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儼接了滿懷的軟玉溫香,衝力有些大,加上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他向後退了兩步才將兩個人穩下來。
阮眠下意識就想去抱他的腰,一想到自己的手上還沾著顏料,迅速又收了回來,臉頰摩擦著他胸前帶著微微涼意的布料,鼻間都是他好聞的氣息。
她用兩根還算得上乾淨的手指輕輕捏了一下他手臂,這麼真實的觸感,總該不會是一個夢吧?
齊儼忍不住唇角微揚,「是我。」
懷裡的人抬頭,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面色透著些許赧然。
這人一定也察覺自己剛剛的幼稚的小動作了,阮眠第一反應就是窘得想推開他,可又捨不得,哎,還是再多抱一會兒吧。
走廊的風有點大,剛好兩人站在舀風的位置,阮眠身上又穿得單薄,風一吹來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齊儼皺了一下眉,「先把外套穿上。」
她這才想起正事,壁畫還剩最後的收尾工作,總不能半途而廢,可真的捨不得,一點都捨不得——怕一鬆手他就又不見了。
「待會還要畫畫,怕弄髒衣服。」
穿著外套畫畫確實不太方便,另一方面,她平時都穿校服,過冬禦寒的外套總共也就那麼幾件,沾上顏料又不好洗乾淨,所以有時寧願凍一下,反正她身體底子好,也不怕感冒。
齊儼卻不贊同,「穿上,衣服弄髒了再買新的。」
阮眠「喔」一聲,從他懷裡退出來,走到一邊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去。
還是趕緊把小尾巴收了,免得要他一直站在這裡等。
從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比幾個月前清減了不少,臉色也帶著不同尋常的蒼白,估計是忙得沒時間休息,那麼現在他回來,是不是意味著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那他還不會再離開?
阮眠站在梯子上,又低頭看了看,正講著電話的男人察覺到她的視線,也看了過來,朝她點點頭。
那意思是:放心,他不會走,他會在這裡等她。
她的心暫時落回胸腔,凝了凝神,開始認真畫畫。
那邊,齊儼結束通話,他走過去,扶住微微晃動的梯子,又抬眸看那近在眼前的纖細身影,眸色沉了沉。
有兩件事他沒有告訴她——
第一件事,去年十二月底他本來打算回國參加她的家長會,但在去機場的路上遭遇一場特大車禍,事後查明那是來自商業對手的惡意報復,雖然對方及時得到了更慘痛的教訓,可因為之前身體損耗得太厲害,他曾經在手術台上兩次失去心跳……所幸最後手術成功,他在醫院躺了將近三個月,直到現在身體也沒有完全恢複。
第二件事,他以「家長」的身份從她老師那裡要來美術單考的時間和地點,特地提前兩天回來,她考試那天,他就在考場外面等著。看到她和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一起走出來,他沒有叫她,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或許小姑娘現在還分不清對自己更多的是依賴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又或許更適合她的是這些同齡的男生……
這兩件事都迫使他重新認真而慎重地考慮這個問題——要不要把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如果說之前還有任何的猶豫,那麼,就在剛剛,當他把小姑娘抱在懷裡,感受到她的心跳時……那個問題已經不再需要答案。
除夕那天,他剛好從icu轉入普通病房,之前的一場惡性高熱又將他送到鬼門關走了一趟,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簌簌」落雪聲,心情有些煩躁,甚至生出這樣的念頭——其實就算回不來也沒有多大關係,或許母親正在另一個世界等他……
念頭一起,便很難控制住。
可就在那時,她的信息來了。
他看了一眼內容,幾乎呼吸一窒,她祝他新年快樂,可就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她在那個早已想逃開的家裡,會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給他發信息?
於是他立刻回撥過去。
當時身體幾乎弱乏到了極點,又不能讓她聽出任何的異樣,只好盡量把話題往她身上拉,將近一個小時的通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他安靜地聽,所有和她有關的事,他都想知道。
小姑娘甜軟的聲音將他從那重重的陰暗中剝離出來,連她的名字都似乎有魔力般,心裡念一遍,身體里的疼痛便減少一分。
從那以後,那般灰色念頭再也不敢有,也不能有。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小姑娘該怎麼辦?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小姑娘被人欺負,誰來保護她?
