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今晚不和我一起睡嗎?」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木鶴才不會上當呢,今早的教訓還不夠?他如今可是身懷「傲物」,自帶兇器的危險分子,再和他同床共枕的話,不就等於羊入虎口嗎?
他捏住她手腕時,木鶴真以為他要借她的手幫忙做壞事,好在他還算是有底線,她重新審視他們的關係並進行了自我反省,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確實很容易出事。這次僥倖逃過一劫,下次呢?
木鶴退到門後,只探出上半身,委婉地說:「還是不了吧。」
霍斯衡目光清湛地凝視著她,橘黃燈光傾瀉下來,以高挺的鼻樑為界,半邊臉沉入陰影中,光亮那側的線條被暈得朦朧,好似春暖時雲後的毛邊月,整個人看起來無端孤寂落寞。
木鶴立即就有了負罪感,缺口一開,好不容易築建起來的心防霎時全面潰堤,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要不……
被沖得七零八散的理智再次盡職地提醒她:不行,不能心軟。
木鶴走出來,重新站在他面前,踮起腳尖,還不夠高度,她只好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晚安吻,行不行?」
霍斯衡眸底深處閃過若有似無的笑意,眉宇間卻多了一縷邪色,他低沉道:「央央,最好不要問,男人行不行這種問題。」
行不行什麼的,木鶴精準地意會到了他意思,並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某些動態的聯想,紅暈瞬間過耳,她這是又掉坑了?貌似還是自己挖的。
「還要再糾正一個錯誤。」郗老師又說。
木鶴不解地看著他。
郗老師循循善誘:「央央,吻字是什麼偏旁?」
木鶴幾乎沉溺在他磁性又迷人的聲線中,根本就沒有細想:「口。」
男人食指輕點剛剛被她親過的地方:「所以?」
木鶴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她,晚安吻不該親臉,而是要親……
得寸進尺。她一陣眼梢風刮過去,恍然不覺眸中堆疊的笑如月下的粼粼清波,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更像是在拋媚眼。
「或許,」見她久久沒有動作,霍斯衡微微挑眉,「你希望我為你示範一下正確的操作?」
木鶴腦中浮現昨晚喝完酒後,他溫柔又耐心地把她親得氣喘吁吁的畫面,要是任由他……肯定又沒完沒了的,郗先生深夜過來調情,想必不會輕易罷休,她只好從善如流地去親他的唇。
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剛要撤離,木鶴就感覺到臉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捧住,接著,他低下頭,一點點地加深了這個吻:「還你的。」晚安吻。
和之前都不一樣,此時此刻用來描摹她唇形的,是他的舌尖,柔軟、靈活而細緻。
她的心跳和靈魂都跟著他的節奏而顫抖起來。
這個吻讓木鶴失眠了,她就像得到最甜美糖果的小女孩,既想宣告全世界,又害怕被奪走,只能藏在被窩裡,小口小口地去嘗那美妙的滋味。
從始至終,他不曾深入。
從頭到尾,她未曾清醒。
木鶴踢開被子,讓自己降溫,怔怔望著天花板外的夜空,回憶那一幕幕,她捂住臉,後知後覺中了連環套。其實,所謂的一起睡只是借口,他的最終目的是晚安吻才對吧。
輾轉到半夜才睡去,翌日七點多,木鶴睡眼惺忪地從卧室出來,看到桌上放著燕麥粥和熱牛奶,她拉開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熱粥送進嘴裡。
霍斯衡在對面落座,見她沒精打採的:「沒睡好?」
「嗯,」木鶴掩口打了個呵欠,輕聲嘟囔道,「都怪你。」
「我也沒睡好。」
木鶴忍住不問為什麼。
他薄唇微抿,主動告訴她答案:「因為你不在旁邊。」這是實話。
木鶴紅著臉,淡定地「哦」了聲,她還沒怪他影響睡眠,他倒反過來控訴她?這是什麼道理?
