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一下,兩下,三下。
領證?
她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可以……再說一遍嗎?」
男人微微挑眉,眸底划過一絲笑意,「我們先去領證,至於婚禮,可以等到你畢業後再辦,」他的語氣稍頓,「以後我們會在一起生活,還有其他疑問嗎?」
領證、婚禮,在一起生活,就像三個餡餅一起從天上砸下來,每個都有著極大的誘惑。阮眠的心「砰砰砰」跳著,快得不可思議,整個人幾乎被一陣忽如其來的狂喜淹沒。
可是……
「為什麼這麼突然?」
感覺彷彿睡了一覺醒來,所有的願望一夕之間都實現了,她有那麼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這會不會是另一個夢境?
齊儼湊近,刻意地壓低聲音蠱惑她,「不想嗎?」
「想!」她急急地點頭,後覺自己好像有點不矜持,拿著他的大手悄悄蓋住自己微熱的臉,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看他。
他的唇邊有笑意,可神色卻再認真不過。
她小小聲地問,「你剛剛是在求婚嗎?」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求婚,竟然是在病房裡,而且她還躺在床上……這樣一點都不浪漫啊。
「不算,以後還會有正式的。」
她「喔」一聲,眸子清亮極了,又想到什麼,輕咬下唇,「可是我現在還不滿二十歲,還沒到合法的領證年齡。」
「還有差不多二十天,」齊儼笑笑,「到時你的身體應該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的話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但她卻忍不住去想歪。
歪得沒邊了。
阮眠點點頭,胸口一陣揪疼,她轉過頭去不斷咳嗽。
齊儼連忙幫她順氣,臉色略沉,狹長的眼睛也閃過一絲隱隱的擔憂。
她只覺得肺都要咳出來了,連著咳了好半會兒,被喂進小半杯水才慢慢消停下來。
「我怎麼會掉進水裡呢?」阮眠茫然地微微睜大眼睛,剛剛聽護士說自己是溺水被送進來的,可那一小段記憶好像被腦子自動遺忘了一樣,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齊儼暫時不想把那件事情告訴她,只得語焉不詳地說了個囫圇。
阮眠的注意力卻被他泛著一片烏青的手背吸引了過去,「這是怎麼弄的?」
床頭上方的吊瓶因為她的動作晃動起來,齊儼擔心走針,輕輕按住她的手,「我沒事,不小心弄到的。」
可再怎麼不小心,也不至於把手弄得這麼嚴重,阮眠心裡的疑慮越來越大,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可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告訴自己。
那麼……她的眸光瞬間黯淡了幾分,他這麼突然地要和自己領證,應該也是和那件事有關吧?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的聲音交疊著響起——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你的手去塗點葯吧。」
齊儼怎麼看不出她在想什麼,用手輕轉過她的臉,目光柔和,「眠眠,從來沒有人可以逼我去做任何事,我很確定自己的心意,這世上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讓我心甘情願花那麼多心思,所以,如果你也是對我有著同樣的心意,那麼……我們結婚是遲早的事,懂嗎?」
阮眠的心被他接二連三的甜言蜜語擊中,早已甜蜜泛濫,笑意徐徐綻開來,「你的意思是,我讓你很操心嗎?」
他微愣後,低低失笑,曲起尾指輕颳了一下她鼻尖,「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聲音聽起來寵溺極了。
阮眠嬌哼一聲,「才沒有。」
嘴角卻止不住地往上揚,哎哎哎——開心得簡直快要暈過去了。
「好了,先吃點東西。」
齊儼端起一碗微微冒著熱氣的粥,見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他輕笑一聲,「要我喂嗎?」
「……好啊。」
自然再好不過了。
是夜,凌晨三點多鐘,萬籟俱寂。
王佳心做了一個噩夢,她夢見這個家原來的女主人滿臉血淚地控訴,「你殺了我女兒,我要你償命!」
她像被抽走全部力氣,只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個瘋了般的女人跑過來,重重地把她壓倒在地,還伸出手去掐她脖子……
王佳心「啊」一聲,冷汗涔涔地從夢裡嚇醒過來,感覺到有重物壓在自己身上,連連尖叫,拼了命想把他推開,推不動,她又拍又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應浩東悶哼一聲,從她身上翻下來,鼻子直喘著粗氣,語氣極為不悅,「搞什麼?」
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銀行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肯批貸款了,他這幾天連日連夜在外面奔波,受了一肚子的氣不說,三更半夜回來,本來想在溫柔鄉里發泄一番,沒想到迎接他的又是拳打又是腳踢,心底的怒氣更甚了。