如果他不在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無法接受。
壁畫完工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阮眠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正打算從梯子上爬下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兩人的視線重疊在一起,他從椅子上起身朝她走過來。
阮眠有一種錯覺,每次不經意地回頭都能和他目光相對,好像他一直都在看著自己。
齊儼看了一眼壁畫,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好了?」
「嗯。」
她不習慣居高臨下和他相對,小心翼翼地從梯子下來,站到他旁邊去,忍不住側頭看了看。
唔。他到底有多高啊?
以前怎麼沒感覺兩人的身高差距這麼大?之前被他抱著,好像也只到他胸口?
「怎麼?」
阮眠不好意思地咬了下舌尖,「我覺得你好高。」
她聽到他輕笑了一下,接著頭上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她全身一動不敢動,好半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剛剛他在摸她的頭?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主動」對自己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耳根又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紅了起來。
「多吃點,以後還會長高的。」
哎?
他果然就帶著她去吃飯,就在這間會所某個雅緻的包廂里,他們剛坐下就有服務生進來把一盤盤菜放到桌子上。
這是事先就點好了?
每個盤子邊緣都壓著魚尾金絲,更不要說上面盛裝的精緻食物,阮眠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算,有些懊惱地鼓起臉頰,她辛苦兩天畫畫賺的錢,估計都不夠用來付這餐的飯費。
齊儼不動聲色地欣賞她那可愛的小表情,只覺心情愉悅得不行,又想逗逗她,「放心,這家會館我有入股,可以免單。」
「真的?」她又有些高興起來,「這麼說,我也算間接賺了你的錢?」
雖然錢的數目不會變,可一想到那錢算是從他手上賺來的,就覺得那不是普通的錢。
好開心好開心。
齊儼輕撫著茶杯邊緣,「算。」
如果這能讓她更開心一點。
他低頭抿了一口茶,輕咽下去,喉結微微聳動,「阮眠,我記得臨走前給了你一張卡。」
大概是茶水的浸潤,他的聲音聽起來清雅溫潤極了,「為什麼不用?」
阮眠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張他名下的副卡,裡面的金額大得驚人,每個月定時還有一筆錢打進來,她光是捏著薄薄的卡都覺得提心弔膽,用紙層層裹住壓在枕頭下,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查看一遍還在不在。
「因為……」她吞吞吐吐,當著他的面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因為我們還不是那種我可以心安理得用你的錢的關係啊。
最後只好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因為裡面的錢太多了。」
當時他走得太匆忙,只是想著至少不要讓她有這方面的擔憂,倒是沒有考慮到這點,何況小姑娘心思又太敏感……齊儼暗暗思索著,總要找個別的什麼方法讓她心甘情願接受才好。
關係肯定是要確定的,可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她正值最後的關鍵期,不能分心在別的事上,他的身體也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阮眠想轉移別的話題,可根本又想不到,只好舀了一勺面前的豆腐蟹黃羹放他碗里,「這個味道還不錯。」
她坐回座位才發覺那舀羹的勺子是自己吃過的,剛想提醒,他卻已經捏著勺子把碗里的東西送進嘴裡,「確實還不錯。」
怎麼辦怎麼辦?
臉好像要燒起來了。
吃完飯從會所出來時,天色已不早了,司機已經等在外面,兩人上了車,車子匯入車流。
華燈初上,映照著滿城春色。
阮眠從車窗外收回視線,「我爸爸的公司……是因為你嗎?」
她也是聽潘婷婷說,王琳琳家的公司在那場金融危機中破產倒閉了,可實力比它更弱的應氏實業卻僥倖逃過一劫,她很難不把這異常和他聯繫在一起。
身側的男人舒展著修長雙腿,燈光照進來又透出去,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忽明忽暗,「只有這樣,你才能過得安穩一點。」
阮眠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她主動提起,他肯定不會告訴她這件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