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漫長的四十分鐘過去了,停下筆的那一刻,阮眠捂了捂額頭,似乎已經預感到這張卷子自己可以拿多少分,可她想到待會兒還有很重要的事做,也顧不上這些了,迅速收拾起東西來。

其他大部分人臉上也沒有考完之後的輕鬆之色,交錯的聲音在問著,「之前教授說這次期中考試佔總評的多少比率?」「哎,這門《投資理財》學分多少來著?」

「錢錢,我有點事,你先回去。」

錢程本來已經被虐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一聽這話,小腦筋一轉,已經猜到她要去做什麼,立刻雙手合十,「眠眠。」

她壓低音量,「齊太太,拜託幫我的那份也一起求了吧。」

阮眠有點為難地看著她,「我不是……」不是要去求情啊。

「拜託拜託。」

「……嗯,我試試。」她又強調,「不過不知道行不行啊。」

錢程給她比了個堅定的「ok」手勢。

阮眠背著小包出來,男人已經走出一大段距離,她慢慢跟上去,為了避嫌,在學校里,她盡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可眼下管不上那麼多了,早上聽他說考試結束還要回公司開會,這樣一來,豈不是要頂著那吻痕……

她懊惱地抓了抓頭髮,如果當時輕一點就好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就……他的肩上,應該還有她留下的牙印吧?

真是一言難盡。

齊儼早就發現她在後面,特意放慢步子,兩人幾乎一前一後進了電梯,裡面還有幾個抱著書過來上課的學生。

雖然齊儼只在a大開了一門選修課,一個星期也只是露那麼一兩次面,可拜a大論壇的那個帖子所賜,a大的學生基本上很少有不知道他的,紛紛跟他打招呼,「齊教授。」

有兩個女生還驚喜地「哇」了一聲,推推攮攮地往他站的地方靠,阮眠就這樣被默默擠到了牆角,看來「情敵」真的是無處不在啊,她忽然有一種把掛在脖子上的和他手上戴的同款戒指拿出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電梯很快到了頂樓。

齊儼先走出去,阮眠則是等電梯里的人都走完了,這才挪出來,他的辦公室還是第一回來,但大概的位置知道,沒想到的是,剛走到拐角處,迎面就看見了陳若明。

她的腳步猛地一頓,只想原地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怎麼接二連三發生讓她窘得不能再窘的事?

「……小舅。」她立刻又改了口,「陳教授。」

阮眠還清晰地記得兩人站在外婆墓前的那一天,夕陽在青山外只剩下一道殘紅,山風颳得人臉疼,她輕聲叫他,「陳教授,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風把他涼薄的聲音吹過來,「以後私底下就不要叫我陳教授了。」

她當時還愣了一下,那應該叫什麼?

從那決絕又冷然的背影中,她清楚地知道一個事實,那一跪,等於斷掉了所有的聯繫,他或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這裡了,她甚至生出這樣的念頭——如果可以的話,他大概希望自己和這裡的一切人和事從未有過相關。

所以她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那天晚上,」陳若明抬頭看著天邊孤零零的一顆星星,「我記得你媽媽答應說要帶我去山上摘柿子吃,可惜我沒有等來那一天,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印象中這個姐姐極其疼愛自己,各方面無微不至地照顧,幾乎挑不出一處不好的地方,所有關於她的記憶都是一片暖色。

「我媽媽……」阮眠的聲音澀澀的,「臨走前也在記掛著你,她說讓我不用擔心,那個世界有小舅會保護她……」

她又重複了一遍,「小舅。」

走廊盡頭的冷風吹過來,外套鼓風彷彿揣著一隻白鴿,阮眠回過神,有些拘謹而羞怯地看著對面的人。

陳若明的眼窩很深,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異樣情緒,「學校不比外面,你們的關係又沒公開,以後還是要注意點影響。」

阮眠的臉卻一下子燙著了。

注、意、點、影、響。

這不就是暗示——他曾經知道過哪些影響不太好的事么?她又想起在r市小鎮上的那晚……

阮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辦公室的,門「砰」一聲被她關上,這動靜驚醒了她自己,也驚動了書桌後低頭看資料的男人。

「怎麼這麼久?」

阮眠鼓著臉頰,走到他旁邊去,伸手把毛衣的領子往上提了提,皺眉,怎麼蓋不住?

