了現在沒有證據,誰都不能拿他怎麼樣,十足十的無賴!
時間一點點地走,盛千粥問得口乾舌燥,可沒有得到一絲回應,都有些窩火想捋袖子過去把人揍一頓了。
相比之下,葉老闆就比較配合了。
「警官,我們只是在娛樂場所聚會,你們到的時候我們個個衣衫整潔,沒幹什麼傷風敗俗傷天害理的事吧?你們倒好,二話不說就把我們給拷上了……這都什麼世道?!」
霍寒敲了兩下桌面:「葉老闆,明人不說暗話,您也是個聰明人,我們是什麼人,為何而來,想必您心裡明鏡似的。」
葉老闆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哼」,倒是不再扯有的沒的了。
「我先前從你手上買來的明永樂梅花瓶,舊底接新瓶,仿造的水平之高,令人嘆服,可是不巧,這瓶底正是來自我們前段時間追查的失蹤文物,這……不知道你作何解釋?」
葉老闆一言不發。
霍寒又說,「德哥一行人在偷盜文物運輸的過程中,不慎將部分文物損毀,你們之前有過合作,所以他便送了個順水人情給你,而且……」他盯住葉老闆的眼睛,「他的大部分不法所得,出售渠道就是你的虹雲齋。」
販賣文物風險不小,一般都是通過熟人合作,除非斷了線,或者尋到了更可靠的合作夥伴,才會搭上新的線。
葉老闆臉色微變,閉上了雙眼,「既然你們都有了證據,那就直接定罪吧?」
「你和德哥合作多少時間了?」
「不知道?」
「這次他交由你出售的文物有多少?都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
「那批文物什麼時候轉移?」
「不知道。」
軟硬不吃。
唐海和楊小陽那邊情況更不容樂觀,掌柜和心臟病的年輕人都把自己變成了「啞巴」,從他們口中一個字都撬不出來。
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
陳所那邊還沒有消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溫千樹靠在椅背上睡著,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伯父。
那年她十三歲,伯父帶她去博物館,人很多,摩肩擦踵,她被一幅宋朝古畫吸引住,看得太入迷,回頭一看,伯父不見了。
畫面又來到一個森林,應該是清晨,林間纏著白色薄霧,伯父走在前面,她小跑著在後面追,怎麼也追不上,心裡很急,「伯父你等等我呀。」
伯父的腳步未停。
她被草絆倒,跌坐在滿地枯葉上,藤蔓爬到她身上,將她手腳纏住,她哭出來。
前面疾行的男人忽然回過了頭——
她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他不是伯父,是她爸爸!
「爸爸……」夢裡的她發不出聲音。
這時周圍一下暗了下來,天上有許多紅色的火焰掉落,像煙花一樣,輕輕落在她眼睛裡……
溫千樹醒了過來,身上的襯衫也隨之滑落,她揉揉眼,終於看清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忍不住摟住他脖子,整個人撲過去,「霍寒。」
「做噩夢了?」
「嗯。」
霍寒摸摸她頭髮,「沒事了。」
「審訊有結果了嗎?」
「還沒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溫千樹端正坐好,這才發現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襯衫正蓋在自己腿上,「你不冷嗎?」
雖然是夏天,可入夜後,還是有些涼意的。
「不會。」
她微俯身湊近他,聞了聞,「剛剛抽煙了?」
「嗯,提提神。」
「辛苦你了。」她心疼地摸摸他泛著胡茬的下巴,有些扎手,指尖痒痒的。
「要喝點水嗎?」霍寒手邊還剩下半杯溫水。
溫千樹抿抿髮乾的唇,「好。」
她喝了兩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葉老闆好像有點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太久遠了,記憶很模糊,可一定是見過的,她有印象。
在哪裡呢?
溫千樹從根源找起,記憶模糊意味著年份久遠,可小時候她基本沒什麼機會接觸文物盜賣這方面的人,唯一比較有可能的是……伯父!她曾經無意中在他書房看過一些資料,細碎的字在她腦中飛速閃過——
「對!」她想起來了,「關外第一盜墓高手。」叫什麼名字來著?是不是姓葉?這個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霍寒眸底比夜色還沉,「我打個電話。」
他撥給了唐忽如,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響了三下就被接起,「霍寒?」
「忽如,幫我查一下當年的關外第一盜墓高手的資料。」
那邊的聲音陡然清醒,「好的。」
十分鐘後,霍寒的手機收進新信息,「關達明,號稱關外第一盜墓高手……是目前國內潛逃的重大犯罪嫌疑人之一。」
鑒於全國公安系統內部協作意識較弱,相關情報信息無法共享的現實情況,又加上文物犯罪分子大多都是跨省跨市作案,行蹤難測,往往是在此地犯了案,在彼地被抓……靠某地單一的公安力量難以掌握全部犯罪現實,因而部分犯罪分子藉此鑽了空子,成為漏網之魚。
霍寒又重新進了審訊室。
葉老闆眯眼打了個呵欠,「這都快天亮了,還審呢?」
「葉老闆,」霍寒兩手交疊放在桌面,「或者……我該叫你關老闆更加合適?」
葉老闆,也就是關達明,臉色驟變,「你……」
「關達明,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你隱姓埋名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