「老公!」王佳心像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將旁邊的男人摟住,緊緊依偎進他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蹭著,「我剛剛做了噩夢,夢見你前妻想要殺我。」
女人的身體柔順地攀附著自己,應浩東再大的火氣也散了,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怕什麼,她要殺也是先殺我,不管怎樣總有我擋在你前面。」
王佳心倒不是怕那個夢,她真正怕的……不能說,在這個男人面前一個字都不能說。
再怎麼說,那也是流著他血的女兒,要是被他知道了,難保……
這幾天她過得提心弔膽,連門都不敢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害怕聽到湖邊發現浮屍的消息,更害怕聽不到這樣的消息——推阮眠下水的時候,她有轉過身來,不過不確定她有沒有看清自己。
然而……什麼消息都沒有。
她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暴雨會把她的腳印衝掉,現場不會留下任何痕迹,而唯一目擊了整個過程的人,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一切都那麼天衣無縫。
哪怕是這樣地安慰著自己,王佳心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的心就像被丟進了沸水般,里里外外地受著煎熬。
而且,一想到變得很奇怪的兒子……她就幾乎喘不過氣來。
應浩東火氣散了,另一把火卻燃起來了,他一把拉下她的睡衣,濕吻落在她肩頭,王佳心手忙腳亂地去推他,這個時候實在沒有心情,「昨天來了月經,現在身上還不爽利。」
應浩東低低咒罵一聲,起身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就有水聲傳來。
王佳心躺在床上,側身去看落地窗外,夜色是那樣的濃,好像永遠不會天亮似的,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那男人回床上,從床頭桌上拿了一瓶安眠藥,和水仰頭一起吞下,又重新躺回去,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她破天荒睡到天色大明時分才醒了過來,床側一片微涼,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沒有在床上睡,或者是一大早就起了?
她洗漱好,第一件事就是去兒子房間。
應明輝在床角縮成一團。
她柔聲叫他,「輝輝。」
他沒有反應,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沒有焦距地繼續看著對面的白牆。
「寶貝兒,」王佳心坐到床邊,一把抱住他,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不要嚇媽媽好不好?」
應明輝任她抱著,一動不動。
王佳心陣陣後怕。兒子醒來後就變成了這樣,不哭不鬧不笑,無論跟他說什麼都是這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變成了一個聾子。
或許是真的嚇壞了,畢竟是這麼小的孩子,又親眼目睹了那樣一幕……
難道這是報應嗎?竟然來得這麼快。
樓下,保姆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王佳心把兒子抱下去,放到他平時坐的位子上,給他舀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寶貝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來吃一點。」
應明輝不張嘴去吃,也不扭過頭去表達拒絕之意。
王佳心是真的慌了,幾乎低著聲音懇求他,「寶貝兒,理一理媽媽好不好?」
他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張小臉上全無表情,眼底如同一汪死水。
這時,保姆彩姐急急忙忙從門外進來,「太太,外面來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說是要找你。」
「啪」一聲,王佳心手裡捧著的碗在地上碎成兩半,她面無血色地癱倒在地上,捂著頭,發出哀哀的哭聲來……
這麼大的動靜,應明輝依然沒有一點反應,他的周身好像有無數層膜,將他封閉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似乎這個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無關。
阮眠在醫院住了將近半個月,除了偶爾會咳嗽兩聲外,身體基本上恢複得差不多了。
齊儼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把小刀,動作熟稔地把果皮削得又薄又長,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