手被他握住,他還笑得一臉戲謔,「怎麼,一進來就逞凶?」

她心虛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從包里翻出一面圓形的小鏡子,打開來照著那處給他看。

齊儼一眼就看著了,也明白過來那是什麼,輕捏住她下巴,笑得極為興味。

阮眠眼疾手快在他開口說話前用手腕壓住他的唇,「不準說。」

不能說,他就低低地笑,溫熱的氣息灼人。

「你要把卷子帶回家批改嗎?」她瞅了一眼桌上封好的檔案袋。

齊儼點頭。

她又問,「今晚嗎?」

她知道他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嗯。」

齊儼在她問這兩個問題時就隱隱猜到什麼,所以當晚上結束會議回到家,看到窩在沙發上的人時,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他輕輕皺了一下眉,幸好開了暖氣,不然穿這麼少又該感冒了。

阮眠正握著手機和姜楚發微信,不知有多入神,加上男人進來的動作又輕,所以她是在沙發微微下陷時才有了反應,抬頭一看,笑得眉眼彎彎,「你回來了。」

他果然換上了一件高領的毛衣,遮得嚴嚴實實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齊儼把她搭在腰間的薄毯拉了些下來把露在外面的腿蓋住,「吃飯了沒?」

「嗯。嗯!」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你呢?」

「在外面吃過了。」

阮眠放下手機,勾住他手臂靠過來,裝作不經意地問,「齊教授,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改試卷啊?」

他摸摸她頭髮,「不急。」

也對,才剛從外面回來。

阮眠靠在他肩上繼續看電視,新聞結束了,接下來是長達十分鐘的廣告時間,可他還沒有一絲要動的跡象,她都有些坐不住了,「這次的卷子出得好難,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不及格?」他轉過頭來,唇邊浮現一絲笑意,手指彈了彈她額頭,「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齊太太的臉皮已經開始厚了,「我只是假設最壞的情況啊,最終不都是要看你嗎?」

所以快點去改卷子吧,好讓她的心安下來。

身體一下騰空,被他連人帶毯子一起抱了起來,阮眠嚇得摟住他脖子,「做什麼?」

「做你一直想讓我做的事。」男人一邊說一邊抱著她上樓。

卧室就近在眼前了,他之前的話加上這個地方,實在太令人想入非非了。

「我不……」

咦?

沒想到他徑直地走了過去,然後推開書房的門,阮眠被放在他腿上,面前放著的是檔案袋,她主動把裡面的卷子拿出來,找到自己的那張,然後摘掉筆蓋,笑得十分討好地看著他。

齊儼揉亂她的頭髮,開始閱卷。

十分鐘後,他在卷面的左上角寫了個「65」。

阮眠嘟嘴,「這麼低?」

「至少及格了。」他又拿過第二張試卷,看了沒一會兒,筆鋒凌厲地落下兩個數字——49。

第三張卷子是57分。

阮眠覺得自己圓滿了,可又有些想笑,在他這樣嚴格的高要求下,不知道最後全班的最高分是多少?

電腦屏幕閃了一下,提示有新郵件進來,收入的正是上次公開的教學郵箱,她好奇地點進去一看,長長的一串未讀郵件,主題都大同小異——齊教授請手下留情!

她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齊儼也抬頭看了一眼,挑眉不語。

「這個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她用滑鼠點了點郵箱地址。

他的下巴壓在她肩上,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低聲在她耳邊說,「我以為已經很明顯了。」

可……她想聽他親口說出來啊。

「再動的話,」他又別有深意地說,「我今晚可能連十份卷子都改不完。」

阮眠一下明白過來,紅著臉從他懷裡跳到地板上,「我、我先去洗澡了。」

她匆匆回到卧室,正準備打開衣櫃找睡衣,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姜楚新發過來的微信——

「禮物應該收到了吧?」

阮眠的臉更紅了。

前幾天確實收到了,可裡面裝著的是……一套深紅色的內衣,布料只有那麼一丁點兒,根本什麼都遮不住,她當時做賊似的把盒子胡亂塞進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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