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五章

陳年和程遇風為期半個月的蜜月是在南半球一個私人海島上度過的, 海島幾乎與世隔絕, 擁有古老的叢林群落和金色沙灘, 每年的登島人數不足一百人。

陳年著陸後的第一感覺是:空曠寂靜。

滿目都是綠意, 綠中鑲嵌著一些白色建築,窺不見全貌, 只能隱約看到邊角。

她轉過身去看海。

海水清澈見底,且色澤層次分明。最遠處是深藍, 接著是淺藍,深淺相交, 再稍微近些, 便是綠色。藍如晴空,綠如翡翠。

陳年忍不住感慨:「好美啊。」

程遇風站在她身後, 微微勾唇笑了, 他抬手幫她整理下船時吹亂的頭髮,她的紅色長裙被風吹得彷彿一朵滿綻的花。

一隻全身白羽、長頸細腿紅喙的海鳥振翅從他們左邊飛起,身姿輕盈優美地掠過海面,飛快地抓起一條銀魚,飛向海的另一邊了。

陳年不自覺地往前追了兩三步,目光追隨著那道白色身影, 直到它消失在明亮的陽光盡頭。這是她上島後看到的第一個生靈。

第二個也很快出現了,就在她的腳邊,一隻五顏六色的海星,她驚喜地蹲下身去,一隻小海蟹又從海星旁邊悠悠而過。

海水湧上來, 打濕了陳年的裙擺,程遇風把她牽起來,酒店的接送車已經到了,工作人員正微笑著候在車旁。

海島上有海上酒店,也有林中別墅酒店,程遇風各預約了五天的房間,他們的第一站是海上酒店,在海島的另一側。

陳年昨晚半夜才睡,又坐了將近半天的飛機和船,累得不行,進入酒店房間,她愣了一下,居然沒有床。

所以要在地板上睡嗎?

陳年這時才發現地板是由透明玻璃鋪就的,能清晰地看到水下情況,她輕敲了兩下,幾條魚兒游過來,隔著玻璃搖頭擺尾,像在打招呼似的。

她覺得有趣極了,在四周到處敲,引得魚兒們游來游去,玩了一會兒,還是抵擋不住困意,打了個呵欠。

放好行李的程遇風見狀,按下了牆上某個按鈕,一張天藍色雙人大床從牆上緩緩放了下來,陳年歡呼一聲跳上去。

床自帶冰涼觸感,躺在上面很舒服,陳年連睡姿都沒來得及調整就睡了過去。

程遇風坐在床邊,聽著她呼吸聲漸趨平緩,他幫她翻平身子後,這才起身去整理行李了。

陳年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半。

她起來換了條裙子,和程遇風去餐廳吃過飯,已是日暮西斜時分,金燦燦的陽光照在沙灘上,把柔軟的沙子染了一層金光,美得令人炫目。

淺灘上有幾隻野生海豚上來覓食,也不怕生人,一口咬住投喂的新鮮魚蝦,吃得心滿意足。

陳年曾在香港看過粉色海豚,不過這麼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這些虎頭虎腦的傢伙們看起來十分友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和撫摸魚的感覺不太一樣,海豚的手感不僅順滑,而且硬硬的。

程遇風把剛剛這一幕收入了相機里。

「走吧,船到了。」

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是出海。

輪船朝著夕陽的方向駛去。

陳年站在甲板上,風很大,裙擺翻飛,她緊緊依偎著程遇風,彼此十指相扣。

頭頂上,一群白色海鳥飛過。

陳年不由得想起了電影《泰坦尼克號》里的經典鏡頭,偏頭過去輕聲和程遇風商量,他笑著點點頭,摟住她的腰。

她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見四周沒人,這才慢慢張開雙手,然後閉上了眼。

耳邊安靜得彷彿只能聽見風的聲音,陳年好像產生了某種錯覺,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漸漸的,太陽消失在海的盡頭,夜幕也悄然降臨,夜空撒上了晶瑩透亮的星星,水聲起,一隻海豚躍出水面……

十點鐘出頭,兩人才回到酒店房間,一番洗漱後,雙雙躺在床上。

蜜月之旅,自然有的是做不完的濃情蜜意之事,也不知道是誰主動,情醉時吻得難捨難分,他們有著天生契合的身體和靈魂,追逐著,相融著,共赴歡愉之巔。

風平浪靜。

他們疲倦地枕著粼粼波光睡去。

接下來的十多天時間,兩人白天外出,足跡幾乎遍布整座海島,甚至飽覽了其他人難得一見的洞穴瑰麗風光,夜晚,更是齊齊跌入美妙領域,爬山涉水,領略金風玉露相逢的人間盛景。

