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鳴寺 第十八章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救護車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到達,這真是令人費解, 總不能是衛生院那邊神機妙算, 特地提前派了一部車過來增援吧?還有, 那莫名其妙就廢掉的輪胎……

一切都那麼巧合,倒像是提前預謀好的一樣。

真是邪乎了。

盛千粥還在整理這一團亂麻的思緒, 只覺得身旁一陣風掠過,眨眼間的功夫,霍寒已經跑出了一大段距離,他也立刻跟了上去。

青鳴寺落在半山腰, 兩人跑下長長的青石階,十分鐘後才下了山, 前來參加贈燈節活動的私家車將山前一片平整的空地圍得水泄不通,霍寒飛快地一輛輛越過去。

盛千粥身手就沒他那麼敏捷了,也是慌不擇路,一不小心就卡在了兩輛車的縫隙里, 漲得滿臉通紅, 廢了不少力氣才把自己拔|出|來。

霍寒正蹲在地上察看車輪的痕迹, 眉頭緊鎖,按照普通救護車的重量來推算,不可能在地面上留下這麼深的痕迹,除非……車上裝了什麼別的重物。

盛千粥見他一臉凝重的表情,心裡也是一個咯噔, 「寒哥。」

「那輛救護車有問題,」霍寒說,「你立刻聯繫派出所,絕對不能讓它開出蘭溪鎮。」

雖然盛千粥此時還理不清這當中的來龍去脈,可他從霍寒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很不尋常的味道,隱隱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可眼下沒有時間讓他去想太多,掏出手機尋了個信號較好的地方打電話去了。

霍寒也沒多留,匆匆折返寺里,直奔千佛塔而去。

溫千樹知道這千佛塔是平時覺覺小師父躲懶的不二之選,可在塔里走了一圈,上上下下都找遍了,還是沒看見那個胖嘟嘟的身影,會去哪裡了呢?

她走進壁畫室。

高明早就留意到她上塔又下來的動靜,忍不住問,「溫老師,你在找什麼嗎?」

溫千樹問,「你有看到一個小和尚嗎?」

高明知道她說的是那個經常來塔里晃悠的小和尚,認真想了想,「沒有看到。」

也是奇怪,這個小胖墩幾乎每天早上都要過來的,不過他想到某個可能性,「會不會是寺里舉辦活動,他又貪玩,跑去哪裡玩了也不一定。」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昨晚,」溫千樹在椅子上坐下,「這邊應該一切都好?」

昨晚是他值夜。

高明聞言面色微變,猶豫著說,「都挺好的。」

溫千樹點點頭,倒了一杯茶,送到唇邊才發現茶水已經涼透,她又放下茶杯,隨著輕微「嘚」一聲響起的是另一聲巨大的「砰」聲,木門被人很用力地從外面推開。

霍寒出現在兩人的視線里。

溫千樹詫異,「你怎麼過來了?」

她從來沒有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過如此冷峻的神色。

霍寒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走到洞口,高大的身影一瞬間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高明眼珠飛快轉動,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色泛白,不停地用手去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溫千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霍寒身上,根本沒留意到他這邊的異樣。

她也爬著梯子下去了。

一股涼氣湧上來,她打了個哆嗦,抱著手臂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釘在原地,眼前一堵光禿禿的牆,上面的精美壁畫已經不見蹤影,凹凸不平的表面刺痛了她的雙眼。

溫千樹按住自己的心口,顫著聲音喊霍寒的名字,就算不進去,她也能想像到內室此刻是怎樣一番光景,必定也是搜刮一空,滿目凄楚。

所有清點出來的文物都不翼而飛,地上零散地鋪著金幣,仍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正中間的那座金佛像,因體積巨大搬運困難,逃過了一劫,然而……雙目還是被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挖掉了。

只剩一雙空洞洞的眼眶,和溫千樹悲憫的眼神相對。

霍寒並不在裡面。

她很快在佛像旁邊發現了一個黑洞,洞口的土還很新,應該是這兩天才挖出來的,正要探身進去,一個黑影從洞里冒了出來,她沒有一絲防備,直接跌倒在地。

來人是霍寒。

他一把將溫千樹從地上拉起來,言簡意賅,「這個黑洞通向塔外,終點在一間茅草屋裡。」

「他們挖了地道,」溫千樹呼出一口濁氣,「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這種事霍寒過去經歷得不少,販賣文物利潤驚人,一段時間就可積累大量資金,其中一部分用於添置先進的作案裝備,有了這些硬體設施,往往可以大大縮短作案時間。