「央央,」霍斯衡語氣認真,「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木鶴歪著頭,朝他俏皮地笑了:「不、考、慮。」
她三兩口吃完了粥,熱牛奶也喝到見底,抽了兩張紙巾擦擦唇:「我去公司了,拜拜。」
眨眼間就消失了身影。
霍斯衡搖頭失笑,凝眉沉思,表情慢慢地褪了個一乾二淨,他得到消息,丁吾來A市了,此行不會無緣無故,必定是收到了什麼風聲。
雖然已經讓人做掉了關鍵信息,但霍斯衡有所預感丁吾會是未知變數,對方不是善類,而他還沒個正式名分,做什麼都名不正言不順的。
至於丁吾那邊,進展並不怎麼順利,秦夫人深居家中,閉門不出,拒不見面,沒辦法,他只得多費了些力氣讓人去把她「請」出來。
秦夫人嚇得不輕:「丁吾,你到底要幹什麼?!」
從南城回來後,她腸子都快悔青了,都怪當時過於震驚丁吾搖身一變成了丁家當家,加上酒意上頭,太衝動了,就不該那麼早把秘密捅到他面前的。
到時他們父女和樂融融大團圓了,而她一點好處都撈不著。
「尤芬芳,」丁吾也懶得和她兜圈子了,「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真生了我的女兒?」
「這還有假的嗎?」尤芬芳的眼淚攻勢說來就來,「你忘了,我曾經說過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也只想為你生孩子。」
她哭得那麼投入,也不妨礙在心裡打起小算盤,按理說,丁吾身份今時不同往日,要想查出她是不是真生了女兒那不簡單得跟探囊取物一樣?怎麼會千里迢迢親自過來問她?
其中必有蹊蹺。
丁吾的心冷了一半,說出來的話都是帶著冰碴的:「你真把她丟了?」
「當然沒有!」秦夫人極力否認,「那是氣話你也信?」
丁吾重燃希望:「那她在哪裡?!」
「我、我把她送人了。」秦夫人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哭訴,「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啊,為了生她,我差點就死了,又找不到你,我能怎麼辦?我連自己都養不活……」
丁吾咬牙切齒道:「送給誰了?」
一個謊言要靠另一個謊言來圓,秦夫人借掏出手帕擦淚,掩蓋眼底的無措,她很快想出來:「醫院裡的一對外地夫婦,他們剛沒了孩子……」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丁吾的手突然掐上了她脖子,儘管他沒有用力,可她感覺好像離死亡不遠了:「丁丁丁……」
「所以,連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兒?」
看他的反應不像假,難道真沒有查到木鶴就是他女兒?秦夫人的淚流得更凶了,一邊害怕一邊假意試探:「你都找不到她,我怎麼可能找得到?」
「尤芬芳,你該死!」丁吾通紅著眼,手背脖頸齊齊青筋畢露,一拳頭砸到桌上,震得茶杯都倒了,茶水四溢,打濕他的褲腳,活了大半輩子,他總算嘗到了心痛如絞的滋味。
秦夫人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暗喜,看來連上天都在幫她,新的計畫立刻成型,趁著還有時間,必須趕在他們父女相認前和女兒修復好母女關係,丁吾沒有孩子,等女兒認祖歸宗後,她作為生母,就算不是正牌丁太太,後半生還有什麼可發愁的?
「丁吾……」
「滾!」
晚上,木鶴結束元宵晚會的活動,帶回來兩份七彩湯圓,揭開蓋子,熱氣冒了出來,胖嘟嘟的湯圓光是賣相就讓人食指大動:「郗衡,出來吃湯圓啦。」
她吃不了那麼多,挑來挑去,只留下兩個湯圓,紫薯餡和紅豆餡的,其他的全到了他碗里。
味道是真不錯,不甜不膩,恰到好處,木鶴吃完了還想吃,眼巴巴地看著他:「你那是花生餡的?」
霍斯衡直接將勺子遞過去:「要吃嗎?」
木鶴經過一番掙扎後,比了比幾乎貼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我就吃一小口。」
她就著他的勺子,將湯圓咬破了一個口子,香濃的餡流入唇中,她下意識地吮吸起來,湯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最後只剩一層皮。
趕在他笑她之前強行辯解:「這是……意外。」
霍斯衡忍著笑意:「還要再試別的口味嗎?」
木鶴禁受不住誘惑:「要。」
接下來的芝麻湯圓,她只嘗了點味兒就收住了:「你吃吧。」
反正有郗衡幫忙善後,她乾脆每種餡料都嘗了一遍,並由此發掘出了吃美食而不怕浪費和發胖的門道,吃不完的塞給他不就得了?
完美。
碗碗懶洋洋地趴在他們腳邊,一會兒低頭吃貓糧,一會兒抬頭吃狗糧,撐得不行。
兩人分工合作解決了湯圓,木鶴看看時間,不算太晚,她眸光微黯:「郗衡,陪我去個地方。」
霍斯衡大致猜到她要去哪裡:「好。」
他們去的是市中心醫院。
今晚幾乎全城的人都在熱熱鬧鬧地慶賀元宵佳節,唯有這裡稍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