蜜月結束,陳年和程遇風回到a市,投入到各自忙碌的工作中。

和南半球的明媚晴朗不一樣,a市已經連著下了三天的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有出來買菜的老人,剛下公交車就跌倒,一跌不起。

交通也大大受到了影響,到處都堵,鏟雪車出動了一輛又一輛,陳年住的地方離研究所比較近,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鐘,如果程遇風時間合得上的話,下班後就會過來接她回家。

年關將近。

雖說大雪封路,但還是擋不住春節即將到來的喜氣。

陳年從年二十五起正式放假,一直放到年初六,程遇風假期還不定,唯一確定的是假期不會有她的那麼充裕,畢竟作為機長,在聲勢浩大的春運中是扮演著重要角色的。

然而,哪怕加班到多晚,只要不是飛國際航線和出差外地,他每晚都會回家,陳年就做好夜宵,邊看資料邊等他。

他們白天一個上航線,一個去研究所,晚上回到家,夫妻倆守著一盞燈,看著對方,哪怕不做什麼,只是說上幾句話,也是極其溫馨的時光。

有時,程遇風的時間實在急,只回來匆匆換了件衣服就要趕去機場,他走前總要進卧室看一看她,在她額頭或唇上落下一吻,這才掩門離去。

雖然小區的安保工作做得很不錯,但他總習慣性先去檢查一遍門窗和水電才出門。

程遇風直到年二十九才算是閑下來,在此之前,陳年在媽媽和用人的幫助下,做完了大掃除,並採買好各種過節用品。

由於是搬進新家的第一年,按照老一輩的習俗得暖房,程遇風和陳年先前就決定好讓爺爺、爸爸媽媽和路招弟、賈輝煌一起過來吃年夜飯。

除夕上午九點,程遇風吃過早餐後就來到書房寫春聯,程家老宅以前過年的春聯都是他寫的,自然是駕輕就熟,陳年過來時就看到春聯都寫好了,分門別類攤在桌上晾墨。

陳年一一看過,發現他寫的春聯比市面上精心製作的還要好看,不留餘力地把她家程先生誇了一通,還「吧嗒」一下給了實質性的獎勵。

程遇風有些不滿意,輕捏著她下巴,討了一個深吻。

陳年氣息全亂,眼角餘光瞥見桌上還未乾的硯台,趁著程遇風不注意,尾指沾了淺淺一層墨,然後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欸,你臉上沾了墨,我幫你擦。」

說著,她尾指做出擦拭的動作,實際上是在他薄唇上方劃拉出一條墨痕。

程遇風不疑有他,檢查了一下春聯,幹得差不多了,他挑出給老宅寫的春聯,準備待會送回去,貼好後再把爺爺接過來。

陳年看著他的半邊「鬍子」,拚命忍住笑意,實在忍不住了,就背過身去偷笑。

程遇風看過來時,她立刻又變得一臉正色,捧著春聯,不停點頭:「好,寫得真好!」

「我們去貼春聯吧。」

程遇風事先熬好一小鍋米糊,粘性強,又容易清理,很適合用來貼春聯。

陳年的主要工作就是用小刷子幫春聯上漿糊,並幫忙指出貼得是否整齊方正,兩人從樓上忙到樓下,最後來到廚房。

陳年捧著「年年有餘」的橫聯,漆黑的眼睛轉了兩圈,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不應該是,年年有風嗎?」

程遇風手上的動作一頓,似乎也認真思考起來:「嗯,等我回頭再寫一副『年年有風』掛在卧室床頭。」

陳年聽出他話里的打趣意味,再想想那畫面,臉頰悄悄爬上一絲緋紅,微微懊惱地對他揮了揮拳頭。

春聯貼完,吃過午飯後,程遇風就回老宅接爺爺去了,陳年本來也要跟著去的,可幾分鐘前接到爸媽電話,說是他們快到了,她只好留在家裡。

程遇風前腳一走,葉明遠和容昭就提著大袋小袋的禮品過來了。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啊。」從小年夜開始,兩老就不停地搬運東西過來,雜物間都快放下不了。

「不多不多。」容昭笑眯眯地說。

葉明遠也說:「過年討個吉利。」

陳年給他們各倒了一杯熱茶,一家三口坐下來說話。下午三點多,程遇風和程立學才進門,老爺子穿著一身棗紅色的棉服,滿臉笑意,看起來精神矍鑠。

程遇風的俊臉乾乾淨淨的,陳年心知自己之前做的「壞事」敗露,一接觸到他的眼神,立刻解讀出「秋後算賬」的意味,她無辜地聳聳肩,回了個「小的錯了」的眼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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