他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目光落在佛像旁邊,溫千樹也跟著看過去,只見一黃一白兩朵鮮嫩的菊花安靜挨著,她脫口而出,「TY集團?」

她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抵在冰涼的牆上。

她想起了自己的伯父千行之。

他這一生的榮光和落寞,都和這個TY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千行之曾經是一名刑偵警察,因緣巧合下救了TY當時的二把手白夜,被他千方百計拉攏,後來也成為了TY集團的一份子,而且極其受白夜器重。

再後來,白夜成為了TY集團的首領,這人不僅能力強,而且野心極大,不出幾年,TY就成了國內最大的文物走私集團。

千行之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生性多疑的他唯一承認的「兄弟。」

不幸的是,八年前在雲南,白夜行蹤無故暴露,一行人遭到清剿,千行之也意外死於邊防特警之手。

白夜花費重金找風水先生,選了一個風水寶地,為他立了衣冠冢。

而千行之的屍體……一直安歇在某個陵園中,那裡有無數個沒有名字的墓碑,他的墓碑也是其中之一,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烈士。

他潛入TY集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蟄伏在白夜這條毒蛇身邊,只為有朝一日將他的帝國一舉摧毀。

他從未忘記過自己作為一名戰士,在紅旗下立過的誓言。

忠於祖國,忠於人民……

在溫千樹走神的當口,霍寒很快就將頭緒理清楚了。

兩個黃毛不過是TY的人扔出來的煙霧彈,也可以說是棄棋,目的只是為了誤導他們,一方面分散他們的精力,另一方面消除戒備。

他們的真正目標根本不是夜明珠,而是塔底文物。

再精細先進的裝備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打通地道,這意味著消息走漏了至少有兩天。

溫千樹忽然驚叫一聲,「霍寒你快過來。」

厚重的木箱邊緣壓了一截灰布,看著很是眼熟,果然,霍寒把蓋子打開,一個灰溜溜的小身體正以極其怪異的姿勢窩在箱子里。

「覺覺!」

小和尚歪著頭沒有一絲反應。

霍寒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出來,猛地動作一僵,黑幽的眸底浮現薄薄的怒意。

伸出兩根手指,放到他鼻子下探了探鼻息,很是微弱,但幸好還有。

溫千樹覺得他神色怪異,繞到一邊,對上小和尚的正面,只見他滿臉是血,左臉頰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腫得老高,血跡從耳邊一直蔓延到嘴角,時間太久,已經凝固成了血條。

她用力咬牙,低咒,「這幫畜生!」

連小孩子都下得了這樣的重手。

霍寒:「上去再說。」

上邊。

高明重新泡了一壺熱茶,正忐忑地等著,見霍寒抱著不省人事的小和尚從塔底出來,他一個不慎打翻了茶杯,茶水浸濕了褲子,顧不上打理,連忙跑過去,「這是怎麼了?」

霍寒看都沒看他一眼。

高明自言自語,「這小師父怎麼跑下面去了?」

霍寒抱著人迅速往外走,剛走出塔門,迎面就看到盛千粥跑過來,「寒哥,那車根本就沒走蘭溪鎮,一出山直接去了隔壁鎮,繞著牛角山……救護車是改裝過的,而且他們特別熟悉地形,我們的人沒追上……」

「還有,」他不停喘氣,又接著說,「我剛聽說,文物局的同事剛下來,海子哥也來了。」

「知道了,」霍寒語氣不咸不淡,「先把人送到醫院。」

對霍寒的來去匆匆,高明摸不著頭腦,還暗自納悶,這小和尚到底什麼時候跑下去的,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會不會是……不小心打盹的那會兒?

幾分鐘後,溫千樹也上來了,「昨晚你真的在壁畫室,寸步不離?」

「是的,」高明不敢看她眼睛,「溫老師。」

溫千樹眼神很冷,「就沒有聽到底下有什麼動靜?」

高明動了動唇,昨晚不僅打雷,還下了傾盆大雨,就算有動靜也聽不清楚吧?而且快十二點那回,雷打得特別厲害,趙琪琪發信息說自己很害怕,他就安慰了她好一會兒。

信號時有時無,一條信息好幾分鐘才能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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